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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确实受惊不小, 牛父觉得自己又要病了,胸闷气短口舌发麻,大过年硬是卧床不起。
牛家虽搭上了季蔚琇, 阉人那边也未曾翻脸。又逢岁节, 牛家接了索要银钱的书信, 牛老爹边烧信笺边揉心窝又是一笔不听响就没的钱财。
牛束仁劝道“我们既知晓了他的底细,何必再费银孝敬”
牛父哆嗦着手嚷着要叫郎中,又教训道“打蛇打死,他死了吗”
不曾想, 这假靠山竟真的要死了,院门拉了封条,一众仆役散个精光,莺莺燕燕重入了歌舞场。派去送节礼的老仆打听了一番,得知人被下了大狱, 吓得魂飞九霄, 打着颤拉了节礼回到桃溪。
牛家为此, 岁节过得缺滋少味, 惶惶不安。牛父卧在床上直哼哼,牛大郎不管事, 也管不来,只将事往牛二郎身上一推, 自己寻了娇娘吃酒解闷。
牛二郎夫妇里外操心, 累得腰酸背痛, 好在二人都是好揽事的, 日日忙至深夜,躺在帐中却是一肚的雄心壮志。
牛束仁这几日当着家做着主,神色自得,转而又叹“那个贼阉人下了狱,也不知会不会牵累到自家。”
他怕,牛二娘子却不怕,道“与我们有屁个相干,论到底,我们还是受骗失银的呢。”
牛束仁道“到底借他起的势,今后”又叹,“明府看似随和,与他说话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他捉了把柄。他又是当官的,好粗壮的腿,如何拗得过他”
牛二娘子听他说得粗俗,“呸”了一声,道“明府美玉般人物,你倒拿腿比他。”
牛束仁醋道“我虽头上没个官帽,也是周正的长相,娘子只夸明府,怎没个好言语对我”
牛二娘子冷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你种花,还不许我看花”
牛束仁讪笑几声,拉了牛二娘子的手,求饶道“她们算得什么不过哄人开心的玩意,不及娘子一根指尖。”
牛二娘子瞪他一眼,一把抽回了手,道“苟家忽喇喇倒了台,搭个草屋还要几日的功夫,败起来只在几息。明府生得如美玉,心肠可不见温润,家翁也多拘着族中的子弟些,仗着几个臭钱,便做起天王老子来。出了事,谁去兜莫非要住在衙门听应”
牛束仁将手垫了头,道“阿爹懒怠管这些事,年老耳昏,只当些许小事,哪会伤筋动骨的。”
牛二娘子笑起来“这从外头烂到里头的,一眼就得清楚;这从里头烂到外头的,烂斑也就一点。”
牛束仁掏了掏耳朵道“娘子大节下,说了一筐没趣的话。”
牛二娘子正色道“苟家前事摆在眼前,还烫着手呢,怎不叫人心惊胆战的我思来想去,也觉自家轻狂。一个出宫的阉人,耍个花架,便让我们跪他一个没卵蛋的叫爹,结果呢悄没声得就没了。我们当祖宗供着的,别人只当蝼蚁碾。”
牛束仁把玩着牛二娘子的指尖,道“明府不好接近,他若是有心,借一根指头与我们,便是天大的助力。”
牛二娘子道“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哪会与我们光明正大往来”她伏在牛束仁耳边笑道,“我喜爱都头家的娘子,趁着佳节,请她家来吃酒。”
牛束仁回忆一下何栖的模样,心头一荡,又急忙收住,道“家中只由娘子做主,你喜爱她要与她往来,便请了家来,好酒好菜招待。。”
牛二娘子推他嗔道“你把肚子的那拢草收收。上回搭他们的梯见了明府,一事不劳二主,不如照旧递了意思过去。他们夫妻人品贵重,便是心有不喜,也不会中间插了手脚。”
牛束仁深思片刻,自是点头允许,又笑“我只当娘子真个喜欢都头娘子,要与她往来,谁知,却是另存了算计。”
牛二娘子也笑“喜爱也是真喜爱,算计也是真算计。我也见过读书人家的小娘子,小眉小眼的,要么木讷要么拿着架子,行动又装样,说话又扭捏。头上连根像样的钗都没有,眼里还看不起人。”她感叹,“都头娘子一个穷酸秀才养的,竟没这些脾性,说话爽快,人也大方,又会打扮。”
牛束仁道“你别慢待了她,惹了沈大郎这个杀才,他是疼婆娘的。若是见浑家受了委屈,少不得要闹将上门,不与你我干休。”
牛二娘子乐不可支“倒不知郎君胆小。”
牛束仁摇头“你莫小瞧了他,阎王的熟客,鬼差的兄弟,激得性起哪管你什么名姓。”
牛二娘子笑起来“我又不是大虫,还能一口吃了她。”
牛束仁调戏“娘子便是大虫,也是那胭脂虎,秀丽夺人,貌美可心。”
季蔚琇无处可去,又没什么消遣,他又洁身自好,身边没有美姬,外边也没养着花娘,一个年节冷冷清清。季长随心疼,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法来。
沈拓携何栖来拜访时,他们主仆系了船,坐在船头钓鱼。
季长随一边煽着炉子煮茶,一边看季蔚琇大把大把洒了碎米引鱼群,道“郎君将鱼喂得肚肥,它们哪里还会咬钩”
季蔚琇施施然道“鱼饵掺得香油,不怕它们不贪。”
季长随见他成竹成胸的模样,只当果真如此,谁知,蹲得两脚发麻也不见一尾上钩来。季蔚琇叹道“岁节爆竹声声,惊了它们。”
季长随虽一直深信季蔚琇文韬武略、样样皆能,此时也不禁心生怀疑,勉强道“许是天寒,鱼儿沉底。”
季蔚琇道“垂钓乃是心静之事,愿者上钩,我非鱼,不知它们愿不愿,只得多等等。”
季长随忙道“郎君果然有理。”
沈拓夫妇一来,便被让到了船上。
季长随笑道“都头来了,也好为郎君消磨点时辰。”
何栖叉了一礼,季蔚琇笑道“你们夫妇二人有心前来拜会,我未曾婚配,家中也没有女眷招待娘子,只得委屈娘子将就。”
何栖笑道“却是我们夫妇思虑不周,让明府为难。明府与大郎在船头说话,我只在船尾看景。”
季蔚琇便让季长随奉上鲜果茶点,又让取鱼竿给沈拓。
沈拓接了鱼竿,为难道“我不擅此道,怕是让明府扫兴。”
季长随多嘴道“郎君还未钓得一尾鱼哩。”
沈拓笑起来“我虽不擅钓,有香火兄弟却喜垂钓,也听他说过几句。这里两岸人家,又有蓬舟往来,水里的鱼哪会吃钩”
季蔚琇叹道“都头言之有理,只是,幸许有几尾贪嘴撞我手里。”还道,“等我钓得肥鱼,切了细脍吃。”
季长随拍手道“都头好口福,郎君切得薄透的鱼脍,连夫人都是赞叹不止。先前在京,也不过贵客过府才劳郎君动手。”
季蔚琇道“不过奇技淫巧,饱人眼福,添些乐趣而已。”
何栖坐在船尾吃着鲜果,耳听他们说话,不由一笑,连片鱼鳞都不曾钓上来,倒盘算着吃鱼脍。
沈拓不耐烦垂钓,挂了饵往河中一抛,便不去管它,与季蔚琇说起牛家之事,道“我夫妻只疑牛家实是为了着明府。”
季蔚琇笑“既如此不防应着,他们本分经营,我又怎会与他们为难”
何栖剥着桔皮,指尖被染得微黄,隐有果香,心里却道一来一去,我与大郎岂不成了明府的排头兵
又听季蔚琇笑道“都头为人正直,却不知多少吏役借此捞些好处,发些横财。”
沈拓道“明府高看,我只嫌这银钱花得不舒心。”
季蔚琇道“人之一世最难的便是本心,财色酒气浸软了骨头,移了心性,最后面目全非。”
沈拓只是笑,道“不瞒明府,等桃溪通了澜江,我与娘子商议买艘小船,经营些买卖,图个养家糊口。”
季蔚琇微微讶异,便知这并非沈拓的手笔,怕是船尾何栖所议,笑道“确有可为之处。”他微一沉吟,问道,“都头的买卖,不如与我合伙,也好让我赚些零碎”
何栖听了这话,着实吃了一惊,权衡一番利弊,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季蔚琇并非贪蠹之人,不似那些以势欺压,坑害他人家资官吏,他既要借他们的名义买卖,定会出银出力。
沈拓只愣在那,道“八字都没提笔呢,又是小本的经营,怕是不入明府的眼。”
季蔚琇笑起来“都头回去后与你家娘了商议后再来与我说话。”
季长随也笑“好一个不识抬举的粗人。”
归途中,何栖道“大郎,明府既要合伙,自然不会买只小舟来往宜州,定要置买漕船,兼四五铺面。”
沈拓疑道“明府出身高门,又做得官,还缺银子”
何栖笑道“哪个不缺有了银山还要金山呢我听闻为官的常借了家生奴仆的名义置田置产,也做些经营买卖。”
沈拓道“阿圆意下如何”
何栖道“好自然是好,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攀不上这样的关系。”
沈拓道“既然是好事,阿圆为何面有犹疑。”
何栖道“既是借了明府的势,少不得有些风言风语。”
沈拓笑道“怕个甚,我问心无愧,半夜鬼都不来敲门。他们长舌,怕不是犯了红眼病,还为着他们几句闲言挂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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