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19

    吉万成的店虽然不比吉祥饭馆挣钱, 但是价格便宜,薄利多销攒下好口碑,常有老客登门, 这些天店里的座位就没空过。

    “吉祥啊老三,你俩咋来了, 哎呀, 这路上多滑风多冷, 快进来坐。”唐翠现在身子骨好了很多, 店里有乔生还新请了一个伙计帮忙,她只帮着收钱扒蒜摘葱花, 做最轻巧的活, 许是保养得宜许是生意好日子好过了,吉瑞读书的事情也顺利,很得夫子的喜爱,唐翠的心理压力小了很多, 身体自然康健。

    吉祥和周老三笑着走进去,吉祥挽着母亲的手臂道,“路上只有一点湿,不碍事的, 我整天在饭馆待着也不好, 大夫说了,偶尔也要活动着的, 免得胎儿长的太大了。”

    女儿女婿来了唐翠心里一万个高兴,只是嘴里免不了唠叨两句, “多活动是应该的,在后院走走就是了,街上人多, 你走来走去的我担心你。”

    说着唐翠取了两只碗来,给女儿女婿倒了热气腾腾的茶叫他们喝了暖身。周老三捧着杯子一边啜着热茶一边说话,“娘,有我在您放心,一定会护好吉祥的,娘,才几日没见,您气色好了不少,脸颊上带着红哩,是不是擦胭脂了”

    这女婿说话一像好听贴心,唐翠知道他多半是胡说的,但架不住心里高兴,一边笑一边说,“我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了,还擦胭脂做什么”

    周老三咦了声,“您年轻的很,将来要长命百岁,这才哪到哪儿。”

    吉祥也在一旁搭腔,“就是,娘,您年轻漂亮着哩。”

    这时候吉万成也走了过来,听见女儿的话点头赞同,“那是,吉祥啊,你娘当年可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

    一个夸个个夸,直把唐翠说得脸都要红了,她一边推着吉万成出去做买卖,一边取了些店里做的小零嘴给女儿女婿吃,“店里生意忙,就不招呼你俩了,坐这烤火吃果吧,中午咱们炖排骨吃。”

    岳父炸的油果子是周老三的钟爱,外壳酥脆,里面是葱花糯米加猪肉的咸口馅,吃起来嘎嘣脆,馅料饱含香味和汁水,他一口气能吃四五个,如果喜欢吃辣,还可以在油果子外面撒上些五香辣椒粉,风味更足。

    “三哥,你少吃些,待会午饭吃不下了。”吉祥劝道。

    周老三这才刹住车,摸了摸嘴,盘子里还剩下四五个,这东西好吃不过稍微有些腻,他喝了一大杯清茶才将腻感压下去,“吉祥,剩下的你慢慢吃,油果子起腻,我去隔壁糕饼铺给你买几块山楂糕来。”

    说完他起身出去了,将山楂糕买回来搁在桌上之后,吉祥饭馆的伙计用板车拖着年货到了,酒、肉、糖、炒货等等都有,连祭祖开春时要用的炮仗香烛都备好了。

    唐翠尖叫了一声,“你俩这是搬家啊怎么拿这么多东西来,还要车拉,不行不行,太多了。”

    听见动静的吉万成也走到门口,眉头一蹙不然周老三提着东西进门,逢年过节女儿女婿往家里送东西是天经地义,可这些也太多了,他们可记着当初和王金秀的约定呢,无论如何不会拖累了女儿女婿,也不会占周家的便宜。

    早知道爹会这样,吉祥站起来道,“爹,娘,这是我孝敬你们的,饭馆生意好有你女儿我的一份功劳,我自己送东西给自家爹娘,谁有资格说道,三哥,你说是吧”

    周老三忙不迭的点头,“那是,饭馆挣的钱一多半是吉祥的,剩下的小半是我的,但是我那一小半也归吉祥,嘿嘿,爹娘,你们就别客气了。”

    好劝歹劝,吉万成收了,被小俩口的道理说服了,是啊,要是没有女儿的好手艺,这买卖摊子根本撑不起来。王金秀也明白这道理,无论吉祥给爹娘补贴多少,她也没话说,这媳妇根本不会拖累周家,周家的好运道就是迎了吉祥过门后开始的。

    把货都歇了下来收进屋,周老三身子也热乎了,看着饭馆的客人多,干脆撸起袖子帮着一起招呼,让岳母唐翠和吉祥坐着说话。

    邻里见了夸个不停,“吉老板家的女婿真好,长得体面,又孝顺,过年给岳父母送了这么多年货不说,还帮着忙上忙下的,吉老板好福气啊。”

    吉万成原本板着个脸,这下绷不住终于露了笑颜,“还行,挺好的。”

    “娘,吉祥,你们听,爹夸我哩。”这下周老三可乐开了花,喜滋滋的炫耀。

    吉万成赶紧又恢复严肃状,瞪了女婿一眼,“稳重点,少贫嘴。”

    “嘿嘿,爹我知道了。”

    天还没亮,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由远及近,吹唢呐的,敲锣鼓的,点炮仗抬轿子的,个个穿着红衣裳,喜气洋洋地从宋宅出发,要去迎新娘。

    虽然准备时间仓促,迎亲的队伍是最重要的排面,该有的都有,只多不少,二十几人组成的迎亲队格外隆重,抬着轿子和聘礼往新娘家去。

    宋文琛穿着喜服带着喜帽和大红花,坐着一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慢悠悠的经过文昌桥时,天已经大亮,吉祥和周老三看着迎亲队伍从眼前过,宋文琛阴沉着脸色,进一步坐实了这对新婚夫妻是冤家的事实。

    婚宴下午开始,先拜堂然后吃酒席,一只喝到天黑透了,要归家的宾客先行离去,留宿的家远的甚至会喝到深夜。周老三自觉和宋文琛只有生意上的交情,没有多的私交,宋文琛的喜酒他和吉祥准备早些走,他有预感,这场喜酒怕是没多少喜,光是看早上宋文琛的脸色就不妙。

    吃了晌午饭,周老三拥着吉祥歇了一会,补充了精神,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换上衣裳准备赴宴,为了多个人照应,还叫桂婶跟着一块去。

    “周掌柜,吉娘子,来,坐这桌。”

    来喝喜酒的有很多是熟人,吉祥和周老三刚进来就有不少人热情的招呼。周老三和吉祥坐在了一堆熟人中间,刚坐下就发现同桌的还有一位老熟人,便是金夫人。

    金老板入了大牢,金夫人一直想捞他出来,总不能让自家男人在牢里过年,何况她不懂生意上的事情,金老板和管事的一齐进去后,生意简直乱了套,还有好几拨要债的人打上门来,金夫人焦头烂额,县城一直扣着人不放,思来想去只有找宋文琛帮忙。

    宋文琛能从金老板手里抢走千人宴的举办权,和新县丞自然有几分交情,可宋文琛和金老板没交情,还是仇人,他怎么可能帮忙捞人,不落井下石已经算金老板走运,所以对金夫人一直避而不见。

    金夫人跑来参加喜宴,就是想找个机会和宋文琛面谈,谁知道碰见了吉祥和周老三,不偏不倚还是同一桌,边上的人眼神不停的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金夫人脸涨得通红,吉祥和周老三说说笑笑格外坦然,最后金夫人熬不住了,酒也不吃,起身灰溜溜的走了。

    宾客们吃着瓜子花生,扯着闲天,等啊等盼啊盼的,终于等到新郎官把新娘子迎了回来,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两家隔的不是很远,宋文琛这趟亲也接的太久了。

    也是后来才听说,宋文琛去迎亲的时候被娘家的小舅子们围着捉弄了很久,发出去很多红包,还猜字谜、对对子,眼看时辰不早了,娘家人就是不肯放人,把宋文琛折腾的够呛,好不容易赶在吉时前将人迎到宋家门前,谁知新人下轿时又出幺蛾子。

    喜轿停在门前,喜婆掀了轿帘,宋文琛将红绸递给新娘子,要牵她下轿过火盆,这时候乐手在一旁玩命的吹打着,鞭炮点了一挂又一挂,热闹的响声震耳欲聋,宋文琛天不亮就起来,忙和了一整天没怎么歇息过,又累又渴,就想着赶紧把礼过完,结束这折磨人的婚礼。

    “新人下轿喽”喜婆又吆喝了一声。可是喜轿中的新娘子不为所动,宋文琛递过去的那根红绸孤零零的飘啊荡,没有人来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嫁宋文琛盯着喜婆瞧了眼。

    喜婆笑盈盈的,“新娘子怕鞋底沾灰,新郎官抱着新人跨火盆进门吧。”

    宋文琛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这是新娘子和喜婆早就串通好的,什么怕鞋沾灰,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迎亲的时候为难还不够,临下轿了还来,有完没完

    吹唢呐的敲鼓的不知道前面发生了啥,只好继续吹打,越吹越响亮,噼里啪啦半个镇子都能听见,宋宅的管家见新人迟迟没进来,出来催促。喜婆仍旧笑盈盈的,轻推了宋文琛的手臂,“吉时快到了,新郎官快抱着新娘子进去啊。”

    满院的宾客都等着,家里的长辈也等着,宋文琛咬了咬牙将穿着大红喜服盖着红帔的新娘子抱起。

    周老三和吉祥瞧的津津有味,周老三吐出瓜子壳,附耳对吉祥小声道,“这新娘子好生厉害。”

    吉祥有同感,还没过门就能治住宋文琛,以后还有得戏唱,宋文琛若真的想娶二房,恐怕没那么容易哩。

    腊月二十二这天,饭馆和小作坊就不营业了。伙计们管事们排着队,一个一个领了年货和红包,个个脸上乐开了花,有钱有肉,能过上好年了,这全靠主家生意好,为人厚道大方,于是个个笑着说一箩筐的吉利话。

    周老三笑笑,挥手让大家安静,“过年了好好吃好好喝,美美的歇半个月,咱们初九开业,你们初八就得到店里来做事儿,我不亏待大家,开年有吉利钱,正月虽只做二十多天事儿,但是我和吉祥给大家算一整个月的工钱,开年会开新店,做些新买卖,到时候还要仰仗大家。”

    话才说完,文远乐呵呵的接话,“掌柜的哪儿的话,是我们仰仗掌柜的哩。”

    文远不太会说粉饰太平的话,刚才说的全是掏心窝子的言语,周老三一乐呵,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很高兴,看向众人道,“对,我刚才没全说对,咱们啊是互相仰仗,店里生意好、红火,咱们日子就能过得旺,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不顾及你们,常言道人不如旧,我就喜欢和老朋友相处,雇佣老伙计,你们做事情踏实,我们的买卖也做的踏实,咱就一直干下去。”

    周老三说完看向吉祥,小声问,“你也说几句”

    吉祥脸一红,“我没啥可说的,就这样吧。”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拉着周老三给大家拜了个早年。

    交情是处出来的,半年下来饭馆上下感情都很好,有吉祥带头,大家互相拜年道别,收拾好行李回乡去了。当然,那些搅屎棍、德行不好的也早叫周老三给轰出去了。

    伙计们陆续走了,院里很快空旷了,只剩下乔玉香周铁牛等人,葛秋收拾好东西,跟着一同乡一块回老家过年,唐小贵还没往未来的岳父母家送年货,粗粗的收拾好东西就高高兴兴,寻了根扁担,一头坠着行李,另一头坠着年货,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估计明儿就去岳父母家。

    乔玉香帮着吉祥往窗户上,门上贴红条儿,看着唐小贵屁颠屁颠的背影笑道,“他哪里是惦记长辈,分明是想媳妇儿了”

    唐小贵本来存够了彩礼钱,两家长辈一商量,又想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一遍,婚期就又往后推了半年,竟排在了乔玉香和周铁牛后头,秋天的时候唐小贵和未婚妻见了一面,果然是个美哒哒的姑娘,唐小贵从此就把魂全寄托在了未婚妻身上,乔玉香说的没错,他哪里是去送年货,就想着去见媳妇儿,说上几句话。

    吉祥笑了笑,说起这个,乔玉香和周铁牛也好事将近,吉祥包了几个银锭子,是她私下补贴给乔玉香的,给她做压箱钱,无论是看在姐妹情谊,还是掌柜的和管事的交情,这笔银子都该给,也给的值。

    “你们俩二月初五就办事了,还有啥缺的没有”

    周铁牛这边王金秀会帮着操心,到时候饭馆里拨几个伙计加上村里婶子伯娘们帮忙,酒席和新房都能收拾出来,娘家人要准备被子、枕头、手帕、面盆等等物件,乔玉香自己备好了,现在只差喜服。

    “我已经扯好了料子,也给铁牛个量了尺寸,这个年我啥也不干,就在屋里呆着做喜服,半个月一定能做好了。”乔玉香笑盈盈的说着,脸微微发红,有些待嫁新娘子的娇羞劲儿。

    吉祥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接着她往窗户上糊了一条红纸,压低声音说,“我觉着这个年啊,你和吉瑞都得小心着点儿,恐怕你叔叔婶婶还会问你要钱,你想啊,开年你就要嫁人了,嫁人之后他们没理由问你要钱用,这个年是最后的机会。”

    乔玉香嗯了声,挑了眉,“放心,说什么我也不会给一个子儿,吉瑞的钱都存在我这里,我一定给捂得死死的。”

    “他们来硬的我倒不怕,别人越硬你越犟,我是知道的。”吉祥叹了口气,“就怕这次他们来软的,冲着你哭穷卖惨,你咋应对”

    这个乔玉香倒是没想过,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要是叔叔婶婶真这样,她八成是抵挡不住的,因为她和叔叔婶子的关系不好,但是和小侄子小侄女很好,那几个孩子是她从小带到大了,若这对恶心夫妇用小孩子做筏子就掐住她的命门了。

    吉祥朝乔玉香伸出手,“看你犹豫就知道要坏事,回家前先把钱都给我,我帮你收着,等你俩成亲了我再还你。”

    “行。”乔玉香毫不犹豫,脆生生应了,回屋将存下的一包银子都给了吉祥,吉祥打开瞧,里面有四个小布袋,一袋是她给的压箱钱,另外三袋分别吃她自己、周铁牛以及吉瑞的工钱。周老三和吉祥教管事的伙计们学过简单的字和计数,乔玉香学的很好,为了防止账目乱,她还用一张纸简单的记了账,上面清楚的很。

    “行啊,你成了大管家了。”吉祥笑道。

    乔玉香又是羞又自豪,“什么大管家,能者多累,他们一个笑一个傻,只好由我来管账哩。”

    处理好店里的琐事,已经快到中午了,就剩下了六个人,早早的吃了一顿晌午饭,吉瑞来找姐姐一块儿回乡过年,周铁牛在姐弟俩面前转悠,大概有什么心里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就像被浆糊给糊住了似的,咋都说不出口。

    周老三在一旁看的干着急,小声的和吉祥咬耳朵,“铁牛这脸皮一下厚一下薄,连句好听话都不知说,幸亏是乔玉香先看上了他,不然这呆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一听这个,吉祥不同意,“明明是他先看上玉香的。”

    “没有吧,我瞅老早以前乔玉香看铁牛的眼神就不一般,就像风里飘着的沙子,缠缠绵绵,黏黏糊糊。”周老三刚说完这个比喻,就被吉祥推了下。

    “哪有你说的那么腻歪”

    这边争论着究竟是谁先看上谁,那边乔玉香已经磨蹭不住要启程了,最后还是她鼓起勇气问周铁牛,“我要回家了,你就没啥要和我说的”

    周铁牛挠了挠头,涨红着黑脸,“我会去看你的。”

    乔玉香想笑又憋着笑,“那你来了,找个小孩去我家喊我,别直接往家里来,省得应付长辈。”何况,家里那俩长辈不值得应付。

    “行,我知道”周铁牛生怕乔玉香不许他去看她,一见乔玉香满口答应,高兴的嘿嘿直笑。

    傻子,乔玉香拎起东西和弟弟回家去,边走边想,半个月不见面,你想我,我也想见见你嘛。

    李思和桂婶是过了身契的,吉祥和周老三多给了一个月的月钱,留了他俩在镇上过年,顺便看屋子,两人吃的喝的烧的炭都有,还有钱拿,自然万般感激。

    一开始吉祥还有些过意不去,留他俩在镇上过年似乎有些孤零零的,周老三说不会,“跟咱们回乡下才遭罪哩,乡下人多口杂,他们应付起来心累,还不如单独过年清净,何况两个人做伴,说说话喝点酒吃些肉,多潇洒,刚才桂婶和李思可乐开了花。”

    从舅爷爷家回来后吉祥看周老三买了两大青骡子拖货用,还打了一辆车,往后走动回乡都方便许多,这次回乡过年就是套的骡车,周铁牛在前面赶车,吉祥和周老三坐在车厢里,脚边放的全是年货。

    好天气路就是好走,薄薄的日光虽然不够炙热,晒久了还是暖意融融,周铁牛赶着车还来劲儿了,哼哼气荒腔走板的不知名小调来,周老三也跟着来劲儿,坐在车厢里和周铁牛一块唱。

    两个男人凑一块嗓门自然大,飘荡在路上,林间。

    不一会骡车驶进了村,今日是好天气,很多人抱了家里的被褥枕头大棉鞋出来晒,晒一两个时辰就翻面,用木板子拍拍打打,把上面的灰尘打下来,夜里睡觉的时候又软又暖和,就和盖新被子一样。

    周苦生家的红英嫂就正在拍被子,啪啪啪拍的响极了,这是一床蓝底带红花的大棉被,足有十斤重,寒夜里盖这个别提多舒服了,被芯和被面都是儿子给买的,红英嫂已经炫耀好一阵子了,一有好日头就把被子抱出来晒,有人夸这被子好她就喋喋不休的说儿子如何能干,如何孝顺。

    原本周村最爱炫耀的是王金秀,但是最近半年大概是炫耀够了,她又忙着备年货过年,叫红英嫂翘了几天尾巴。红英嫂心里那个得意啊,王金秀的老三挣那么多钱、开那么多店又咋样,不在身边到底不能孝敬爹娘,哪里像她的好儿子,处处贴心,挣了钱先给爹娘买好东西。

    “哟,那车夫好像铁牛。”

    “你最近是不是没吃着油什么眼神,那就是铁牛”

    众人的议论声吸引着红英嫂暂时撇下拍被子的动作,推开院门站在门口踮着脚往外瞧。一头精神劲儿十足的青骡子拿着辆车进村了,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是和骡子一样精神的周铁牛。

    村里偶尔来牛车、骡车都不稀罕,可是赶车的咋是自己人呢村民们议论纷纷,有说这骡车是租来的,也有的说这骡车一定是周老三买来的,无论如何,这阵仗回村,都给周虎生一家贴了大面子,不少人跟着车慢悠悠的到了周虎生家门外。

    周铁牛跳下车,一边扯着嗓子喊,“虎生叔,金秀婶,三哥三嫂回来哩。”

    于此同时周老三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又伸手扶吉祥下车,这时候周铁牛已经把院门推开,把骡车往院里赶去。围观的村民们纷纷打听,七嘴八舌的问这骡车是咋回事,吉祥的肚子几个月了,猜男女等等。

    车是买的没甚好瞒,月份过了三个月早就稳定了也不必遮掩,至于男女,周老三心里门清,村里的新媳妇过门开怀,大家都觉得头胎是男丁的好,生女儿新媳妇总要听好几箩筐的闲话,他才不想叫吉祥也受这份罪,于是大咧咧的说,“男娃女娃都好,嘿,不过我就盼着生个女娃娃,女儿好啊,贴心,我在菩萨面前许过愿了,就盼着吉祥生个白嫩的闺女,就是不知道菩萨肯不肯理我哩。”

    红英嫂呀了一声,“只听求男娃的,还从没听过跑菩萨面前求女娃的人,老三你也太荒唐了,仔细金秀揍你。”

    周老三刚才是胡说八道,他根本没往庙里去,又何来许愿的事情,不过是知道乡邻们爱扯闲话,先用话封住路,生女娃是他更菩萨许愿了,生男娃是菩萨没搭理他,总之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和吉祥没关系。

    不过红英婶这话听着不太舒坦,周老三笑着损她,“再荒唐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碍不着别人,哦对喽,红英婶,你家老五回家了吗最近我老看他在镇上晃悠,怎么快过小年了还没回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起自家老五红英就是一脑门官司,前头两个哥哥都很能干,体贴孝顺,偏偏他不成器,田地里的活儿都不做,总往镇上泡,就不是过日子的人,她没少为老五发愁。

    “嘿,回,怎么不回,马上就回来了。”红英婶讪讪的,觉得脸上无光,正准备回去继续拍打她的大被子,在屋里切辣椒的王金秀和周虎生闻声出来了,周老三和吉祥赶紧往院里去,周铁牛忙着将车里的货卸下来。

    红英看了卸下来的年货直吸凉气,我的乖乖,这么多东西,瞬间觉得院子晒的蓝底碎花被子不够好,自家的孝顺儿子比不过能挣钱的老三。

    要是自家孩子也一车车往家里搬年货多好哇。

    红英带着郁闷走了,王金秀高高兴兴地拉了吉祥的手,又拍拍周老三的肩膀,喜滋滋道,“太好哩,回来的这么早啊,我还以为过了小年你们才回呢。”

    吉祥也握紧王金秀的手,笑着说,“挣钱重要,回家过年也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过日子,孝敬娘和爹。”

    这话王金秀听着舒坦,笑呵呵的让他们赶紧进屋喝点水烤烤火,歇息一下,一家人团圆过年她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慧香生的小娃娃你们还没见过吧待会去看看,她抱着孩子串门去了。”

    “行,我们先陪你和爹说话,好些日子没见,想你们想的觉都睡不着。”周老三说的话更肉麻了,甜酥酥的把王金秀的心哄的热热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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