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
洛林不是专门学这一块的, 在最开始做了点简易计算之后就放弃了。只知道很多很多火光映红了整个海面。
上午的时候还冷静劝说因妻儿失控崩溃的尹修的洛伊此时却不比他好上多少。
她颤抖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海面“为什么”
“不是才七点五十吗”她看向自己的手表，几乎要把它看穿, “是我们的表出了问题”
“不。”
尹修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声音沙哑“说实话，政府愿意等到现在我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他们只是说最晚八点，提前并不是他们的错。”
不如说, 提前才是正常的想法。
毕竟夜长梦多，要是晚上一会，就有丧尸大军冲过防线了怎么办
或者，他们不知道情况, 但说不定炸掉大桥，正是因为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桥面坠入水中, 并没有燃烧太久。
很快，夜又重归寂静。
有几辆车在他们附近停下，里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男人, 女人，老人，孩子，都茫然地看着那个曾经有着大桥的海面。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看上去足有一米九的大汉突然跪在地上, 锤着地失声痛哭起来。
这仿佛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
剩下的人都忍不住捂住脸开始流泪, 小孩子不知事，但看着大人这样子, 被吓到了，哭得最响亮。
洛伊和尹修的状态没比他们好多少。
特别是洛伊，她看上去甚至有些憔悴, 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明明她必须离开s城的。
洛林缩在装甲车后面，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
她抿了抿嘴，眼中闪过几丝光“尹修，我们先离开这里。”
尹修回头，他眼睛里带着疲惫的红血丝“为什么”
“人太多了。”洛林张了张嘴，还想要解释什么别的。但在她开口前，装甲车的车门被大力敲响。
“喂，里面的你们是当兵的吧给我想想办法”外面男人粗俗地吼叫着，“我们可是国家公民，交税供你们吃闲饭的懂不懂你们得想办法把我们送到对岸去”
果然会有这样的误会。
毕竟他们开的是军用装甲车。
尹修和洛林对视一眼，绝对不能开门，他们人少，但物资多，会落于下乘。
尹修想了想，没有开窗，隔着窗户压低嗓子“我们也没办法。”
“什么叫你们没办法”那男人走到窗旁边，开始“啪啪”砸窗。
就算这窗是防弹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尹修头上都冒了汗，这时，在旁边像是玩耍一样随便拨动收音机的洛林忽然调出了声音。
“s城的幸存民众请不要慌乱国家并没有抛弃你们”
尹修猛地扭头，洛伊也抬起了头“林林，把声音调大”
“s市的民众请不要慌乱，虽然目前跨海大桥已被炸毁，但国家并没有抛弃你们。”
“明早六点起，将会定时派出救援直升机救援幸存民众。请有行动能力的民众尽量靠近跨海大桥原址，如果是被困家中的民众，请用白布或是其他物品标明自己的位置，耐心等待救援”
洛林把声音调到了最大。
外面的砸窗声安静了下来。
洛林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听着广播，本来绝望的脸上有有了点希望的神色。
洛林拉了下尹修“走吧。”
尹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被缠上会很麻烦。回到驾驶座启动车“我们去附近哪里停一晚”
洛伊也终于恢复了冷静，分析说“的声音很大，可能会引来大堆丧尸，去高层建筑躲避一晚比较好。”
晚上大家睡得都不怎么安稳。
大起大落又大起，这太考验人的心脏了。
第二天早早就往大桥那边开，洛伊说“不确定政府到底会派来多少救援直升机，但恐怕不会特别多。”
听广播，是把s城相邻的h省暂时作为安置地，建立了收容区。
但如果接收过多s城民众，检测就可能会不够精细。如果其中有被感染的，一传十十传百，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恐怕政府只会为了自己声望考虑，营救部分的受害者。比起说救援，更不如说是。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只派个位数的直升机也是很正常的事。
机会并不多。
“好在别的人应该不会想到这一点。”洛伊接着说，“他们不会想这么深。”
尹澈摇头“这不一定，虽然他们不会想很深，但是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恐怕都会蜂蛹而上的。”
人都有这样的直觉。
果然，到跨海大桥附近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少车聚在那边。甚至还有篝火燃烧的痕迹，显然不少人干脆冒着风险在这等了一整晚。
因为昨天的经验，这回没有直接开着装甲车过去，而是把装甲车停到了一边，找了俩小车，把大部分物资藏到附近的房子里，然后开车靠近人群。
看到有新人过来，大部分人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又来人了。”
“真的假的我听说直升机一次载不了多少人。”
“就不能等明天么，非要现在过来。”
因为人多，尹修怕引来别人红眼，所以没有像平时一样吃方便食品，而是找出了平时大家碰也不碰的干粮。
压缩饼干，葱油味的，干啃硬得能硌掉牙，泡水则松垮垮湿乎乎的。就算这样，也有不少人拿嫉妒的眼神看着这边。
洛林皱着眉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凑到姐姐身边“姐姐，现在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吧。”
末日开始不过一个礼拜而已，就连生鲜食品都还没来得及怎么腐烂，别说罐头之类能长时间保存的食物了。洛伊轻声道“大部分人不会有胆量进入有丧尸的地方找食物。”
这里的人，与其说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更大的可能还是侥幸，没有碰到过大量丧尸，并且有一定的食物和水。
现场的气氛很紧张。
几乎有种一触即发的感觉。
洛林动了动手指，若有所觉地抬头。旁边有人发出了惊喜的惊呼直升机来了。
直升机停在附近一栋楼的楼顶。
训练有素的军人扑杀了楼内所有丧尸，拿着大喇叭组织民众“先统一身体检查身上没有咬伤的才可以上直升机”
“都不要慌军用直升机一次能载八十人，座位很多”
八十人。
比大部分人想象的十几人要多上不少，但也不算是也别多。不过人群还是表现出了基本的镇定，进入大楼统一身体检查。
检查完的人上机。
最开始还算秩序井然，但随着登上直升机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开始骚动了。
“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他排前面”
“喂，别插队”
直到有人一拳打到了前方的人脸上。
场面突然就混乱了起来
大家都想活命。
活命的机会摆在面前，没有人能保持冷静。从争执到打斗，尖叫声、哭喊声纷起。洛林被挤到了角落，一张凳子从她眼前划过，差点砸到她。洛伊把洛林往后面用力一拉，尹澈下意识把她们挡在后面。
这样下去不行。
洛林眼光沉沉地看向前面，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的话，他们会出不了s城。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对背包，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掏出了那把枪。
“砰”
然而，还没有等她干什么，有个军官就对着天花板开了枪。狂暴的人群瞬间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瞪大眼睛傻愣愣地看着那个军官。
“看屁看，排队”军官说，“排队是什么样顺序就是什么样，在有谁闹事，老子就毙了谁，听到没有”
人群鸦鹊无声。
上不去直升机、死亡只是个可能性。但现在闹事，死亡是必然的。一下子就没有人敢闹事了，终于恢复了最开始的秩序。
但秩序中总有点隐隐的躁动。
洛林他们虽然趁着骚动往前走了点，但依旧没有到最前面。没办法，洛伊轻声“等下一班吧。”
不至于第二班都不派过来。
他们做完身体检查，到天台上等下一班。这时大部分前面的人已经欢天喜地地上了直升机，军人和护士们也都坐了上去。
洛林站在一旁，沉沉地看着。直升机旁边发生了争执，一个中年女人把老人往后面扯“爸，你让我上去好不好我还得照顾小俊和小俊他爸”
旁边军人皱起了眉“他是最后一个。快点，要走了。”
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手里还拉着初中生模样的男孩，男孩愣愣地叫着“爷爷”。中年男人眨了眨眼，几乎是嗫喏地喊了一声“爸。”
“爸。”
“爷爷。”
老人缓慢地抬起了头，抹了一把眼睛“你上去吧。你上去吧，就当我没照顾过你们一群白眼狼。”
那女人一下子高兴起来，但还是说“爸，你说什么，马上就有第二班了啊。我们先过去，在那边等你。”
女人上去了。
军人跟着关门，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转动。在天台上的人呆呆地看着，突然有人哀嚎一声，朝着直升机扑了过去。
但直升机已经离地，他扑了个空，只能抬头茫然地看着飞机起飞。
天台上安静得要命。
直到，本来平稳飞行的直升机，突然晃了晃。然后，直升机的门突然被打开
从里面探出来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然后是一张又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直升机在空中无助地晃动，大概是驾驶员还在垂死挣扎。
天台上，有人呆滞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有人感染了。”
“怎么没检测出来”
“谁知道呢可能，可能咬的地方看不出来。可能咬的头皮或者脚底板。”
“那我们怎么办”
“不会再有人来了。出了这种事，不会再有人来了。”
直升机坠毁时，好像燃起了巨大的烟火。
刚才被儿子媳妇赶下来的老人呆滞地看着那丛烟火，脸上露出了一个像是哭像是笑的表情。然后，在所有人回神之前，他冲到天台边缘，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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