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过云从与奉衍一开始听得有些模糊,然后发现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
如果声音不是幻象,洞外雪地上发生了异常激烈的遭遇战。
僵尸王时邕带着手下赶到了美味林。慧空知道洞内的阴煞来源于僵尸王,绝不能放任时邕入内融合。
双方毫不犹豫地动手。时邕为了提升法力,很可能抽取了手下的魂魄力量。大和尚那一方,像是有两个非人类助阵。
雪地上,战况比洞内两人推测得更为惨烈。
斗法卷起狂风阵阵,皑皑白雪被浸染成黑红色,腐臭与腥臭气味冲天。
时邕在雪松林边缘感应到最后一份僵尸精魄的方位,即使被某种力量阻隔,也能推定精魄变得异常强大。
这份精魄究竟是怎么被存放的是什么样的机缘让它竟然远超本体的力量
答案,查无可查。
相关记忆被方一叶在多年前毁去,否则他也不必寻找有缘指路人。
唯一可以确定,务必立刻融合精魄。
不论精魄变得多么强大,即便入魔成犼,在重见天日的半个时辰之内,对于本体没有反抗能力。
时邕早就顾忌到了绝不能让反客为主的现象出现。
正因如此,他要速战速决。为了能压倒性地战胜大和尚,直接抽取听是的力量,丝毫不顾这样做会让听是魂飞魄散。
当年让二十四鬼还阳,又不是善心做好事,就是等着让他们一个个成为自己的移动能量库。近几十年内,或以办事不利等各种原因灭了其他二十二鬼,今天轮到听是、闻非了。
慧空没功夫嘲讽僵尸王对手下心狠手辣。
当看到时邕不假思索地利用手下的魂魄,已经明白他今天入洞的决心无可动摇。
但,怎么可能让僵尸王入洞
尽管不知空间裂缝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附近跟着山体震动,但外泄出来的浓郁阴煞是能让人窥见一斑。
洞内极有可能有魔物出世,是僵尸阴煞所化。这种情况下让僵尸王入洞,约等于放任祸乱人间的大魔物诞生。
慧空思路清晰,如果能把时邕拦在洞外,仍有可能将僵尸与他的精魄逐个击破。
一旦让时邕入洞,那就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无尽。不必等明天,估计不出一个小时,僵尸完成融合就会反过来将在场的人一一屠杀。
一时间法器尽出,梵音佛号响彻山头。
双方越打越激烈。
在此过程中,时邕冷不丁听到慧空在对骂中叫了他的真姓真名。
这一叫让他几近肝胆俱裂,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早年间,明明将所有生平记录都毁了。
只因姓名是最短的咒语,而针对僵尸有一种上古巫术。
取某支巫觋一族的血,再取僵尸一缕精魄,念着僵尸的真实姓名发动巫术。不论僵尸多么强大,能将他瞬间摧毁。
时邕千防万防,自认连老对头方一叶也不知道他的姓名,慧空又是从哪里得知真相
但,不能问,连一丝恐惧也不能表露,那是愚蠢地主动曝露致命弱点。
慧空发现僵尸王的气势莫名暴涨一截,攻击愈发疯狂狠辣。
自己咬牙坚持着,但不得不承认独木难支。脏腑内气血翻腾,恐怕强撑不了几秒钟了。
幸而,赤狐与黄鼠狼匆忙赶来,两只妖精也加入战局,勉勉强强是争取一些时间。
时邕见状,二话不说将闻非的魂魄能量也抽出来,又给自己提升一大波法力。
他心意已决,今天一定要入洞,融合僵尸精魄。
另外,必须让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鬼妖全都死无葬身之地,那才能保住他真实姓名的秘密。
再也没了说话声。
三对一生死搏杀,寒风凌冽中,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空间石洞之内,无法详细看到外部的情况。
过云从与奉衍迅速寻找,却仍旧一无所获。没有出口,还是没有找到出口。
两人在踏入山洞时做好准备来路会是一条单行道,至于要怎么出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下,维持空间稳定的能量彻底崩坏。
僵尸精魄与空间规则相互搏杀,黑雾与白光的厮杀进入白热化阶段,异常焦灼。
空间变得极其不稳定,外部的声音能传进来,但内部的人还是走不出去。
原本启动洞内的杀手锏阵法之后,需要耐心等待罡气一步步净化魔物。
谁也没想到巧合发生了。雪地外发生遭遇战,改变了洞内洞外的对峙局势。
时邕杀入美味林,虫茧内的僵尸精魄感应到了本体的气息。
精魄已然有了自主思维意识。是被空间规则消灭,或是被本体僵尸融合,它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霎时,魔化精魄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一举冲破了白光罡气的压制。
虫茧前端再次从内破裂,魔物的最后一条腿伸了出来,魔物即将完全破茧而出
两人见状,心底一沉。时局突变,不能继续等待,必须采取其他行动。
否则很难说是大和尚先被杀让僵尸王冲进来,还是洞内魔物成功冲破空间规则的压制。
空间内部,随着黑白两股气息的冲突升级,石洞空间摇晃得愈发猛烈。
过云从与奉衍贴着岩壁,勉强抓着昏迷的项向祥与花奇,让四人能有一时片刻喘息。
晃动中,碎石、兽骨、残尸等等也砸向了虫茧,但它伸出的阴煞触手将那些物体一一格挡在外。
“啊”
魔物正要彻底撕裂虫茧,探头而出的那一刻忽然惨叫。
几分钟前,奉衍换下满是鲜血的手套。
手套随着地动山摇,直直撞向了虫茧。魔物探出脑袋,被手套一碰,顿时剧痛地叫出声。
过云从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立刻联想到刚刚洞外的争斗声。
刚刚,僵尸王听到慧空叫他姓名,几乎脱口而出说了一句,秃驴,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灭僵术。”
过云从不太确定回想起曾经读过了一则古巫术。
玄门之中,存放了一些冷僻方术的记载。
其中一部分,终人一生都无法实践操作,因为需要的前提条件太过严苛。
比如灭僵术。
说是对上化成魔物的僵尸,也能一举歼灭,但要三个先决条件。
一是僵尸的一缕精魄,二是某支巫觋一族的鲜血,三是知道僵尸真名真姓。
与其费尽心思去达成这些条件,还不如用别的办法。
比如炼制强大的法器,比如提升自我的法力,比如召唤更多的队友等等。
当年匆匆一瞥,根本没想某天能用上灭僵术。
眼前的情况却很微妙。
过云从发现本以为不可能凑齐的天时、地利、人和,居然一下子全有了。已知时邕的姓名,僵尸精魄就是洞内魔物,而特殊的巫觋之血似乎正是奉衍的血液。
奉衍当即发现过云从神色有异,哪怕她面色如常,但她看向带血手套的眼神有了一丝诧异波动。“是不是找到方法了”
“我”
过云从不似以往,没能马上直言不讳。
犹豫是因为知道巫术都是有代价的。
以特定某支大巫传人的血脉作引,不可能是放几滴血就行,而要为消灭僵尸付出相应的法力。
奉衍却已经猜到过云从沉默的原因,“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你有办法就放手一试,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坏。僵尸王不除,我们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着,奉衍摘下了新换的手套,露出尚未完全止血的伤口。
“我了解要承担的风险可能是死亡,是自愿为巫术贡献自己的力量。别磨蹭”
过云从静静地凝视了奉衍一秒,严峻的局势也容不得她再多虑。“你把带血的绷带给我就行。”
奉衍干脆地取下沾血绷带,但在递出之前忽又缩回了手。
差点被过云从糊弄住,血引的人要承担极大风险,那么施咒者呢
他似乎不带任何私情地建议,“不如你把咒语告诉我。血引的人来施咒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你看好项向祥与花奇。”
过云从只当奉衍的话是耳旁风,不由分说直接抢了绷带直奔虫茧。
她绝口不提施咒者也要承担相同的风险。
血引者与施咒者分担承受巫术的代价,尚有相安无事的可能性,但交付同一个人去做和送死没差别。
洞内,悬浮的黑色虫茧已经碎得四分五裂。
魔物外放阴煞与白光罡气继续对抗,更是挥动四肢挣开了碎裂的茧壳。
这一次,它信心满满,肯定可以彻底破茧。
魔物的头部正钻了出来,但下一秒被一团血绷带不偏不倚地罩住。
过云从确定魔物触碰到沾血绷带,就地一刻不停地念起了咒语。
晦涩诡异的语调立刻响彻洞内,除了隐约能分辨出咒言中提及了「时邕」的称呼,其他的词不似人言,仿佛回归天地本真而高深莫辨。
随着咒言念出,魔物周身被一层金光笼罩。它极度痛苦地扭曲起来,凄厉惨叫在山洞中一遍遍回响。
雪地上,战局瞬息万变。
尽管慧空与狐、黄二精三对一对抗时邕,但是落到了下风。
时邕虽然有暗伤在身,但他心狠手辣地要了抽取两个手下的魂魄力量。加之多年的斗法经验,短期内一下子占了上风。
乘胜追击,务必斩草除根。
时邕飞身跳起,正要去咬断慧空的脖子。眼看倒在地上的大和尚没了反抗之力,但即将成功将他杀死的那一刻,忽然感到神魂剧痛。
“不”
时邕如遭雷击,瞬间像是被抽光所有的法力。
他跌落在雪地中,从魂魄到肉身是钻心刺骨的痛,痛得让他不断地扭曲四肢挣扎着,但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什么情况
两米之外。
慧空、赤狐、黄鼠狼都狼狈不堪地倒在雪地中,本以为今天难逃一死,就发现一秒钟前还气焰嚣张的僵尸王突然暴病。
僵尸的力量本源是阴煞,此刻,一缕缕阴煞从时邕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在脱离身体的瞬间,阴煞被金光笼罩。越来越多的阴煞被抽离,笼罩它的金光越聚越浓。随后不久,黑雾与金光都消散在了风中。
天地之间,白雪茫茫。
雪地上,只剩一套僵尸王穿着的衣服。
最终,时邕连尸骨也没保住。一切尘归尘,他费尽心机保存的肉身被一寸寸湮灭。身体化成了灰,被风一吹就彻底散了。
轰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气流音在附近响起,像是某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了。
慧空艰难地侧头看去,没有看到坍塌的物体,只看到地面凭空出现了四个人。
“结束了”
慧空不确定地问,看着过云从和奉衍精疲力尽的模样,而他们脚边是双眼紧闭的项向祥与花奇。
“是的,结束了。”
过云从没力气再多说一个字,直接躺倒在雪地上。
“僵尸精魄随着空间石洞一起土归土。”
奉衍补充说明一句,也就地躺下来。经此一役,他的精神仿佛被耗空,手指也动弹不得,就别提再去安营扎寨。
天色渐渐黑了。
空茫雪地,一时间只剩寒风呼啸声。
两个皮毛凌乱的妖精,五个剩一口气的人类都默不作声。
风越刮越大,吹散了法器死斗留下的气息,甚至吹走了地面闻非、听是两具腐烂尸体的腥臭味。
此刻,黑沉沉的天幕忽生奇异光亮。
光,自九天倾泻而下。
它瑰丽多姿似游龙飞腾,它五彩缤纷似烟花绽放,一簇簇的神秘光泽在苍穹中舞动。
是极光。
极光出现在了人迹罕至的外兴安岭上空。
漫天散落,忽明忽暗,它静默地诉说着天地玄黄的一段往事。一如今天雪地上发生的生死搏杀,最终留不下几分残迹,只会变成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往事。
宇宙洪荒总是这样,多少秘密都悄悄藏匿于无言中。
奉衍遥望夜空,又不由侧目。一臂之隔,只见过云从面满尘土,非常狼狈。但请原谅他的偏心,竟然觉得比起雪夜极光,眼前人更多了几分绝色。
过云从似乎平静地回视,“有事”
奉衍手指微动,想要为过云从拭去脸上尘土。
但最终只语气平静地问,“是有一件小事。认识挺久了,可以换个称呼吗以后,你叫我的名字,别可客客气气称呼奉先生。”
就这
过云从很从善如流地点头,“好,阿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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