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厢房中坐了片刻, 总觉得待不住, 好像有什么驱使着他,在他心头涌动着。
胤禛看着洁白的宣纸上头,落下一滴浓重的墨滴, 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胤禛坐不住, 索性站起身来,到厢房外头, 沿着竹林小筑缓慢散步, 绕了三圈心气也不曾平静下来。
“怎么可能呢算日子, 该是有七个月的身子了, 怎么也不可能来的。”胤禛自嘲一笑, 觉得自己是疯了, 才会生出这样疯癫的念头来。
胤禛随手拿了根竹枝, 随意写着画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 他在那一片泥土中,写下了十几个名字。
“若娴”
“算了,就当真的疯了吧。”胤禛自言自语的说出这句话来, 随手背了个背篓,就往外头去,一书生模样的人扬声问道“爷,您去哪儿”
“我去外面采些药草。”胤禛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来, 怕落空, 怕
他对她并不公平, 这个小福晋从头到尾对他都是极单纯的好,原来动不动就要疼了的胃,这些年温热膳食吃下来,那么多猪肚汤喝下去,都已经好利落了。
她若是想明白这些,大抵就不会来寻他了吧,毕竟他的好,并不纯粹。
但万一她真的来寻他了呢
毕竟她那么蠢
胤禛迈步出去,书生模样的田文镜看着胤禛奔着的方向,分明就是胤禛落下幽谷的地方,田文镜并不戳破,笑了笑与里头的青衣妇人说道“多预备些吃食,咱们怕是要有客人要来了。”
若娴一路从禁卫军走出来的小路上走下来,碧茶都快疯了“主子,您小心着些,慢着些”
若娴笑着道“怕什么,我如今七个月的身子,最是稳当不过的,多走走路,将来还好生些,这千层底可比花盆底好走多了,回头可要好好赏了针线房的才好,赶明儿个回去,让针线房也给四爷多做几双这样的鞋子,好穿。”
碧茶不敢再接话,小心护着若娴左右,眼眶却泛酸,那么多的禁卫军找了大半个月,若四爷还在世,怎么可能
连皇上和德主子都不信了,宫里已经预备丧事,皇上追封贝勒爷为雍王爷,只等着福晋回去了,若福晋这胎生个小阿哥,出生怕就能得个贝勒的身份。
这些个消息,苏培盛都不敢跟福晋说。
苏培盛说了,既然福晋觉着四爷还活着,那就当四爷还活着,只要福晋平平安安生下来小阿哥便好。
若娴虽然揣着个肚子,但这不妨碍她,为着能平安生产,她一直以来都保持着运动量,这样沿着踏平了的小路走,不过绕了些,并不难。
“倒是要给那些个禁卫军看个赏才好,要不是他们,咱们走这条路下来,可要费死劲了。”若娴找了个大青石坐了,吃了些点心,笑着看了眼山脚下“再走一个时辰,能走到底下了,苏培盛可真行,腿才好利落了,一转眼人都不见了。”
此刻苏培盛正跪在胤禛跟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爷您您怎么能连奴才一道瞒着呢奴才是真以为”
苏培盛抱着胤禛的腿,哭得跟死了亲妈似的。
胤禛皱着眉往山上瞧了眼,满目郁郁葱葱的,根本瞧不见人“你怎么来了”
苏培盛一五一十的把回京后的事情说了“福晋说什么都不信您没了,七公主没了那会儿,万岁爷给了福晋一个空白的圣旨,福晋那天都动了剑了,非要来寻您,谁都拦不住,奴才没办法”
“怎么不早说”胤禛一脚踹开苏培盛,一边大步上山,一边埋怨“福晋有孕,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你竟还不跟着,福晋现在身边跟着几个人这下山是闹着玩的吗”
下山比上山还要难一些,一不小心滚下来,可不得一尸两命
胤禛现在想踹死苏培盛“不让你知道,就是要你安抚住了福晋,你可倒好。”
胤禛当初没把苏培盛算进来,就是猜着若娴不肯信,瞒了苏培盛就是希望苏培盛的表现,能让若娴在贝勒府里好好将养身子,这可好了
若娴垫了垫肚子,喝了些水,笑着与几个丫头道“还是山里头凉快,咱们只当来避暑的,这要在京城里,多少冰盆都不解暑。”
若娴走了一截,迎面就见一件月白袍子,胤禛怒气冲冲的过来,几个丫鬟直揉眼,以为自己瞧差了。
若娴看着那个身影,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她便知道,胤禛是不会有事的。
胤禛还没走到近前来,瞧见若娴跟前只跟着几个丫鬟,怒火蹭蹭的,老远就嚷道“你怀着身子,自己不知道这么远的马车过来,还日夜兼程的,孩子不要了再没见过哪个怀孕的妇人像你一样,这么胡闹的要反了天了你爷不再京城,没人管的了你了,是吧”
若娴温婉一笑,冲着来人,直接扑了过去,只两人之间隔着老么大一个肚子,若娴依旧笑得甜甜蜜蜜的“是,爷不在,京城里没人管的了我。”
胤禛到这一刻才明白,那日若娴的感觉,得知他受了伤,还是跟年羹尧打得。
若娴那会儿有多气,胤禛现在几十倍的气。
“抱一下爷就原谅你了”胤禛气着问。
“抱一下不行,那就抱十下,抱一百下,总能原谅了的。”若娴眉眼弯弯。
多大的气性,在这一刻也消散了。
“你真是要逼疯了爷,爷该拿你怎么办”胤禛长出一口气,清润道。
若娴不说话,等胤禛反应过来,才发现若娴在哭,胤禛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爷不是故意凶你的,爷就就太冲动了。爷凶你不对,你甭哭了成不成爷没告诉你也不对,爷就是想着,爷在京城,他们少不得拿你的身孕做筏子,爷唯一的软肋就是你。”
胤禛没得说了,挺胸脯问“要不,你打爷几拳出出气”
若娴真的打,打在胤禛胸口上“怎么就不能与我说了为什么要让人这样担心难不成是故意的,非要我们娘两一尸两命,赔给你命不成瞒着旁人也就罢了,怎么能瞒着我”
胤禛本就在若娴下头,两人中间隔了个肚子,胤禛扎稳了马步,生怕若娴力气太大,栽过去。
胤禛这会儿也后悔,没有同若娴说,若是从前,从前不知道的时候,怎么也要跟若娴说了的。
只因为临走的时候,跟若娴闹了些不愉快,因而后头没脸跟若娴说。
要怎么说
要说太子安排了年羹尧的拜把子兄弟过来寻仇
要说太子想要了他的命就算他回去,太子也不能饶过他,怕要为难了她
要说他为着若娴能安安稳稳的生孩子,所以顺着太子的计划诈死,只要他死了,便是太子再怎么恨,皇阿玛也要保若娴万无一失。
这些个安排,胤禛没脸说给若娴听,最终只说了句“爷错了,爷下次再也不会了。”
苏培盛几个惊掉了下巴,这种地界,他们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因而听了个全乎,围观了全程。
从前这样的不体面的事儿,胤禛都是在暗格里完成的,跟自家福晋服个软儿啥的,也没啥,今儿个
等若娴意识到,要给胤禛留面子的时候,胤禛已经丢脸丢到京城去了。
若娴抹干净眼泪,抽抽搭搭的问“那现在怎么办我要回京城去,说没找着吗”
“你这么大肚子,是想要在路上生吗”胤禛难得吼出一声儿来,想要找回点颜面,但吼完就后悔了,立时降低好几个音调“你就在这儿生产吧,你带来多少人,然后让他们继续拉开了架势寻人,等你生产完再说。”
若娴迅速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她到底还是想要跟胤禛在一处的。
从前的事儿,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若娴以为,大概这辈子,她都要存着这个心结了,直到她生产的那一日,疼痛袭来,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她以为她不是那种小姑娘,不至于的,可到底这身子是头胎,且是两个孩子,她力气完全不够使。
小舟一个极厉害的大夫,硬生生被逼成了妇科圣手,这会儿也一脑门子汗“爷,这这头不出来,奴才也没法子啊,奴才没给妇人接生过,这书里的跟实际的,它不一样啊。”
胤禛就在这个时候冲进去的,攥着若娴已经满是汗湿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道“是你爷从前是补偿,但这辈子是你,是你你懂不懂”
从前的若娴处处步步守着规矩,不会像她一样,亲手剥着小龙虾,亲手卷着烤鸭卷,吃得满嘴的酱汁,笑得甜津津的
龙凤胎是在胤禛攥着若娴手的时候,生出来的。
胤禛的嫡长子弘晖,大格格前后脚出世了。
若娴给大格格取名安幸,平安幸福。
若娴坐满了月子,两个孩子也胖嘟嘟的,在她满月的这一日,她与胤禛一道去了竹林小筑的后山,在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给真正的若娴立了个无字碑。
若娴和胤禛一人抱了一个婴孩,若娴站立良久,终是什么也没说。
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沿着山路跑过来,远远的喊着“四爷,四爷”
若娴不解的看向胤禛,胤禛笑着说道“是李卫,这小子”
若娴对李卫还是有印象的,轻笑着问了句“该回去了,是吗”
胤禛笑着伸出手“敢吗雍王妃”
这一次回去,便是真的腥风血雨了,太子提前了几年,第一次被废,据说现在最得皇上欢喜的人,是八阿哥,兜兜转转,总有些绕不开的人与事。
若娴笑着伸出手去,反问道“为什么不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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