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跟着赵家老大赵翕进了竹园,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丞相府里还有这般避暑胜地,这竹林风一吹过来,浑身的汗意儿都吹没了。想来还真是有盛暑翛翛丛色寒之说啊”
这赵翕生得与他父亲赵枢形神皆似,三十出头的年纪,颇有几分英武俊朗的模样。想来赵枢年轻时相貌风度应当也不差。
他闻言谦逊道“安公公过奖了,不过是几竿竹子罢了。”
长安笑着道“赵大公子年纪轻轻便如此沉稳练达,与赵三公子相比,不似一母所生的兄弟,倒似父子一般。”
赵翕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垂眸道“公公说笑了,我与三弟相差的不过是年龄罢了。家母在我之后,在三弟之前还生过一子,可惜临产不顺,二弟夭亡,家母身体也受了重创,此后十余年便未曾生养。”
“原来如此。”长安做恍然状。
“前头便是绿筠轩了,安公公这边请。”赵翕伸手让她。
一行到了绿筠轩中,长安一抬眼便见赵合坐在一张轮椅上,由一名气质高雅容貌素丽的少女推着在门前等他。
“安公公,我一听宫里来人便知是你,果然没有猜错。”彼此见过礼后,赵合一边指挥下人给长安看座一边笑着道。
“哦为何”长安一脸好奇。
赵合道“这出宫的机会可不是每位公公都能有的,陛下自是会照顾最得宠的那个。在御前,论得宠,还有谁能胜过你安公公么”
长安笑道“哎呀,论起这得宠,如今杂家恐怕也不得不给三公子你让位了。你看这大热天的,陛下自己连明义殿都不去了,却巴巴打发了杂家来探望三公子。好在三公子看来是大好了,杂家回去也不至于吃力不讨好。”
赵翕闻言,忙又吩咐下人去给长安上冰盏。
赵合道“陛下有心了,待我能下地后,必亲自去宫中谢恩。”
“说起此事,陛下过段时间想在鸿池举办一场荷风宴,若三公子力所能支,不妨也来凑个热闹,也好让陛下放心。唉,你是不知,自你中毒之后,陛下那真是日夜自责,悔不该当日叫你过甘露殿来。”长安叹息道。
赵合忙道“赵合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悬心。既然安公公如此说,那我”
“安公公,许大夫说了,三弟他大病初愈,不宜劳累。如此酷暑去宫中赴宴,怕是有些勉强。”赵合话刚说了一半,一旁的赵宣宜忽然打断他道。
赵合扭头去看她。
赵宣宜神色不动,温文尔雅地向长安颔了颔首。
长安看了眼这位端庄优雅文静内敛的赵小姐,笑道“是杂家心急了。既如此,还请三公子好生休养,待完全康复了,再去宫中谢恩不迟。”
赵合心中不快,却也知如果赵宣宜不同意的话,他大约是去不成的,于是闷闷不乐道“那就有劳安公公代我向陛下告罪了。”
此事翻篇后,长安又挑了些话题与赵氏兄妹继续聊天。而与此同时,前院的西花厅里,长寿与其他三名捧礼太监正在喝茶。礼物早就交给赵府的下人拿进去了,他们闲来无事,碍于规矩又不能四处乱逛和聊天,一时甚是无聊。
长寿观察着站在门侧的那位赵府小厮,这小厮方才是跟在赵府管家身边一起出来迎客的,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人。他想要放手一搏,一时又拿不定主意。内心挣扎了片刻,又偷眼看了看其他三位太监,猜测着他们之中是否有长安的眼线。
他决定试探一下,于是站起身走到门侧对那赵府小厮道“这位小哥,方便告诉杂家贵府的茅房在何处么”
那小厮闻言,便招来门外的一名奴才,吩咐道“你带这位公公去一趟茅房。”
那奴才领命,带着长寿往外走。
长寿见身后那三名太监中并无人以同样的借口跟上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走出一段距离后,长寿瞧着左右无人,便对那奴才道“烦请快些带我去见贵府的管家。”
那奴才惊讶道“公公您不是要如厕”
长寿急道“我有重要之事必须马上告知贵府管家,快些带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奴才见他着急忙慌的,自己也跟着急了起来,忙连连答应着带着长寿找管家金福山去了。
见了金福山,长寿二话不说,开口就道“金管家,烦请你告诉赵丞相,千万不要再让赵合赵公子进宫。”
金福山疑惑“这位公公何出此言可否将话讲得明白一些”
长寿道“时间紧急我无暇多说,请金管家一定要将这句话转告赵丞相。”说着,他转身便走。
“哎,这位公公,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金福山拱手相询。
“杂家名叫长寿,在长乐宫紫宸门上当差。”长寿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头去了。
绿筠轩,长安与赵氏兄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准备告辞了。临走忽又想起一事,从袖中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递给赵合道“三公子,上次你落在茶室的帕子杂家也给你带来了。下次可不兴随便将这贴身之物随处乱放了啊,这也正好是杂家捡到了,若被哪个宫女捡到了,还以为三公子你有意于她呢。”
赵合拿了那帕子,满脸茫然,想说他并不曾丢什么手帕。可一想到长安说这帕子从茶室而来,他登时就想起了嘉容,虽不知长安此举何意,但还是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长安见他上道,笑容愈发和煦。辞别了赵合和赵宣宜,依旧由赵翕亲自送她出去。
见长安走了,赵合转向赵宣宜道“姐,反正我坐轮椅出去也不费力,你做什么不让我进宫”
站在门口的赵宣宜收回投注于长安背影的目光,屏退下人,对赵合道“你是不是傻你未曾中毒时爹就恨不能不叫你去宫里,如今你这副模样,你以为你应了这安公公,就能去宫里了万一今天你答应了安公公,回头爹又不让去,那边陛下却得了安公公的汇报以为你会去,还等着见你,你说怎么办”
赵合一边听她说一边将那帕子递到鼻尖去嗅,一嗅之下眼睛都亮了。这熟悉的香味,可不就与他日思夜想的大美女嘉容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么莫非这帕子是嘉容的长安将她的帕子带来给他,什么意思莫不是他得了什么消息,想在此事中做些文章这些无根无后的阉货,追根究底不过为了一己私利而已,若是他能助他成就好事,他倒是真不在乎在他身上花银子,多少也舍得。
“你闻什么这是你自己的帕子么”赵宣宜问。
赵合回过神来,忙收起手帕道“这自然是我的帕子。”
赵宣宜哼笑,道“你我做了十几年的姐弟,我还不了解你你何曾用过这纯白色的帕子说吧,到底是谁的”
赵合见瞒不过,只得道“是是嘉言的。”他也没有糊涂到家,心中记着嘉容身份特殊,到底是没敢将她供出来。
赵宣宜想了想,问“就是曾来我们府上送东西的那个宫女”
赵合点点头。
赵宣宜在一旁坐下,斥道“这是国丧期,你可别犯糊涂。”
赵合讪笑,道“我记着呢,更何况你看我现在这样,有那本事去犯糊涂么”
赵宣宜嗔怒地瞪他一眼,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盏。
赵合眼珠转了转,低声道“姐,我知道府里就你最疼我了。你看我躺了一个多月,整个人都快发霉了,就想去宫里吹吹那清爽的荷风。你帮我想想招儿呗。”
赵宣宜曼声道“那我可想不出来。便想得出来,也不会告诉你,到时你倒是吹着荷风爽快了,我被爹骂个半死,图什么”
“好姐姐好姐姐,我求你了。这府里现如今除了你能帮我,也没人能帮我了。”赵合急得滚着椅轮子来到赵宣宜身边,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不就是荷花么你这轩外池子里就有,爱看你就看好了,何必那么远去宫里。”赵宣宜道。
“那怎么能一样好姐姐,你帮我这一次,我送你一套金雀斋的头面做谢礼。”赵合道。
赵宣宜斜睨着他道“合着在你眼里,我这当姐姐的就寒碜得连副头面都买不起了”
“哎呀姐姐,你做什么偏要曲解我的话我自然知道你不缺这些东西,可这也算是我当弟弟的一片心意不是要不你开条件,怎样才肯帮我”赵合豁出去了。
赵宣宜看他两眼,赵合一径做低伏小的讨好模样。她终是叹了口气,道“我要什么条件我不让你去还不是为着你好爹既然不让你进宫,必然有不让你进宫的道理。”
赵合不以为然道“有什么道理他不就看不上我斗鸡走马不务正业,恐我贻笑君前吗殊不知陛下与我性情相投着呢,前一段时间还说起待到国丧期过了,让我从宫外弄两个会蹴鞠的女子进宫的。就这样的陛下,会来笑我斗鸡走马”
赵宣宜闻言,沉眉不语。
“姐姐,都说人心情好身体恢复得也快,你就当是为我身体着想,帮帮我嘛。”赵合扯着她的袖子摇晃道。
“好了好了。”赵宣宜不胜其烦,道“要我帮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莫说一个,十个我也答应。”见她松口,赵合欣喜道。
“这个条件就是,万一到时候出事,所有的后果都你自己承担,不许将我供出来。”赵宣宜道。
“是是是,那是肯定的。”赵合忙不迭地应声。
赵宣宜看了眼门外,对赵合附耳道“其实这一点不难。今日反正我已代你回绝了安公公,爹知道了应当也不会防着你。到了那一日,你只消使个手段瞒住了爹放在你身边的眼线,悄悄溜出去便是了。”
赵合一惊,看着赵宣宜问“爹在我身边放了眼线”
赵宣宜道“如若不然,你以为爹为何会对你的一言一行了若指掌”
赵合握拳,恨道“可恶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奴才吃里扒外看我不打死他”
赵宣宜劝他道“这你就错了,找出了是谁,你千万不要动他。反正他身份已经暴露,你再要瞒着他行事也容易。若你动了他,改天爹再往你身边安插一个,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找出来了。”
赵合想了想,点头道“姐姐你说得有理。只是,我该如何找出这个奴才呢”
赵宣宜道“这还不简单这奴才既然是爹的眼线,与爹来往必然也得避人耳目以防被你察觉。你只要留心府里宵禁之后,你院里有哪个奴才经常不在房里,那必然就是爹的眼线了。”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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