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成功地将嘉容拐回自己房里做月事带,自己装病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长安,这痔疮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何会如女子一般每个月都要流血呢”嘉容一边裁布一边问。
“这痔疮啊,真是种痛不欲生的病啊你是不知道,每次唉,算了,我怕说出来你今天午饭都不想吃了。”长安装模作样道。
“治不好吗”
“若是治得好,我还用请你帮忙做这玩意儿吗”
嘉容想了想,抿着小嘴笑道“治不好,那岂不是和相思病一样”
长安见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心中又不能理解起来。在她看来,一个女人,被困在敌营做着俘虏,每天除了混吃等死还是混吃等死,这生活有什么盼头缘何看她居然还能活得有滋有味的
她侧过身子,以手支额,问“嘉容,栗子酥的事,难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怀疑赢烨依我看,就是他没本事把你救出去,又想反攻大龑,又怕遭人诟病为争天下连妻子的性命都不顾,干脆就先毒死你,如此,他就师出有名了。”
嘉容笑容微敛,垂着长而密的眼睫,摇头道“他不会的。”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就算不相信我自己,我也不会不相信他。”嘉容忽然抬眸看着长安道。
长安“”
嘉容复又低下头去,一边裁布一边道“自爹爹去世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姐姐至少还有武功,还有才情,我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他若嫌我累赘,在此之前就有千百次的机会将我抛弃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他抛弃我会更好。可是,正是那一次次的坚持,让我坚信,他这辈子都不会抛弃我。”
“嘉容,有时候听你说你和赢烨之间的事,让我觉得你对他可能只是感恩,而非是爱情。你自己真的分得清这两种感情吗”长安不能理解她的这种信念,于是准备给她混淆一下概念。
嘉容道“原先或许分不清。可后来遇见你之后,我就分得清了。我对你就是感恩,对他是爱情。”说着,她还抬眸对长安笑了笑。
长安好在姐不是个觊觎你美色的真男人,否则听到这句话还不一口血喷出来
她双臂枕在脑后,平躺在床上道“眼下看来没有他你也能活得好好的,他在你生命中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嘛。”
“你错了。”嘉容很难得地反驳她道。
长安扭头看她,发现她一向软弱天真的眸中此刻却闪动一种奇异而坚定的光芒。这种光芒所代表的含义她不明白,但却奇异地触动了她的心。
“和他在一起才叫活,而现在,我不过是活着而已。为了等他而活着。”嘉容道。
提起赢烨,她连握着剪子裁布的动作都变得情意绵绵起来,“他喜欢看我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所以我每天都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说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看着这样的嘉容,长安忽而有些感慨谁说她没有资格快乐呢她拥有这世上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却又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那就是,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相爱。
尽管两世为人,长安都不知道爱情这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模样,但看嘉容如此,她就知道爱情大约真的是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能让人变得无坚不摧无所畏惧。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原先读到这句诗时她是满怀不屑的,但现在她却有点相信了。别人不说,至少赢烨和嘉容这一对,她觉得他们也许真能做到生死相许。
是夜,长信宫万寿殿,慕容瑛泡进洒满了香花的浴桶。
一天都在应付那些成了精的女人让她有些身心俱疲。四肢酸软着,心头却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人心浮气躁烦闷不已。然而找杜梦山看过了又说她身体无碍,所食所用之物也都没有问题,这让她不得不相信,这问题或许真的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曾听过一句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的虎狼之年都在压抑中度过不,应该说她这一生都在压抑中度过,到如今,终于如江河日下日暮途穷一般,再也不能自已了么
“你们都下去,哀家想静一静。”她有些心灰意冷地对在左右伺候的宫女道。
宫女们听话地放下巾帕澡豆等物,退出殿去。
她仰头靠在浴桶上,闭目小憩。殿中一时静得针落有声。
然而这寂静中却渐渐响起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慕容瑛刚要睁眼,一双手却轻轻按上了她光裸的肩。
她惊了一大跳,立时避到浴桶的另一侧,双目圆睁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浴桶边上那俊美却陌生的男子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那男子似乎也吓了一跳,忙噗通跪下道“草、草民张昌宗,是寇管事让草民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慕容瑛惊魂未定,张口就欲叫人进来,张昌宗却猛然抬起脸来,满眼乞求“太后娘娘,求您救救草民,寇管事说若是伺候不好太后娘娘,草民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看清了他的脸,慕容瑛猛然记起,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在后苑碰到的那个在道旁便溺的男子么难道是寇蓉见她放过了这男子,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看上了这男子
不过当日放过这男子的举动确实与她一贯的作风不符,也难怪寇蓉多想。
慕容瑛看着张昌宗那张年轻而五官秀致的脸,按她以往的做法,定是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殿去,然后将擅作主张的寇蓉狠狠地责罚一顿。
可今天今天是她四十九岁寿辰,明年的今天,她就年届半百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此算来,她的大半辈子都已过去,越往后,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只会每况愈下。即便到时候真的扳倒了慕容泓,有条件寻欢作乐了,只怕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些如蝼蚁一般的贫贱女子都能享受的男欢女爱,凭什么她慕容瑛不可以凭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却连这最最基本的都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苦苦压抑
就算她不压抑了,旁人又奈她何就算慕容泓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皇朝新建,他需要的是尽可能快地建立和巩固皇族的声望和名誉,而不是往自己的姓氏上泼粪。
就算赵枢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滔天的罪孽已经犯下,若再与她反目,他就真的无路可退了。更何况,今时今日的他,又有何资格来指摘她的不检点呢
就算百官知道了,敢声张吗或许有那敢声张的,但他们没有机会声张,因为慕容泓和赵枢会先一步替她堵住他们的嘴。
念至此,她原先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看着张昌宗微微笑着,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味道,慢条斯理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伺候得哀家满意了。”
张昌宗激动而矜持地笑了起来,唇红齿白眸光湛亮。
万寿殿紧闭的殿门前,守门的丫鬟和太监早被赶走了,寇蓉独自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渐渐爬上檐角的月亮。
殿内男欢女爱的动静越来越大,两重殿门都阻隔不了慕容瑛那彻底放纵沉沦到底的尖叫声。
寇蓉收回目光,看了眼庄严厚重的殿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弧。说到底,在这烂泥塘一般的宫中,不管是主是仆,究其本质,谁又真的比谁高尚了
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里,白露默默地看着万寿殿前的寇蓉。
她知道慕容瑛叫寇蓉往耳坠上涂香水来试探她的忠心,她们却不知道她每天都往慕容瑛的鼻尖上涂催情药粉。每天早晚,只在指甲缝里藏那么一点点催情药粉,在给慕容瑛涂香膏的时候,混在香膏里抹在她的鼻子上,剂量之微,任太医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然而日积月累,却终成了溃堤之蚁。
皇帝说得没错,人的能力都是被逼出来的,为了报灭族之仇,她能做得更多,并且做得不露痕迹。
次日一早,刘汾急匆匆地来找长安,进门就道“我得到消息,昨晚越龙没有出宫,代他出宫的是另一个人。”
长安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是你干娘派人收买的那个花匠亲口说的。”刘汾道。
“那越龙现在人在何处”长安问。
“我方才去后苑看过了,他在种花。”
“也就是说,他昨晚在宫中过了一夜。”长安双眸因兴奋而晶亮,道“干爹,此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干娘在长信宫,你只叫干娘派人悄悄盯住那边的动静就成。有一就有二,待下次他再留宿宫中与寇蓉厮混,我们出其不意抓他个现行”
“要到长信宫去抓人,单凭你我两个是肯定不行的。”刘汾道。
“干爹放心,只要陛下首肯,您还怕师出无名么”长安宽慰他道。
刘汾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去安排了。
长安将他送出门外,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除掉他。毕竟要将一个原本对你满心戒备的人哄得对你言听计从也不容易不是
因着来例假和脖子受伤,长安心安理得地在东寓所歇了几日,反正甘露殿有长福和长寿伺候着,也不怕慕容泓没人使唤。
嘉容这个傻白甜还真以为长安失血过多,也不知从哪儿弄了红糖和红枣来给她补血,还天天来帮她洗衣服。纵然长安脸皮墙厚,看着每天一有空就围着她转的嘉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她例假时间不长,连来带去不过三天,第四天她便满血复活,重回甘露殿当差去了。
秋末了,下头进贡了香榧松子等坚果上来。别的还好说,但香榧长安真的抗拒无能啊。
慕容泓是个不重口腹之欲的,大盘的坚果在他榻首的案上放了一天他都视若无睹。
长安觊觎了一天,到了晚间,终于按捺不住,大喇喇地端着那盘子坚果站在榻前对慕容泓道“陛下,多吃坚果身体好。您若嫌剥壳麻烦,奴才剥给您吃。”
靠在迎枕上的慕容泓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灯光下,那张脸珠玉般明艳,锦绣般辉煌。
长安擦怎么觉得这小瘦鸡似乎有越长越美的趋势
“你剥。”慕容泓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一手执书一手搭在趴在他被子上的爱鱼身上。
长安遂在榻沿上坐下,剥香榧。
第一颗榧子剥好了自然是递到慕容泓唇边,慕容泓眉眼不抬地张嘴衔了去。
长安回过身手脚麻利地又剥好一颗,侧过头看看,慕容泓嘴里那颗还没吃完,于是她将剥好的榧子往自己袖中一塞,又剥一颗,回头看看,慕容泓嘴还在动,于是又将榧子往自己袖中一塞就这样,慕容泓虽是吃得慢,但长安喂他一颗自己倒要藏两颗,剥壳剥得甚是忙碌,殿中一时只听见那细微而清脆的剥壳声。
慕容泓翻了几页书后,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好吃的小太监正背对着他自以为隐蔽地往自己的袖中藏着果仁,不用看到她的脸也知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定然是几分窃喜几分得意。
慕容泓眼睑下垂,唇角弯起一个流水浮灯般清浅淡雅的微笑,只觉人生于世,能有这样简单而真实的挺好的。太多的人不敢将这样纯粹的展现于人前,而肯展现于人前的,大约对那人也是心不设防了。
他其实不太爱吃坚果,因为太干,还容易腻。但为着长安能多藏几颗果仁,多几分瞒天过海的得意,他还是忍着腻味比平时多吃了好几颗榧子。
长安瞧着藏得差不多了,便将盘子放回桌上,伺候着慕容泓漱口净手,想着等他睡了自己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吃榧子了。
谁知刚刚铺好地铺,那边慕容泓坐在榻上大叫“长安”
“怎么了”长安听他语气不对,回身一看,只见那九五之尊一边花容失色往龙榻里侧缩去一边看着帐顶道“有珍珠”动静大得将爱鱼都吵醒了。
“什么珍珠”长安一头雾水,帐顶有珍珠怎么了,至于这么害怕么
慕容泓想起自己惊慌之下竟然口齿不清地将蜘蛛说成珍珠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看着那黑黢黢的东西吊在丝上晃来晃去,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模样,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急道“上面有蜘蛛,快把它弄走”
原来是蜘蛛啊。长安想翻白眼,但想起自己刚顺了人家那么多香榧,硬生生忍住了。
她来到龙榻前脱了鞋爬上榻沿,仰着头目光在帐顶逡巡着,这烛光不似灯光那般明亮,她一时看不清蜘蛛到底在何处,便问“哪儿呢”
慕容泓指着帐顶某处道“在那儿。”
长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更想翻白眼了。不过绿豆大的一只小蜘蛛,也亏得他眼神好,这么昏暗的光线居然还能注意到帐顶吊着这么只小东西。
她掏出帕子准备去包那蜘蛛,下脚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帐顶那只蜘蛛身上,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了爱鱼的爪爪上。
爱鱼“喵”的一声猛窜起来,长安惊吓之下脚下一滑,顿时重心不稳往前一扑,好死不死正好将慕容泓仰面扑倒在身下。
将慕容泓仰面扑倒也就算了,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费尽心机辛辛苦苦藏在袖中的榧子,因为这个动作而撒得满床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言不合就加更的乌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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