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下没一会儿,
被一阵兵戈之声吵醒。
长安睁开眼,
听了一会儿,昂起头来问同样清醒过来的陈若霖“什么声音”
陈若霖坐起身来,
老神在在地将胸前的长发拨到肩后,
看着长安微微一笑“鱼咬钩的声音。”他站起身,
一边向库房外头走一边道“没事,你睡你的。”
他出去后,
外头交战声大作,
不到半个时辰又消停下来。
陈若霖带着一身血腥气从外头进来。
长安正坐在他们铺的那张“床”上,问他“怎么回事”
陈若霖在她身边单膝跪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没事,杀了些出头鸟罢了。你还困么困就在这里睡,我派人在外头守着。若是不困,
我让人送你回去。”
“你有事就去忙吧,不必管我,
我天亮再回去。”长安道。
“好。”陈若霖俯过身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起身出去了。
长安重新躺了下来。
睁着眼熬到天亮,
长安回了千岁府,
第一件事就是叫来袁冲问埋在榕城的眼线有没有传回什么消息。
午时才有消息从榕城传来,
称昨夜榕城一些反对陈若霖继位的势力与陈良安旧部纠合一处起兵谋反,欲伏杀在府库逗留的陈若霖,结果反被陈若霖部下所伏,当场被杀了几百人,
还有两千余人被押出城去了。
长安让传令下去密切关注被押出城的那两千余人的下落。
自从那次陈若霖说要用庞绅龙霜他们做实验之后,她就一直怀疑他手中掌握有某种类似于生化武器的东西,但他却一直也没使用过。
他是个谨慎的人,若那东西确实厉害,没经过反复试验,想必不敢在战场上轻易使用,以免祸及己方。而这犯上作乱的两千余人,对他来说应该是极好的试验材料。
十月中旬,张君柏带着纪晴桐回到了梁王府所在地丰都。
张君柏甫一回来就被他父亲张其礼叫去问责。纪晴桐则在张君柏所派的府里老人的引领下给张君柏的正室与继母见了礼,算是真正入了张家的门,在世子后院有了一席之地。
张君柏作为一方藩王世子,后院有三房妾室,加上纪晴桐四房,不算多的。当初那刘光裕可有二十多房。
他长年驻军龙鸣山下,守护夔州北境,家中妻妾自然也就长年无宠。往年倒还好,反正她们无宠,也不见他带女人回来。可此番见他带回纪晴桐这么个貌若天仙的妾室,还怀着身孕,而且他在盛京纳妾时那排场堪比迎亲,她们也是一早就得到消息了的。此时见到纪晴桐,难免酸妒非常。
正房刘氏也是深感威胁,这纪晴桐给她奉茶时不卑不亢的,并不似一般妾室畏怯懦弱,想必张君柏平日里对她必定喜爱非常,才让她有此底气。
刘氏嫉恨之余,便决定给她个下马威。
纪晴桐入府当天,世子后院的小厨房给她准备的菜式十分丰盛,山珍海味无一不有,光从表面看,谁也挑不出个错处来。只是,每道菜都没放盐。
刘氏等着看这新妾是忍了还是发作,由此来判断其为人品性到底如何,以便制定应对之策。
只是纪晴桐此行目的又非争宠,菜没放盐算得什么她在刘氏派来的仆妇的注视下一声不吭默默地吃。
那仆妇见状,心中暗自得意,看来也是个逆来顺受的,夫人无需多虑了。
谁知纪晴桐没吃几口,张君柏忽然匆匆赶回。
“不是说不回来吃午饭的吗”见他回来,纪晴桐搁下碗筷站起道。
张君柏净了手,走到桌旁道“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安顿得如何。”
“我挺好的。”纪晴桐道。
张君柏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看一旁的仆妇,“看来桐儿今天这菜是夫人准备的。甚好,替我回去谢过夫人。”他对那仆妇道。
“是。”仆妇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世子爷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原以为他被老爷叫去,不过午时绝不得回的。
“还愣着干什么去给爷添双碗筷来。”张君柏吩咐一旁的丫鬟。
“爷,这菜四姨娘都用过了,如何能再让爷入口不如让厨下重新准备吧。”仆妇忙阻拦道。
“无妨,爷不嫌弃。”张君柏看着纪晴桐微笑道。
仆妇顿时急了个满头汗。
纪晴桐却道“世子,方才夫人跟我说,有孕的妇人不宜吃太咸,否则四肢容易浮肿,所以给我准备的菜式都是比较清淡的,只怕爷吃不惯。还是让厨房重新准备吧。”
仆妇忙在一旁应和道“对,对。”
张君柏道“清淡些也无妨,日后有时间都会来陪你一道用饭的,总要习惯才好。”
纪晴桐无话可说了。
不知其中有猫腻的丫鬟很快给张君柏拿了碗筷来。
张君柏拿起筷子尝了第一道菜,面色就微微变了,再尝了第二道第三道,他就搁下了筷子。
仆妇知道事情败露,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低着头。
张君柏顾及纪晴桐的面子和情绪,没有当着她的面发火,只道“这也未免太清淡了些,爷确实吃不惯。去重新做一桌子过来,叮嘱厨下,如今盐不值钱了,别不舍得放。”
“是。”仆妇着急忙慌地想溜。
“慢着”张君柏喝住她,不怒自威“让厨下先做一碗奶羹来给四姨娘垫着肚子,若是饿着了她,爷绝对轻饶不得”
仆妇答应着一溜烟地跑了。
张君柏在房里转了一圈,又陪纪晴桐说了几句话,到底心里郁结难平,便对纪晴桐道“我先回房去更个衣,待会儿过来。”
纪晴桐扯住他的袖子,谓左右道“你们先下去。”
屋里丫鬟都退下后,她对张君柏道“你若真是回房更衣,我放你去。你若要去夫人那里兴师问罪,我不放你去。”
“桐儿,你才刚来第一天,她便用如此下作手段对付你,有失正室风范。当家夫人尚且如此,我还能指望她将后宅管理好吗我去敲打她,不仅仅是为了你。”张君柏道。
纪晴桐道“我知道你说得有理,但是,推己及人,若我是你的正室,你常年不在家,难得回来一趟还带回一个有孕的妾室,我当作何感想心里没你,才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心里有你,终究会觉着心里被扎了根刺的。这根刺拔不出来,难道还不准人自己给自己敷点药吗”
张君柏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纪晴桐低声道“你是一家之主,想为难她自是没人拦得住。只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为难她,因为同是女人,我不想为难她。”
张君柏叹气,搂住她道“待此间事了,你还是随我回龙鸣山下去。”
到了晚间,张君柏拿了一方盒子一副妆奁来到纪晴桐院里。用过晚饭之后,两人一起坐在贵妃榻上,张君柏先将那只小盒子拿过来递给纪晴桐,道“如今王府收入大头都在公中,我素日里因招揽人才等花费也较大,未曾存下多少现银来。这里头有二十万两银子的存票,存的是万通银庄,除了在夔州,在大龑各州也都能取用的。还有一些铺子和田产,有在丰都的,也有不在丰都的,都有专人打理,你不必费心,管事的过来交纳盈利和收成时你查好账便行了。如今我都交付于你,你好生收着。”
纪晴桐打开盒子,看到里头那些铺子田产的契书上都写了她的名字,显然他们还未抵达丰都时他便着人去办了,才能在回来的第一天就将这些交给她。
她好生愧疚,推拒“这太多了,我不能”
“给我们的孩子的,你不想他以后受苦吧”张君柏按住她的手道。
“那你留着,待他大了再给他。”纪晴桐道。
张君柏摇头,略有感慨“世事无常,总归是先交付给你我比较放心。”说着他又拿过那个样式古朴做工精致的妆奁给纪晴桐看,道“这是我母亲遗物,一并给你。”
纪晴桐更不能收了,道“我只是妾室,老夫人遗物又怎能给我”因为是妾室,所以没有资格叫婆母,只能称老夫人。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给我最爱的女人,想必她也不会反对。我知道你心里规矩重,你若自己不愿佩戴,那就收着,以后给我们的孩子。若是个男孩,那就留着给他做聘礼,若是女孩,那就留给她做嫁妆。”张君柏伸手轻轻抚上她尚未显怀的小腹,满怀期待道。
见他如此真心对待自己,纪晴桐心里酸楚难言,恐被他看出,便问“那你希望这一胎是男是女”
张君柏道“虽说女儿更贴心,但这一胎,我希望是个儿子。”
“为何”纪晴桐知道他并不缺儿子,家中嫡庶子加起来有五个之多。
“我年长你整整十一岁,待你三十九时,我就五十了,年老体弱了。若这一胎是儿子,那待我五十时他刚好年及弱冠,可以代替我保护你了。”张君柏笑道。
纪晴桐落下泪来。
张君柏见她好端端的突然哭了,着急又不解,一边给她拭泪一边问“怎么了为何哭了”
纪晴桐低垂着小脸哽咽道“你对我如此之好,这辈子我注定要亏欠你了。”
张君柏听不懂她话中深意,只揽着她道“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若真要说,那也是我亏欠你。碍于身份不能娶你为正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缺憾。”
接下来几天张君柏就很忙了。赢烨在荆夔边界发难,张其礼责令他为自己惹下的祸端负责到底。张君柏左肩伤势未愈,但也无意以此为借口推卸责任,所以他要去荆夔边界的佘城一趟,与赢烨解释陶夭被劫一事。
他不放心自己离开期间将纪晴桐留在府中,决定将她带到丰都与佘城途中某处藏起来,待他从佘城回来时再带她一起回龙鸣山去。
他将此计划也与纪晴桐说了,给出的理由是恐自己不在时家中妻妾欺负她。
纪晴桐知道真正的原因,也不能违逆他的意思硬要留下,她能完成对长安承诺的时间只剩下短短几天。
虽然张君柏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但削藩大计,又岂能因为一己之儿女情长就弃之不顾
她的决心从未改变,但也没有贸然行动,只在饭后去王府的大花园散散步。那花园里有一方鱼池,上有虹桥,连通一座怪石嶙峋长满香草幽兰的假山,是个散心消遣的好去处。
这王府并未分家,几个公子的姬妾加起来数量也颇为可观,但几乎没有独身一人在花园里逛的,毕竟王爷那癖好,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想生事的都避着瓜田李下。
纪晴桐到了王府后,除了原先身边伺候的丫鬟画屏宝筝外,张君柏又给她派了几个府里的仆妇照顾她。那些仆妇见纪晴桐喜欢去大花园里头,心里暗暗着急,又不敢强自拦着,于是只能告诉张君柏。
张君柏听闻纪晴桐只是饭后出去散散步喂喂鱼,并不在花园里头逗留太长时间,想着也没理由拘着她不让去,于是只叫仆妇们小心伺候,若遇见王爷及时避开。
这日午后,纪晴桐又来到大园子的鱼池上,站在那白玉石砌成的虹桥上喂鱼。身边丫鬟仆妇见那锦鲤争食有趣,也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位仆妇看了一会儿后,偶然间一抬眼,见池边走过两三人,大惊失色,忙去拉扯纪晴桐道“姨娘,我们赶紧回去吧。”
纪晴桐背对那边,没看到人,只见仆妇面色奇怪,遂问“为何”
“您您别问那么多了,先回去再说。画屏,宝筝,快,扶姨娘回去。”那仆妇催促道。
纪晴桐觉着事情有异,回头一瞧,见池边走过三名男子,一主二仆的模样,前头那个锦衣金冠颌下有须。她心中陡然一阵慌乱,于是任由丫鬟扶着往桥的另一头匆匆地走。
张其礼原本只是经过,见桥上那几人见了他掉头就跑,一副如避瘟神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怒,对身边随从打个手势。
随从便疾步跑上虹桥,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鬼鬼祟祟”
王爷派人喝问,仆妇们自然不敢不理,只得停下回身道“这位是世子爷的新姨娘,我们我们正要回去。”
“既是世子的妾室,为何见了王爷不行礼什么规矩”随从斥道。
仆妇瞧着王爷也上了桥,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纪晴桐却道“既是王爷,那妾身理当过去行个礼。”
她强抑着心中的不适,低着头慢慢行至张其礼跟前,给他行了个礼。
“你便是长安送给君柏的妾室”张其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是。”纪晴桐低声应答。
“抬起头来。”张其礼道。
纪晴桐僵了下,回绝道“只怕于礼不合。妾告退。”说完竟不等张其礼再开口,转身便走。
“放肆敢对王爷无礼”张其礼身边的随从见自家主子面色阴沉,唯恐放这女子走了,过后那气要撒到自己身上,于是跳将过去将纪晴桐一拦。
纪晴桐惊了一跳,收步不及往后一仰,正好被张其礼伸手扶住。她一抬头,见这年逾半百的男人直勾勾地瞧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恶心,本能地将他一推。谁知用力过猛,将他推开了自己也失了平衡往旁边一倒,好死不死额头正磕在那白玉石砌的桥栏上,顿时血染玉颜。
耳边一片丫鬟仆妇的惊叫声,纪晴桐只觉得头好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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