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谢小聪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抬起头看着杜氏,声音带上来了几许哽咽,问道“娘亲,您为什么要做那些事真的只是为了银子吗”
杜氏心中知道,当然不只是银子。
人啊,看着比自己优秀的人,望着自己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心中便会生出嫉妒。而当有人给她搅合别人生活的机会的时候,嫉妒便会跳出来,主导她的思维,让她受到银子的蛊惑,做一些曾经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的阴暗的事情。
可她对自己的儿子是有很大的期盼的,这种阴暗的心思,又怎么能让儿子知道呢
杜氏摇摇头,“嗯,是娘被银子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错事。娘就是没有忍住心中的贪念,不小心跨出了那一步,后面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很多年以后,已经主政一方的谢小聪回忆往事的时候,这一幕也总在他心中被想起。他是一方长官,平常总有人想方设法的给他送礼、送女人,谢小聪也会有受到诱惑的时候,但每到这时候,小时候的经历便会跳出来,告诉他,得克制。
而长大以后的谢小聪,虽遗憾当初没能成为谢先生的弟子,可他们曾经有过那样一段缘分,也已经是他的幸运了。在往后的很多年里,谢小聪写的不少文章诗词当中,都有提起谢先生而他晚年写成的礼运家书,也成为家中儿郎必读之本。乃是他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结合他渐渐年长后所思所想而成的。
后话暂且不提,只说杜氏和谢小聪二人,回了家中,便开始收拾东西。
杜氏要去给程氏道歉,她也打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程氏。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儿子被人孤立了,她大概也还是不会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如今为了儿子,她当然也能够舍弃脸面,说道歉就道歉。
杜氏是有她的生存智慧的。
谢小聪要跟着她娘一起去,杜氏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的。
她做的事情不堪,可她不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道歉时候的狼狈样子。
谢小聪只是觉得,娘是为了自己才做这些的,娘要去道歉,他就得跟着。可看着杜氏的眼睛,谢小聪有些懵懂又有些明白,娘好像,真的不愿意他跟着一起去。不仅仅是因为疼爱他那么简单。
娘亲的眼神里还有什么东西,他还看不懂,却也没有再坚持要跟着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道歉,杜氏自然会将诚意表现的足足的。她将自己嫁妆里面压箱底的红布带上,又带了一些点心,一些米粮,去后面院子转了一圈,又捉了一只鸡就上了程氏家。
程氏还在家中做着绣活儿,听到敲门声便起身去开门,便瞧见杜氏站在她的门口。
程芜眼神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她将东西摆下来,杜氏才继续说道“这些年,我说了你不少是非,今天我来道歉,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相信我是真心实意的,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相信。这些东西你收着,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这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
在程氏到他们村子之前,杜氏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温温柔柔,长得又那么好看,仿佛是天上的月亮。她嫁了杨河村最俊的儿郎,有个可爱的孩子,脸上每天都带着温柔的笑,看着就觉得她很幸福。
杜氏看着来气。
做坏事是有报应的,争抢也该是有限度的。
程芜本想让她连东西一起带回去,可听她说的这些话,也觉得有道理,便将东西留下了。
程氏说道“我知道,你劝我收下你的东西,不过是想做给全村的人看的,也是想让谢先生看见的,东西我收下了,只是你做的那些事,我不会原谅你,你走吧。”
杜氏嗤笑一声,转过身,又将自己所知道的以及她猜测的东西跟程芜说了。若是她不收自己送来的东西,那这些消息,杜氏也不准备说。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程氏将东西提了回去,坐下来,绣活儿却是怎么也做不下去了。
半晌,她冷笑一声,“本该各归各位,互不打扰,你竟还不愿放过我真当我程芜是好欺负的吗”
她是那个被抱错成了侯府千金的秀才之女,她不愿意碍了真千金的眼,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偏偏不能如愿程芜到底是在侯府长大的,后宅的那些手段,她当然学到了,只是不想用。
而如今,她身在杨河村,更是没有办法用。
但是现在,若是那个人还不收手,她定是要让她丢一回脸的。
帝京的那些名媛们,一个个的将脸面瞧的比命都重,程丽云更是其中佼佼者。
杜氏空着手回去,村长婆娘就在他屋外,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也大致晓得了发生的事儿,村长婆娘便问道“你这是去道歉了那程氏收了你的东西,是原谅你了”
杜氏笑了笑,说道“东西是收了,至于原不原谅,那都是程氏说了算,原谅我那是她大度,不原谅我那也不能说她不大度,只是我从前做的太错,如今做的还不够。”
村长夫人这话问的可太及时了,她还正愁着没有人递给她刷名声呢。
早就在里面等候的谢小聪也听见了他娘的这句话,觉得娘亲说的很有道理,作为被伤害的人,接受别人的道歉,那是大度仁善,不接受却也应该被理解,而不是被人指责不大度。
他想明白这些,还自认为十分有道理的点点头。
若叫杜氏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她心中是何感受。
回了屋,杜氏便问谢小聪,“今日你在谢先生处,谢先生可有说你”
“没有,娘,我想先在村学好好念书,明年去考童生试,往后就去书院好好念书。谢先生很好,但我不想着拜他为师了。”
从前他欺负谢东欺负的最厉害,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跟谢东处在一处,他心里总不大自在。
杜氏怔了怔,随即将谢小聪搂进了怀里,“好,你做什么决定,娘都好。”
天渐渐暖和起来,人们也脱下了厚厚的冬衣,谢辞渊那边将庄子图纸附赠的大型水车研究透彻之后,决定得再去一趟归零寺。
上次妙缘大师做的榨油机十分好用,这回这大型水车里面涉及到的一些机械原理,普通的木匠也是很难整明白的。
谢辞渊到了归零寺门口,门口的小沙弥都已经认得他了,“妙缘师叔今儿个正好在寺里,小僧领施主进去吧。上回施主离开之后,妙缘师叔可是念叨了很久呢。”
“都念叨我什么呢”
“说那榨油机太好用了,佛祖也因此用上了清亮的香油,可真是一件功德之事。说起这个,咱们寺里不少小僧都很感谢谢施主呢。寺里素斋,不用猪油,一般都用少许香油,只是那油又少味道也不好,很多时候咱们都得是水煮菜呢,如今可好了。”
说到后面,这小沙弥语气都飘起来了。
只是说完,他又赶紧念了一句佛号,说道“小僧六根未净,着实该打。”
接着,又四周看了看,像极了高中时期做坏事怕被老师抓住的自己。
谢辞渊略微感慨的笑了起来。
一路到了妙缘大师的禅院,进去之后,就见妙缘正提着笔,也不是知道在写些什么。
妙缘听到动静,一抬起头,就看到谢辞渊,连忙上前,对谢辞渊说道“你来的正好,上次那榨油机做完之后,我在机关一道上,又有了许多的感悟。只是,里面有不少原理,我都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瞧上次你送来的那图纸应该是你亲手所标注的,你应该都明白的吧正好,跟贫僧好好说说。”
能听的出来,妙缘这些天研究这些机关原理确实上头,一会儿我一会儿贫僧的,忒不讲究。
谢辞渊将妙缘写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心中十分敬服。
不愧是能将机关研究到这种程度的人,靠着自己闭门研究,也能够研究到这种程度,就俩字儿牛批
谢辞渊这次来也还是有求于人,便点了其中两个地方,解释起来。
“妙啊,果然奇妙,来来来,这边坐下,我们再好好聊聊。”
谢辞渊
“不,大师,我这次来”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这等机关奥秘,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吗这里面藏着的,可是这天地的秘密,你难道不想去探究明白吗”
天地的秘密太深奥太广博了,那么多代人,前前后后的研究也研究不明白的,咱们着眼眼前行吗
谢辞渊觉得,自己已然卑微。
然后还是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妙缘这才被饥饿拉回了理智,吃东西的时候,才问道“你这回上来,是又有什么事儿”
谢辞渊你可终于问我了
谢辞渊将大型水车的图纸取出来,说道“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些新的原理,工程量十分浩大,但若是当真能够实现,那这个就可以取代不少人工了。”
关键是,这东西摆在庄子里,足够唬人,看着就跟以前大型的吃喝玩乐一体化商城游乐园里摆着的摩天大楼一样,可太稀罕了。
系统觉得谢辞渊这想法很可行啊。
那就是个招牌,等到庄子建成了,那么大一个水车在那杵着,在很远的地方,人们就能够看得见,看见这东西心里肯定会有些好奇的吧一好奇就得打听去,一打听就能听到谢辞渊这个人,然后就会知道谢辞渊干的事儿,若是有一成的人打从心底里认可他,佩服他,那声望值,可不就来了吗
人的名声,也是需要经营,需要宣传的。
666对宿主的这一波想法,十分满意。
一听是新的机关,妙缘精神立刻来了,结果图纸看了起来,接着就入迷了。谢辞渊挺无奈的,最终只得在归零寺留宿一宿。
这妙缘大师若是放在现代,那妥妥的就是个科研大佬啊。
山上有点凉,谢辞渊在山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就打起了喷嚏,还总觉得鼻子里面有异物。门外有敲门声,谢辞渊裹着被子从床板上坐起来,抬头望了望房顶。
他生病了。
穿越来这么久,连最难熬的冬天,都平稳的度过去了,却病在了暮春时节。
山里,可真冷啊。
“进来吧。”
刚刚开口,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哑了。
妙缘大师推开门,一阵风吹进来,谢辞渊又打了个冷战。
“你生病了来,喝点热水。”
谢辞渊
喝了点热水下肚,他果然觉得精神好一点儿了,接着就听妙缘大师问道“那个庄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建,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吧。”
他们寺庙里的和尚,是要轮流外出的。或苦行或传道或化缘,总之你不能一直都窝在山上。每次轮到他的时候,妙缘就十分苦恼,因为他就喜欢机关,就是喜欢窝着,实在不想下山去。
正好这次谢辞渊就拿了这么个图纸过来,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大工程啊,他肯定不可能在山里建好了再让谢辞渊找人搬下去的,那么大东西也搬不下去。
所以,肯定是需要就地建的。
他正好能跟着一块儿下山,也算是完成外出任务了。
谢辞渊一听,便问道“你是想下山,顺便帮着我建庄子”
系统给的图纸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因为需要因地制宜,所以庄子的一些细节其实还可以再修改修改,有妙缘大师帮忙瞧着,谢辞渊觉得很放心。
妙缘点头,“这就出发”
“行。”
谢辞渊起来,套上衣服,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就随着妙缘大师一块儿下山了。
因为是一大早下山的,山道上还冷的很,谢辞渊又紧了紧衣服。
唉,还是得继续攒声望值,除了玉米土豆,他现在还想要棉花。昨晚上盖的那玩意儿,里面塞得啥玩意儿倒是挺柔软的,就是不保暖。
明明暖炕都已经在清河郡普及了,怎么归零寺就没有起一座
等下了山,阿明赶紧去找了大夫。
大夫给谢辞渊诊断完,确实是得了风寒,还再三叮嘱,“虽是暮春,可山里到底冷,还是要注意保暖的,现在病邪入体,除了喝药,还得多休息多喝水,不能再劳神了。”
谢辞渊也想歇一歇的,便点头应了下来。
拿着药,阿明又去租了一辆马车,回到谢宅,谢辞渊叫林婆婆给妙缘大师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自己便去休息去了。
而此时,京城发生的一件事,也叫皇帝震怒。
谢家,议事厅中,大房二房的人都在,老爷子神情瞧着也很不好。
谢当检皱着眉头说道“爹,此事明显是针对我们家,针对渊儿的。”
老二谢当苟虽说也是大学士,却是个最下等的大学士。老大的大学士是凭本事当上去的,老二就是皇上的一句戏言,但为着君无戏言,便给了个末等大学士。
谢当苟的政治敏锐度并不深刻,但谢辞渊是他儿子,听闻哥哥这般说,他便抬起头看了过去。
“此事看起来是宁安侯府那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干的,可背后却有刘家人的影子。他们这是拉了程家人当出头鸟,想要试探一下皇上对这新犁的态度。毕竟,渊儿可是凭这个捞着一个爵位了,他们当初我们虽然没有证据,可他们是担心渊儿会爬起来啊。”
一个废了的谢辞渊,皇上再看重谢家,也不会为了他去动黄家和刘家两门重臣。谢家虽简在帝心,可行事却是要看皇上的想法,跟皇上对着干,那也不行。所以当初谢家疯了一样咬了刘家不少人下马,却不曾叫刘家伤筋动骨,此后皇上的态度就很明确到此为止。
一个谢家麒麟儿,真正长成之后,能给谢家带去的荣耀,谁也不能推测。虽当时乃是小儿算计,可做成了之后,刘家也觉得这事儿干的挺漂亮。
而且,做都做了,那就一定不能让谢辞渊再爬起来。
一个废了的谢辞渊,对于刘家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毕竟,他们也不想跟谢家拼的鱼死网破,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程家说起来是个侯府,可家中子弟不争气,如今在朝中,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个礼部员外郎,实在是不成气候。刘家人用程家那小纨绔,用的顺手极了。
程元宝是被家中老太太宠溺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看上了一老农的孙女,想要霸占,连带着毁了人家刚刚从衙门领回来的新犁。
如今这新犁推广,乃是朝廷出银子打造,再分配给下面的县衙,县衙按照村户进行分配。谁知道那老农刚刚领到犁,就出了这事儿。
他家里本就穷,犁坏了他赔不起,孙女还被人惦记上了,再也没有活头了,老农便想一头撞死算了。
幸好被救回来了。
事情是被谢当检发现,然后写了折子上报给皇上知晓的。
皇上当即震怒,“这是在试探朕呢”
确实是在试探皇帝,刘家就是想知道,皇上是真的看重这新犁,还是只是想示好百姓。若是后者,那皇上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背后出手对付谢辞渊,便也不用留手。
可看皇上反应,刘家人明白了,皇上看重新犁,也看重谢辞渊。
一定是谢辞渊背地里还干了什么事儿,刘家那老爷子灌了口茶,狠狠的说道“谢立兰这个老匹夫,倒是有心计的很故意将自己孙儿送走,远离我们的视线,让所有人都认为谢辞渊废了,他在偷偷的往他头上堆功劳可真是费尽心机,也不知道谢家的其他儿孙知道了,会不会闹起来。”
毕竟,世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刘桐规听完之后,眼睛一亮。
他觉得祖父说的有道理啊,谢辞渊从前也就是读书厉害了点,什么时候能干这么多事儿了一定是谢家门徒做出来的东西,被谢家那老爷子按在谢辞渊的身上了。
似乎这么想着,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才能咽回去。
刘家老爷子看向自己的长子,说道“你先去安排一下,安抚安抚程家的蠢货,记住,不要留下什么收尾。”
吩咐完之后,他便闭目养神了。
刘家长子领了任务,外面有长随进来,“老爷,打听到了,程元宝被判了三十大板,关押半年。”
这惩罚看着就不算重,想来程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然而,等他看到安插在程家的人传来的消息,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只是关押半年而已,程家那老太太竟然就着急的晕过去了
“真是一家子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骂完之后,转而一想,“我记得,当初程家抱错的那位大小姐,后来是嫁到了什么地方去的”
“爷,是杨河村。”
“正好,我也打算派人去杨河村瞧瞧,看看那谢辞渊躲在那儿究竟干些什么,让程家的人走一趟刚好,理由都是现成的。”
“小的这就去办。”
新犁的推广,出了这个事儿之后,其余蠢蠢欲动的人都收起了爪子,再不敢动手。而那些记录着刘豪育种方法的册子,皇上则是交给了皇庄里的人。
因为错过了早稻,皇庄此时培育的是晚稻,如今也已经插秧入田。而后面,刘豪对于庄稼的各种护理,谢辞渊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信传入京城,皇庄上晚稻的种植,全都是按照刘豪的法子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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