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会在八点就结束了,林清尧穿着高跟鞋在台上站了好几个小时,脚早就酸软的不行。
她回了化妆间,脱掉鞋子揉了揉脚。
手机屏幕上弹出好几条信息,生生的把傅程给她发的那几条压了下去。
【安瑶:生日快乐啊我的小仙女,我攒了个局,你记得出来啊。】
【林清尧:什么局,人多吗?】
人太多的话,她过去可能不是很方便。
【安瑶:不多,就两。】
【林清尧:恩,你把地址发给我。】
林清尧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夏姐反复提醒她千万别点开微博。
她知道,现在这会网上估计已经嘲翻天了。
林清尧演技好,人也本分,从不整什么幺蛾子,只是因为公司一直习惯把她当跳板,让那些新人和她传绯闻,炒热度。
所以网上总有黑粉用这点来嘲她,现在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嘲而已。
她其实并不在意。
刘叔最近身体不好,林清尧担心生日会会弄到很晚,所以让他先回去了。
她自己出去打车。
这段路不让停车,所以她得绕过去才能打到车。
重型机车在她身边来来回回的开过,轰隆声有些刺耳,她压低了帽沿,侧着身子让他先过去。
那人戴着头盔,一身黑色机车服。
头朝她的方向微偏,黑色的挡风玻璃之下,她看不清他的视线。
这里没什么人,行驶的车辆也少,他却像故意一般,一直在林清尧身边周旋。
好一会儿,他才开车离开。
林清尧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准备上天桥。
轰隆声再次响起。
嘶拉——
黑夜仿佛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剧烈的疼痛感在她身上蔓延开来。
路灯的光亮在眼底溃散,一点一点,彻底消失。
道路被清扫的很干净,她跌落时,连一丝尘土也没惊起。
·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新家。”
林肃看着林清尧,小姑娘头发有点长,眉眼是柔的,给人第一感觉就很好。
因为家庭的缘故,他十三岁才能把她接回来,所以还是有些心疼的。
林清尧手勾着背包带,半晌不语,刘海有些长了,遮住眼睛。
林肃伸手,想要帮她扒开刘海。
林清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停在半空。
顿了一秒,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
木质楼梯传来轻微的踩踏声,林清尧抬眸,正好和少年的视线对上。
那双眼睛包含着太多,恨意和愤怒。
林肃冲他招手:“绍安,快过来,这是你妹妹。”
他冷哼一声:“她这个野种有什么资格做我妹妹?”
“你这孩子!”
林肃无奈摇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重话。
他复又将视线移向林清尧,“你妈带你弟去美国看学校,可能得六月才能回来,我明天也要过去,家里有吴妈在,你缺什么直接和她说就行。”
林家很大,至少要比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屋子要大许多。
吴妈带她上楼,去了她的房间,里面的装饰都很符合小女生的审美。
粉嫩粉嫩的。
她长的好看,安静斯文,所以吴妈对她的怜爱之心也多了一些:“缺什么和我说就行,老爷已经给你安排好学校了,明天司机会送你过去。”
林清尧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江南水乡的温言软语。
这还是她进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吴妈轻叹一声,这么懂事有礼貌的小姑娘,怎么偏偏就……
她离开后,林清尧取下一侧的背包带,打开拉链,拿出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因为年岁太久,已经有些泛黄了。
时间太晚,别人都睡了,她轻手轻脚的下楼,走到客厅,拨通了纸条上的那串号码。
沉重的嘟音在安静的夜里响起。
“喂,哪位啊?”
苍老到没什么力气的女声落进了林清尧的耳中,她的眼眶霎时泛红,紧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是摇摇吗?”
林清尧无声的点头,泪水湿了脸颊。
“摇摇别哭,是不是林家人对你不好了?”
她哽着嗓子开口,声音有些哑:“外婆,我想您了。”
“外婆也想摇摇了,外婆想把摇摇接回来和外婆一起住,可惜外婆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没办法去接我们摇摇回家,委屈你了,跟着妈妈受了这么多苦。”
·
安瑶推开病房门,手上提着果篮和花束,这是林清尧公司那些后辈送来的,因为医院要保持安静,那么多人一下子涌过来不太好,所以安瑶替林清尧谢过他们的好意后,把东西拿进来了。
傅程听到动静被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林清尧。
往日明亮好看的杏眼这会紧闭着,长睫卷翘,唇色发白,看上去憔悴的不行。
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不剩多少的输液瓶,缓站起了身,因为坐了一夜的缘故,脚有些麻。
他轻手轻脚的给她换了药。
安瑶低叹一声:“医生都说没大碍,你还是去睡一会吧,这里有我看着。”
傅程摇头:“没事,我不困。”
安瑶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眼底还带着乌青,提醒他:“你三天没睡了。”
傅程替林清尧把被子掖好,输液管里的药水有点冷,顺着血管进入体内,那只胳膊微微透着凉意,他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她捂热。
“医生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怕她渴。”
安瑶知道劝不好,拆开果篮拿了两个苹果去洗。
这几天正好转季,气温突升,热感的人很多,医院病房紧缺。林清尧住的这个病房也是傅程找了关系才弄到的。
安瑶给他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吧。”
他伸手接过:“谢谢。”
声音还有些哑,透着不尽的倦怠。
灰色茶几上的手机震了几下,傅程掀了眼睫,来电显示写的陈是。
他拿了手机离开病房。
方才按下接通。
“傅总,那个路段的摄像头几天前就坏了,所以……”
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傅程闭了闭眼,声音有些低沉:“那就把附近所有路段的摄像头都调出来,找到那个开车撞清尧的人为止。”
陈是犹豫半晌,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没开口。
他跟了傅程这么久,对他的性格也算是摸通透了。
越是心慌害怕,他表现的就越发沉稳镇定。
如果那个开车撞伤林清尧的人此时出现在傅程的面前,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陈是不用想也知道。
挂断电话后,傅程打开门进去,安瑶低头看着手机,眉头紧皱。
“怎么了?”
安瑶面露为难:“我妹妹在学校和她同学打起来了,她的班主任让我过去一趟。”
“恩。”
安瑶拿了包:“清尧这边麻烦你了啊,我马上就回来。”
她走的匆忙,连门都忘了关,过堂风吹进来,傅程怕林清尧着凉,过去把门给关上。
走廊的消毒水有些刺鼻,傅程重新坐回去,林清尧的神色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温柔安静,除了比平时还要白上一些的嘴唇以外,便没什么区别了。
林清尧做了很多个梦,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
走马观花一般,她像是把前半生都过了一遍。
西垂的落日,天边晕上了一层橘黄,整个天地都像是暖的一样。
她穿着白色的芭蕾舞服站在舞蹈教室里,鬓角的碎发碰了细汗贴在脸上,她微喘着气。
那个动作一直练不好。
她又尝试跳了一次,结果落地时没踩稳,跌了下去。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少年推开舞蹈教室的门匆忙跑进来,神色慌乱。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他的头发很短,五官生的好看,眉眼线条却带着一丝硬冷,傲气与生俱来的一般。
落日的余晖映在他的脸上,衬的柔和了一些。
深邃的眼底带着遮掩不住的心疼。
林清尧微愣了一瞬:“傅程?”
他怎么会在这?
刚才他进来的急,门没关拢,舞蹈老师脱了鞋子进来。
二人的姿势有些暧昧,林清尧跌坐在地上,傅程蹲在她面前,手还握着她的脚腕。
她轻声笑了笑,出声调侃他:“不是只敢站在外面等吗,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有勇气了。”
林清尧只是轻轻崴了一下,并不严重,还能走。
傅程非说她脚踝肿了,要是再下地走路的话,只会肿的更加厉害。
林清尧怔了片刻,撩开裤脚想去看,她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一眼,好像没肿啊。
不等她看仔细,傅程就转身将她背了起来,手扣住她的腿,往上颠了颠:“别乱动,掉下去了我不负责的。”
顿了片刻,话尾压着笑意,“其实也可以负责。”
太阳彻底沉了下去,陆临洲倚在单杠上直摇头:“果然恋爱会冲昏人的头脑,这小子不是骑车来的吗,还是带后座的。”
身旁的人轻嗤一声:“我看你才是没脑子吧。”
眼睫微颤,林清尧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灯光有些刺眼,抬手想要去挡,却发现动不了。
微微侧目,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被傅程握住,十指紧扣,掌心相抵。
一冷一热。
他应该是睡着了,从林清尧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憔悴了许多,青色的胡渣都冒出来了一点。
以往他总是一丝不苟的,何时像今天这样过。
林清尧心口一软,抬手想碰碰他的脸,可他实在握的太紧,她根本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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