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这人是在逗他, 可沈离仍难以抑制地浑身僵硬一下, 心脏疯狂鼓噪起来。祁长昭隔得实在太近,沈离还从没有与人隔得这么近过, 仿佛只要一抬头, 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嘴唇。
他偏头挣开祁长昭的钳制“放手。”
“阿离, 先前骗了你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祁长昭放软了声音, 认真道,“原谅我好吗”
祁长昭这张脸长得极有迷惑性,尤其当他神情认真下来时,眼中的深情几乎可以将人溺死其中。
实在太犯规了。
沈离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根本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深吸一口气, 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底那点旖旎的心思“你来这里, 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不是。”祁长昭还维持着那个虚搂着他的姿势, 强势而温柔地把人抵在墙边, 用目光一点点描摹那张许久未见的容颜,最终落到柔软的唇瓣上。
祁长昭道“我只是想见见你。”
他稍稍停顿一下,似是叹息般开口“怎么就这般不听话,一不留神就逃了,你不知道我有多”
“祁长昭。”沈离近乎是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脊背抵着冰冷的墙面, 竭力让自己维持冷静, “你这话是真心的吗”
他被这人骗了太多次, 直到现在,就连沈离也分不清,祁长昭说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沈离垂下眼,低声重复“你现在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当然,我不会骗你。”
像是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这句话让沈离陡然清醒。
理智从被这人温柔假象迷惑的脑中缓慢回炉,沈离笑着摇摇头,手中忽然发力,一把将人推开“行了陛下,玩笑话就说到这里吧,你来此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
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祁长昭很快掩下眼底稍纵即逝的落寞之色,淡声道“我不能告诉你。”
沈离眉头紧皱,却见祁长昭转身在桌边坐下,气定神闲问“我倒想问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你都不愿说实话,凭什么要我告诉你。”
“你不说,但我可以猜到。”祁长昭道,“你方才去见和宁郡主了对么”
“没进得去那是自然,因为那门前的符纸是我放的。”
沈离问“为什么”
祁长昭兀自揭开桌上的香炉,从怀中取出香料倒进去“不为什么,和宁郡主身上被魔物下了咒术,我担心魔物会卷土重来,设下符纸护她罢了。”
沈离眼中流露出裸的怀疑。
祁长昭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那是为了防你吧我没骗你,直到方才遇见你之前,我都不知你会到这里来。”
沈离心里冷笑一声,心道你刚才还说来这里只是想见我,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狗皇帝,嘴里没半句真话。
不知为何,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沈离反倒觉得更自在了些。
香炉中的暖香渐渐燃起,熟悉的味道冲散了屋内的剑拔弩张的氛围。沈离在桌边坐下,隔着香炉升腾起的白烟,与祁长昭对视“所以陛下能告诉我,有什么值得你千里迢迢从天渝赶来长麓,还隐藏身份亲自来救治一位小小的郡主么”
古铜镜,同心铃,如今又出现在这里,沈离不相信这是巧合。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与自己找相同的东西。
可祁长昭却道“因为顾广晅。”
顾广晅,也就是顾相国。
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沈离眉头一皱,便听祁长昭又道“你应当知道,顾广晅之女和宁郡主与你的兄长,也就是方才遇到那位沈世子在两年前定下了婚约。但根据我的消息,这位顾相国与永定侯之间,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阿离,你还想继续听我说下去吗”
他的确不必再多说。
在原书中,祁长昭与沈离成婚后不过两年,永定侯便联合几大藩国谋反,其中就有长麓。那时候沈陌与和宁郡主早已成婚,加上顾相国在长麓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永定侯联合长麓是顺理成章。
若祁长昭真的查出永定侯在私下与顾相国密谋造反,亲自前来调查也无可厚非。
他给出的这答案完美得几乎无缝。
沈离敛下眼,还是觉得奇怪“你与我说这些,不怕我通风报信”
祁长昭温柔地笑了笑“你不会。”
沈离语塞。
他们之间的婚约几乎名存实亡,更谈不上任何感情,就算先前两次共同涉险,也不值得祁长昭如此信任于他。
这人真的吃错药了吧。
沈离沉默好一会儿,不再与祁长昭绕圈子“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祁长昭坦然道“永定侯与沈陌若真有反心,我不会心软。但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这边,我会保证你的安危。”
他身体稍稍前倾,像是想握住沈离的手,又生生止住了“阿离,我与别人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而迁怒于你,更不会伤害你。你别担心。”
他说这话时,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沈离的眼睛,似乎另有深意,又像是一个极其郑重的允诺。
沈离心头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在原书中,永定侯谋反后,原主便被祁长昭软禁后宫,用以泄愤,生生折磨至死。可他现在却说,他永远不会迁怒他
沈离心口被某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填满,震得轻轻发颤,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沈离无声地换了口气。
的确,他对祁长昭始终抱有敌意,除了那人总是满口谎言外,与原书设定也脱不开关系。
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也明白,无论如今的祁长昭待他有多好,最终总会走向那一步。就像当初,就算他竭尽全力阻止阿云结丹,也无法逃避最终分道扬镳的结局。
可现在祁长昭却对他说,他不一样。
或许祁长昭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沈离却无可避免地想到了更多。
他想到认识这人以来的种种,想到眼前这个祁长昭的确与他在书中所读到的那人全然不同,无论是模样还是性子,他与书中那个暴君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沈离无法与系统取得联系,因此也无法确认,这是否与当初的那场时空bug有关。
可如果祁长昭的人设与原本的不同,那是不是代表着,最终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沈离不敢再细想下去,他将目光从那张俊美的脸上转开,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和宁郡主的病是怎么回事”
祁长昭没有戳破他的逃避,而是平静回答道“与我所说的一样,被魔物所害。”
沈离有些心不在焉“魔物什么魔物”
“不知道。”祁长昭气定神闲,一点也没在意他的走神,“和宁郡主自祭祖归来后,一直时醒时睡,且每日睡着的时间日益加剧,我替她诊断过后发现,这是一种被极其纯净的魔气侵体的缘故。这也是为何寻常修士无法分辨的原因。”
祁长昭稍稍停顿一下,温声道“不过不必担心,明日我会施法替她驱除体内魔气,她应该很快就会没事。”
“就这么简单”沈离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还要我留下做什么”
祁长昭笑而不语。
沈离“”
他可能是个傻子吧。
沈离耳根稍稍发烫,偏过头快速道“既然陛下已经成竹在胸,明日便全仰仗陛下了。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慢走不送。”
祁长昭眼底的笑意更深,轻柔地道了声“好”,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沈离松了口气,脊背刚松懈下来,却见后者忽然转过头来,吓得沈离再次浑身紧绷。
祁长昭将他这反映看在眼里,含笑问“我有这么可怕”
“你还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祁长昭停顿一下,将声音放轻了些,“我先前的确对你撒了许多谎,每一个谎言都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所以,我明白你不信任我。可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我从没骗过你。我对你真的”
沈离似乎立即就明白他想说什么。
身体的反应远快于大脑,沈离豁然起身,仓促地打断了他“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祁长昭余下的话被堵在喉头,那点失落之情还来不及升腾起,便被对方略微泛红的耳根吸引了注意。
半开的双唇缓慢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朝沈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推门走了出去。
夕阳余晖从门外照入屋内,给祁长昭的背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沈离盯着那金色的影子远去,而后房门缓缓合上,将刺眼的光芒尽数挡在了门外。
沈离浑身松懈下来,俯趴在桌面上,盯着眼前的香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熟悉的熏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填满了整间屋子,让沈离恍惚有一种祁长昭仍然在身边的感觉,无孔不入,而又勾人心神。
“你不会当真信了他的话吧”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冷冷响起来,沈离一个激灵坐起身,回头看去,琉光环抱双臂,冷淡地倚在墙边看着他。
沈离向他投去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你方才一直在听”
琉光“没有。”
像是觉得这话没什么可信度,琉光顿了顿,又郑重地补充道“从你们开始搂搂抱抱的时候我就没听下去了。”
沈离“”
“况且你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你们方才都说了什么,我不需要听。”
沈离“”
沈离轻咳一声,道“他方才说,他只是为了调查永定侯与顾相国私通之事而来。你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
琉光“零。”
这倒与沈离的答案一样。
“就像当初在云燕城骗我那样,他每次都有一套完整的谎言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看上去合理,可又没那么合理。”沈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还是想不明白,“可你说若他并非为了私通之事而来,那他究竟来做什么”
“要么,他是来找你的。要么,他是来找与我们相同的东西。”琉光偏头问,“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沈离“哪个我都不想信。”
琉光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
沈离叹了口气“罢了,等明日我们见到了和宁郡主,便可以看出她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琉光定定地看着他,似是想说什么。
沈离问“怎么了”
“主人莫不是忘了我的能力”
沈离动作一滞。
琉光道“你若想知道祁长昭要做什么,只要用我对他施法,你便能读取他心中所想。你不想试试么”
不想试试么
只要尝试一下便可知道那人心中所有的秘密,也可以知道那人是不是真如他所言,对他是真心
沈离心中天人交战,呆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我没有窥视别人的习惯。”
沈离起身朝内室走去,琉光眉宇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侧身挡在沈离面前“可你不看,怎么知道他还瞒了你什么”
“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不该私自窥视别人的内心。”
琉光没有动,他深深看入沈离眼中,低声道“你不会被他那两句花言巧语就迷惑了心智吧,主人他说他与书中的人不一样,他说他永远不会伤害你,你就信了”
沈离抬头看他,眼睛眯起“你不是没有偷听吗”
琉光“”
沈离趁机推开琉光,三两步走到床边仰面倒下,琉光刚跟进来,便听沈离道“我要歇会儿,你别管我。”
琉光脚步一顿,站在内室的屏风前看他“沈离,你是不是忘了与我说过什么”
沈离抬眼“我说过什么”
“目标明确,才能不迷失自我。”琉光唇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觉得极为有趣,“可我现在怎么觉得,某人已经陷进去了呢”
琉光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枕头猛地迎面朝他飞过来。
在枕头击中他前,琉光的身形化作一道轻烟飘回沈离的储灵戒中,枕头扑了个空,直挺挺地朝前方飞去。
恰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再次推开。
祁长昭还未看清门内的情形,便被飞来的东西陡然一惊。习武者敏锐的反应力让他不经思考地抬手,一把接住了那雪白的枕头。
“”祁长昭神情空白一瞬,偏头对上内室床边目光惊悚的沈离,悠悠问,“你准备用这东西谋杀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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