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宫的火因有着烈酒助燃, 很快火势便越来越旺。
栎忍奔跑在廊道间一面问着路过宫人, 一面朝着秦缜仪仗的方向跑去。
足足跑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秦缜与柳西琼相遇的那个凉亭间看见了秦缜的身影,他正自斟自饮着,凉亭内未点上烛火,一篇阴影甚至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秦缜听见栎忍的动静, 抬眼看了眼他又斟了杯酒,方沉沉地叹了口气开口道“那碗落胎药,你看她喝下去了”
栎忍忍住身体的疲惫忙跑了过去猛地跪了下去, 他将所看见的细细告知焦急地道“陛下火已经足足烧了一炷香, 太后命人在栖霞宫外守着不让宫人救火, 怕是现在”
说到最后却感受到从心底而起的疲惫,他未说出口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柳西琼多半是已经葬身于火海中了。
秦缜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 酒洒落在地上一滩,碎片四溅开来。
他忙快步踏出凉亭,整个人宛如浸在了千年古井般阴寒, 沉声吩咐道“还不快叫侍卫去救火”
秦缜赶至栖霞宫之时, 整个宫殿已成为了火海,栖霞宫的宫人皆被绑在了门外无声的流泪。
一想到柳西琼在火海里备受煎熬, 秦缜的心一下子痛的抽了起来, 没有想那么多他便直接往栖霞宫里走去想要将柳西琼救下来。
跟着的太监忙将堵在秦缜前面跪了下来哀求道“陛下您可要保重圣体啊,这栖霞宫已经烧成这般, 就算您进去了琼美人怕是也”
秦缜红着双眼猛地将面前的太监们踹到了一旁,怒声道“闭嘴”
秦缜继续往栖霞宫内冲着,却是被几个太监缠住了腿哭泣着求着。
栎忍快步走来跪在了他身前, “陛下,如今您就是现在进去也无济于事,侍卫队已经在竭力救火,琼美人平日心善,又抄写佛经十卷,佛祖会保佑她的”
秦缜低下头狠狠地看着栎忍,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就连你也拦寡人”
他将缠着腿的太监踹开,绕开栎忍就想冲进栖霞宫。
身后却是传来太后高声的唤道“秦缜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是大秦的皇帝。”
秦缜瞬间僵住了身子,他的双眸被火光照得闪耀,可里面有些情感却是瞬间寂灭。
太后由着叶婉怡搀扶着缓缓走进来,她眯着美眸看着秦缜的背影,自己的决定果然没错。
他今日要为小小一个柳西琼连性命都不顾,待往后感情更加浓厚了,指不定会被那女人蛊惑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身边的捧着水桶救火的侍卫鱼贯而入,太后随意瞥了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火势如此旺,以这般速度灭火足足要一个多时辰,便是那柳西琼再妖孽也早该要死在这火里了。
太后在秦缜的身后站定,“你身上背负的可是整个大秦的社稷,你确定要为一个女人连性命都不顾吗”
秦缜猛地转过了身,额角的青筋因愤怒而显现,坚毅的双眸里带着怒意,“母后,您怎可如此做”
“母后所做的皆都是为你好”
太后看到他眸中微闪的湿意,就连她也是一惊抿住了唇角,冷声道“你是大秦的帝王,又怎可为儿女之情如此母后从小是怎办教你的女人只可以宠,不可以爱,你将母后的话都放在哪了”
“孩儿这些年一向唯母命是从,可柳西琼她是无辜的她肚中的孩子是孩儿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秦缜红着眼怒声道。
“她让你心乱了,这就是她的错。”太后冷冷道。
太后被栖霞宫传来的浓烟呛了几声,叶婉怡在旁边关切地道“太后,这夜间太凉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太后无奈地看了眼秦缜杵在面前像跟呆立的竹竿,吩咐着侍卫道“看好陛下,不得让他靠近火旁半步。”
话毕便由着众人搀扶了出去,叶婉怡回头看了眼秦缜。
她从来没想过不过是短短数月而已,秦缜竟是将柳西琼如此看重。
叶婉怡重新扭过头眸光放冷,可就算是如此看种那又如何,那女人注定死在了火里。
与她相斗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场火足足一个多时辰方才被侍卫熄灭,秦缜站在栖霞宫外呆呆地站着直到侍卫将柳西琼的尸身搬运了出来。
朦胧中只能瞧见她的尸身早已被烧的不成人形,他想要往前走一步,膝盖却早已酸涩无比,轻轻一挪便猛地半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栎忍忙想扶起秦缜,却发现他满眼猩红充满了泪。
栎忍微叹了声不由出声劝道“陛下”
秦缜落魄地跪在柳西琼的尸身前喃喃道“寡人便不该将你寻回来,若不是行宫那一夜,你如今还好好地待在浣衣局”
“陛下您的脚”一个小太监突然惊呼起来。
秦缜却是恍若未闻依旧跪在那儿,栎忍忙顺着小太监的视线望去。
秦缜的靴底嵌上了摔碎的酒杯碎片,因着一路跑来,那碎片越嵌越深如今已经扎进了脚底板中,血汩汩地从脚部流淌下来,他却是完全未感受到一般。
栎忍不由微叹,想必是哀莫大于心死,没想到一向无情的陛下竟是对琼美人用情至深到如此。
想及那双流盼若秋水的眸子,他心中也是一痛随即又按捺了下去,吩咐着一旁的小太监道“快去将太医召来。”
太医匆忙赶来将秦缜的脚底碎片逐一取出,随即方才注意到他的眼睛不对劲,他的一双凤眸被烟熏得猩红。
轻抽了下气,询问道“陛下可觉得眼睛有何异处”
秦缜却像是失了魂一般,抿着薄唇呆呆地看着面前柳西琼的尸身不作答。
栎忍忙将太医拉离,低声询问道“陛下一直盯着火光足足盯了有一个多时辰是不是因此伤及了眼睛”
太医看了眼秦缜,微叹了下,“如今陛下的眼睛和脚都不是最严重的地方而是心啊。”
自栖霞宫大火后,秦缜足足病了有一月有余,躺在龙榻上一合上眼便恍惚中能看见柳西琼来找他一般,他便更沉溺于睡梦中,整日整日地躺在榻上。
太医院的人诊治了一圈却只叹道“陛下身子上的病好的差不多,如今却是心病,陛下他是自己不愿醒。”
太后不得已垂帘听政,由秦堔辅助国事。
自那日后,栎忍越发越觉得关于琼美人月份不对的事情来得太过蹊跷,便私下命人去查探终于查得事情始末。
谣言的源头是来自叶婉怡的好友,那能刺激到孕妇的茶是由叶婉怡准备,而那赵太医最终也坦白出那一日故意说出月份之事也是由叶婉怡指使。
甚至秦缜安插在太后寝宫的宫婢也曾透露出,叶婉怡曾在太后面前挑拨离间。
一切的证据人证都指向叶婉怡,可她是太后身边的心腹。
栎忍端着红底茶盘踏进殿内,透过层层帷裳,秦缜依旧沉睡在龙榻上。
他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月牙桌上,跪倒在地上轻声道“陛下你还要继续沉睡下去吗琼美人死的冤枉,就连肚中的龙胎都是被人刻意利用有人在背后故意挑拨琼美人与太后的关系”
栎忍抿住唇角看着秦缜依旧沉睡不醒的模样,微叹了口气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准备退下。
刚站起身却是听见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栎忍你说什么”
栎忍秀丽的脸庞顿时露出欣喜的神情,忙快步走向秦缜龙榻旁,跪了下去端起药碗准备服侍秦缜喝下去,“陛下您终于醒了。”
秦缜抿住薄唇,抬眼看向栎忍,“西琼死的冤枉是怎么回事”
“您先将药喝了,奴才慢慢说给您听。”栎忍看着秦缜一向俊朗的面容染上了苍白的病气,只有听见柳西琼之事方才精神了些许。
秦缜将药碗端来一饮而尽,催促道“快说。”
栎忍拿起丝帕给秦缜擦拭嘴角,方跪下来一五一十地将叶婉怡所为说了出来,“陛下,只有您将身子养好,才能为琼美人报这一命之仇。”
秦缜从床上站了起来苍白着唇,脸上的神情却是坚毅无比,“不必了,寡人这段时间已经睡得太久了,将叶婉怡给寡人绑过来。”
太后那儿收到秦缜醒来的消息,顿时欣喜地从圈椅中站了起来。
这段日子她虽然恨极了这个因为一个女人而颓废的儿子,可倒也实在关切他的身子。
“给哀家更衣,哀家要去看皇帝。”太后轻声吩咐着,随即便要走进内殿。
谁知一个太监匆忙踏进了外殿,跪了下来焦急地道“太后不好了,陛下派人将婉怡姑娘抓过去了。”
太后面色猛地一变,“什么”
随即她猛地缓过了神来,看来秦缜要将柳西琼之死归结在叶婉怡身上了。
太后还未踏进殿内,便听见殿内传来叶婉怡的哀求辩解声。
秦缜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起,“寡人命人将你绑来不是为了听你这些话的。罢了,如此聒噪又这般爱传闲言,先将舌头拔取。”
叶婉怡猛抽了一口气,未曾想过几年的陪伴到最后竟是换来,秦缜如此冷血无情这般待她。
太监拿了钳子靠近,叶婉怡高声尖叫了起来,“陛下,求您了不要啊陛下”
“等等”太后顾不得多想,由着凉儿搀扶快步走进了殿中。
秦缜抿住薄唇,态度一改往日恭敬孝顺,只淡淡道“孩儿见过母后,母后如此前来,难不成是为了区区一个宫婢求情”
见着秦缜瘦了许多,俊朗的面色依旧沾染着病容,太后眸中不由露出些许感伤。
她稳定了心神,沉声道“皇帝应当赏罚分明,若是叶婉怡做错了什么,要罚也该拿出证据来。”
秦缜嘲讽一般扯了下唇角,却是出自一贯的孝顺未出言顶撞只道“孩儿自然有证人。”
他淡淡扫过跪在前面一排的宫人。
太后心中暗暗一痛,一向对她尊重的儿子如今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待她。
她看了眼叶婉怡,毕竟是多年心腹,她开口劝说道“拔舌对待一个女子太过残忍了些。”
秦缜眸光放冷看了过来,“难道对于母后来说,拔舌竟然要比活活烧死残忍。”
太后被猛地一噎,刚想开口说着什么,却是被秦缜一句“如果对于母后来说,这小小宫婢的一条命比母后与孩儿的情谊还要重要的话,母后大可以继续为她求情”又给咽了回来。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缜,他这竟然是在威胁她吗
柳西琼竟是让他变成了这般,她有些喘不上气来,瞥了眼跪在一旁的叶婉怡。
秦缜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他此话一出,便是连她都不敢再出言求情。
注意到太后一下子抿住了唇角决意不在说话,叶婉怡的脊背瞬间寒凉了下来,见着那太监一步步逼近忙尖声想要哀求着。
一旁的太监瞥见秦缜微蹙了眉,忙捏住了她的下巴,叶婉怡看着那钳子离她越来越近竟是一时间吓晕了过去。
那太监速度很快,直接将叶婉怡的舌头活生生地拔了下来,随即跪下来恭敬道“陛下,请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秦缜冷如深井的目光在叶婉怡的脸上兜转了几圈,这般狠毒阴险的女人,他怎么会让她这般容易的死去。
他低声道“将她绑去琼美人的陵墓,命她日日夜夜守候,日日将陵墓的每寸土地擦拭干净,每日在陵墓前跪上三个时辰,每十天遭受一次鞭刑。”
秦缜随即看向一旁站着的太后,淡声道“母后,孩儿病了良久,堆积了许多奏折,没时间陪着母后,还请母后先行回宫。”
太后身子猛地一颤,眸光落在秦缜冷漠俊逸的脸庞上,他竟是决意因为柳西琼的事和自己产生隔阂吗。
她忙想开口说着什么,却见到秦缜毫不犹豫地转了身走进了内殿。
皇宫内淅淅沥沥地下了大半夜的雨,狂风呼啸着将树叶刮得簌簌作响,栎忍手持着伞柄顶着风一路小跑跑至养心殿。
一旁的小太监忙殷切地递上布来为他擦拭湿了的头发,“今日不是公公值班,怎地还顶着风来。偏屋内烧了火,公公要不要去烤干下身子再进殿中。”
栎忍一张秀丽无双的脸庞被冷得有些苍白,分明是四月的天,这雨一下风一刮倒不比寒冬里的天气宜人。
他摆了手,轻声道“不必,我有重要的事要见陛下。”
然而站在了殿门口,与秦缜隔着一道门之时,栎忍却是开始犹豫了。
他凝着眉想起方才所见。
栎忍身为秦缜贴身太监,朝廷上下大臣自是有对他多加讨好之人。
比如那礼部尚书便是其中之一,栎忍拒绝了十几次有余,今日终于受不了那礼部尚书的盛邀去了那吟沁楼。
吟沁楼是个风雅的地方,里面的女子都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
若真有男子看中了其中的女子,必要讨了那女子的欢心得了对方首肯,方才能从主事妈妈那儿将女子赎身出来。
虽里面的女子不卖身,但就因她们歌艺舞艺样样精通,容貌又要比那些普通青楼要美上几倍,这吟沁楼才从一介青楼内脱颖而出,成为皇城第一青楼。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而是他今日见着一名由着主事妈妈带上台的女子像极了柳西琼。
她戴着面纱,眼眸盈盈若春水般勾人心魂,妩媚宛若从骨而生。
坐在堂下的男人们目光不由都被她吸了过去,她不过是只站在那儿就能让人酥掉了骨头。
分明只露出了一双眸子,却有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那双眸子像一把小羽毛搔得他们心头直痒
主事妈妈开口道“这是咱们楼里新来的琴萝姑娘,三日后在这儿首次演出,出得最高金的便能有幸观得她的容颜。”
虽然看不清下面的容颜,可那双眸子实在像极了柳西琼。
自从琼美人薨了之后,陛下便日夜留宿养心殿,不再去临幸其他后妃。
陛下本就子嗣稀薄,如今还因着琼美人之事如此,太后娘娘那边愁的不知道该如何,精心挑选送进来的妙龄女子,陛下连看都不看直接搁置在了其他殿内。
这位琴萝姑娘这般像琼美人,或许能让陛下从如今的状态走出来。
栎忍想了想方抚了下胸口内那卷卷轴,仔细想了想便打定主意走进了殿内。
殿内烛光摇曳,秦缜挺拔地坐在紫檀雕璃龙纹案桌,修长的手拿着紫毫笔专心地批改着奏折。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显得他平日里坚毅的轮廓柔和了些许。
瞧着秦缜将奏折贴的极近,栎忍不由有些微叹。
自从那一日后,陛下的眼睛因长时间盯着火光而受了伤,虽然躺在床上受太医细心治疗良久,眼睛却是远远不如往日。
栎忍不敢耽误,走至秦缜身边跪了下来,“奴才参见陛下。”
秦缜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捧着一个奏折,看完批了个“准”。
方才将那奏折搁置在了一边,抬起眼皮看向栎忍开口问道“今日你休假,不在宫外宅子好好歇息,大雨天的怎么入了宫。”
栎忍将自己在吟沁楼所见如实说出,却见秦缜的身子微微一颤,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柳西琼的虚像一般呆滞了会儿。
随即他讽刺一般地扯了嘴角道“便是再像又能如何,西琼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没有人能够再替代她。”
栎忍将好好藏在胸口的卷轴,他一路小跑着来,将伞拼命护着胸口方才为让那卷轴被雨水浸湿。
他双手捧起,恭恭敬敬地道“陛下,这是奴才给那位琴萝姑娘画的画,陛下还是看一看。”
秦缜猛地将紫毫笔放在了笔架上,从椅座上站起身冷声坚持道“不必了,寡人意已决。”
秦缜负着手便想要走进内殿,栎忍轻声应了声“是”便想将卷轴重新收了起来。
一旁的直棱窗被一阵大风突然吹了开来,他手上一时未能握住那卷轴,风将那卷轴直接打在了秦缜胸口上。
殿外的小太监闻声忙跑了进来将直棱窗重新关好。
秦缜拧着眉头,想讲那卷轴随意丢掉地上,却是刚一触碰那卷轴,画随之占了开来。
一名女子蒙着面纱亭亭站在台上,她的水眸盈盈若秋水,分明干净纯洁却又像是带着无限的情意,勾人心魄春意无限。
秦缜手猛地一颤,卷轴掉至在了地上,发出了声音。
果然与西琼一模一样。
秦缜往后退了半步,手撑着紫檀雕璃龙纹案桌角微喘着气,他一时间竟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他沉默了良久,随即开口道“去查查这女子的来龙去脉。”
栎忍一愣,瞥了眼秦缜的神情,随即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地问道“陛下那三日后”
秦缜抿住薄唇,喉头微涩。
半晌后,直到栎忍以为得不到答案之时,秦缜方才轻启薄唇,“去。”
栎忍秀丽无双的面容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情,忙开口道“是。”
他拿起卷轴想要躬身退下,谁知身后秦缜却是突然开口,“卷轴留下,出去时把门关上。”
栎忍小心将卷轴放置桌上,便躬身退下直至退到殿门外,他伸手去轻轻合上殿门,却是从缝隙中瞧见秦缜颤着手去触碰着那卷轴,像是抚摸心爱女子那般温柔细心。
他微叹了一声将门关了起来,不知道自己为陛下引荐这位琴萝姑娘是对还是错。
三日后,一名女子坐在铜镜前细细勾勒着远山眉,肤若朝霞映雪一般明艳无双,一双眸潋滟流盼似三月的春水,琼鼻微翘更显娇俏可人。
她拿起口脂轻轻抿上唇间,若花瓣般柔软的唇瞬间多了些许色彩更加美艳。
一阵风吹来,秦堔突然出现在窗口坐在那,修长的腿垂挂在半空中看着她,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还是准备回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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