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人问道“秦二公子为何呕吐”
秦祎摸上后脑勺,顿时“嘶嘶”了几声,“头痛,我头痛,呕”
空气越清新,臭味就越显著,一股馊酸味发散开来,把几位贵妇逼退数步。
昭王更是直接出了大门。
霍大人倒是安之若素,继续询问“秦二公子为何头痛,有人袭击你了吗”
“可能是吧。”秦祎用袖子抹净嘴巴,振作了一下,“对,一定是有人袭击了我。”他把手指插进头发里上,然后拿出来展示给霍大人,“出血了。”
霍大人离他不远,上前一步,看了个清楚手上确实有血,但不多。
他问道“秦二公子瞧见袭击你的人的样貌了吗”
秦祎摇摇头,又吐了起来。
大长公主道“分明是你欲行不轨,行凶过程中被人击中,之后你恼羞成怒,所以才把人杀了”
“大长公主言之有理。”霍大人及时地拍了个马屁,又道,“秦二公子还是说实话吧,现在人赃并获,容不得你抵赖。”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杀人,没杀人”秦祎抱着脑袋嚷嚷起来,“都说霍子清霍大人是清官,依我看,不过是个靠栽赃嫁祸才能破案的糊涂虫罢了”
“一一”秦老夫人喝了一声,“有话好好说”
“祖母,人真不是我杀的,我都不知道死的是谁,死了几个,他们非得冤枉我,呜呜呜”秦祎委屈地大哭起来。
秦老夫人道“你的小厮呢,你被人打了,他在哪里”
秦祎的哭声小了,目光有些茫然,“是啊,铜钱呢,他去哪儿了”
安顺郡王冷笑一声,“估计是主子杀了人,怕背黑锅,吓跑了吧。”
睿王世子道“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不无可能。”
这时候,仵作和几个捕快从内室出来了。
霍大人问道“情况如何”
仵作道“蔡姑娘被人用手掐死,婢女被绳子勒死,如果所料不差,大抵是腰带一类的东西。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
捕快禀报道“霍大人,屋里铺着青砖,大概刚打扫过,很干净,凶手没留下任何脚印,地面上有碎花瓶的残片,条案、八仙桌都在原处,嫌犯和死者没有打斗过的迹象。”
也就是说,一无所获。
霍子清挠挠头,来回踱了两步。
安顺郡王又道“能徒手掐死一个大活人,凶手力量不小。听说秦二少练了十几年功夫,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小厮见婢女砸自家主子,就用腰带把其勒死了。”
睿王世子附和道“一定是这样,事实非常清楚,没什么好查的。”
他话音将落,一个太监推搡着一个小厮从林间小径上走了进来,“大长公主,这人自称是秦二公子的小厮,一直在园子里乱转。”
“少爷”小厮铜钱瞧见乱七八糟的秦祎,大骇,几大步扑了过去,“到底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好了在大石头那儿等小的吗”
秦祎道“铜钱,你快告诉他们,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被人打了脑袋。”
“杀人”铜钱顿时懵了,茫然失措地看了秦老夫人一眼。
秦老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声,“你且说说,你为何离开二少爷这么久去哪儿了”
铜钱道“回老夫人的话,二少爷在林子踩了一坨屎,鞋底和鞋帮都脏了,小的就回府取鞋去了。回来后,小的在大门口被拦了一下,再进来时,小的就发现二少爷已经不在林子里了,小的在这院子外喊了两声,没人应我,就到处找,一直没找到,直到被这位公公带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能从外面看得出鞋的形状。
发现尸体的粗使妈妈立刻叫了屈,“你胡说这里每天都收拾,根本没有那等腌臜的东西”
霍大人道“稍安勿躁,这等事情做不了假,一查便知。本官倒是很想知道,秦二公子为何在林子里。”
小厮看了看秦祎,希望能得到一些提示,但秦祎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让他说,只好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铜钱遂道“二少爷说,这里没什么人看得起他,之所以来,不过是给二姑娘做个陪衬,省得尴尬罢了,与其到处赔笑脸,不如在竹林里躲会儿清净。”
将军府式微,他这话是实情。
安顺郡王道“还算识时务。”
霍大人认可地点了点头。
秦老夫人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如果作案的是两个人,那就绝不会是秦祎,还请霍大人明察。”
安顺郡王道“那可未必。他欲侮辱蔡姑娘,婢女上前施救,被他用解下来的腰带勒死,然后呃,再掐死蔡姑娘。”
睿王世子这次没有苟同,“敢问王爷,他勒死婢女时,蔡姑娘为何不逃,又为何不喊救命”
安顺郡王道“女孩子嘛,遇到这种事吓都吓傻了,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你胡说”秦祎怒道,“我没有我没有”
大长公主逼视霍大人,“霍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需要本宫教你吗”
“这”霍大人迟疑不决,看向昭王,“王爷以为如何”
昭王不得已,又进了门,捏着鼻子说道“这是顺天府的事,本王没有意见。”
霍大人搓了搓手,对捕快说道“带秦二公子回去吧。”
“霍大人且慢。”秦越山终于赶到了,朝大长公主拱了拱手,“大长公主,秦祎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还请”
“秦老将军。”大长公主打断他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你的孙子杀死本宫的外孙女,本宫必须让他偿命,这就是事实。”
“我没有”秦祎急切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再一次摔在地上,“祖父救我”
秦越山心疼地把秦祎扶了起来,“你快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祎疯狂摇头,随后“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
秦越山焦急地说道“你这孩子,倒是赶紧说话啊”
霍大人拱了拱手,“秦老将军,秦二公子始终说不出有利的辩词。下官得罪了。”
秦越山长叹一声,“霍大人公事公办,老夫无话可说。但老夫这孙儿心地善良,不会杀人,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祖父,这个时候不查清楚,日后想翻案就更难了。”一个清越的女声响了起来。
霍大人朝篱笆外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的高个少女穿过众人,朝大门口走了过来。
秦禛的双手插在裙子的暗袋里,拖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进了门,“祖父,二哥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的头部一度受到重创,曾经昏迷过一段时间,即便醒过来,也有近事遗忘、呕吐、头昏等症状。”
“原来如此。”
“这话有几分道理。”
“难怪只会叫屈,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呢。”
众人小声议论了几句。
秦老夫人拉住秦禛,压低声音说道“你胡闹什么,还不赶紧家去”
秦禛拉开她的手,走到秦越山身边,“祖父,人绝不是我二哥杀的。”
睿王世子道“他是你哥,你当然这么说。”
秦祎精神了一下,抬头一看,又迅速萎靡了下去,“原来是二妹,谢谢你相信二哥。”
秦越山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祖父别慌。”秦禛稳住秦越山,对霍大人说道,“霍大人,嫌犯是小女亲二哥,血脉相连,关心则乱,还请霍大人容小女问几个疑问。”
大长公主失去了耐心“本宫府上发生的是凶案,不是过家家,就是你哥杀了本宫的外孙女,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禛道“小女可以以性命担保我二哥无罪,大长公主难道不想抓住真正的凶手吗”
秦越山也道“大长公主,人命关天,就听这丫头多说几句又如何”
“好,你说”大长公主一挥手,“本宫倒要听听,你要如何巧舌如簧。”
霍大人松了口气,“姑娘请讲。”
秦禛道“第一,我二哥头发披散,没穿鞋,可否在案发现场找找我二哥的发簪、网巾、扇子,以及鞋子。”
先前回话的捕快摇了摇头,表示现场没有发现。
秦禛再道“第二,我二哥从小习武,一般来说,三个成年男子不是他对手。如今他一个人应对两名弱女子,却被伤成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
安顺郡王道“他对蔡姑娘欲行不轨,忙着脱衣裳,于是被婢女偷袭,这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秦禛摇摇头,“王爷,如果是你,你会放着婢女不管就急着办事吗王爷就不怕她出去喊救命,喊人支援吗”
“你”安顺郡王难以反驳,只好进行人身攻击,“你还是姑娘家,这样的话居然也能脱口而出,无耻”
秦禛懒得理他,只看霍大人。
霍大人点点头,“这一点本官也想过,但案发时的情形有很多因素都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比如,秦二公子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或者他一拳打晕了婢女,后来婢女醒了再袭击他,都有可能。”
他不指出来,是因为死者身份贵重,且案发地点微妙,今日抓不到凶徒,这件案子一定会成为悬案,那样的话他就太无能了。
另外,秦祎在案发现场被抓,想翻案也难。
“这一点小女虽并不信服,但暂时也说得过去。”秦禛把头偏向仵作,“敢问,验尸了吗,两位受害者是否受过侵犯除了脖子,有没有其他外伤就像霍大人所说,有人打昏了婢女。”
仵作道“小人只看得到脖子上的外伤,并未检查其他。还有,就算婢女被打昏了,眼下也看不到伤情,需要等上一天。”
给受害人掩盖遗体的妇人也道“民女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
秦禛颔首,“最后一个问题,这里是大长公主的府邸,敢对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行凶,凶手可谓丧心病狂。我们秦家不是豪门,但漂亮婢女从来不少,我二哥虽未娶亲,也不至于如此猴急吧,霍大人不觉得他的犯罪动机太过牵强吗霍大人为何不去验一验林子里的那坨屎,找一找他丢失的东西,推断一下他到底怎么来的小院。”
她很明白,尽管这位霍大人没说什么结论性语言,当即认定秦祎犯案,但也没反驳安顺郡王和睿王世子,这说明他基本上认同他们的看法。
或者,他打的就是找替罪羊的主意毕竟,这是大长公主府,来宾非富即贵,调查很难进行下去。
秦禛的这番话极为大胆,现场鸦雀无声。
秦越山和秦老夫人的脸一起红了。
“妹妹,好妹妹”秦祎哽咽了起来,“二哥没那么混账,真不是二哥干的。”
隔了一会儿,秦越山佝偻的腰挺直了,说道“大长公主,霍大人,是不是派人在林中找找,看看我孙儿的这些东西到底落在哪里了”
秦禛道“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说明我二哥所言非虚,他一定是被人打得昏死过去,大头朝下扛到这个院子里的。”
说到这里,她朝大长公主跪了下去,“大长公主,为找到真凶,小女想亲自给受害人验尸,恳请大长公主同意此事。”
大长公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文心已经死了,本宫不能让她再遭受此等侮辱。”
秦禛道“如果大长公主不同意,可以放了我二哥吗”
“你敢跟本宫叫板”大长公主抬手指向秦禛的鼻尖,“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秦禛针锋相对“大长公主,这关乎我二哥的性命,小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冤枉,恳请大长公主垂怜。”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绝无可能。”
秦越山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就听昭王开了口。
他说道“姑母,秦老将军为保大庆边疆,浴血奋战三十余年,如果姑母不同意验尸,只怕难以服众。”
如果他不说这番话,秦越山就会自己说,届时尴尬的就是大长公主,所以,他是在替大长公主解围。
大长公主沉默好一会儿,到底同意了。
捕快们搜索整个竹林,小厮铜钱也跟了过去。
秦禛让大长公主派一名嬷嬷跟着,进入室内,进行尸表检验。
东次间陈列丰满,除那只花瓶残骸,确实没有其他可疑痕迹。
有两具尸体,一具在床上,一具在窗下,被两张锦被盖着。
秦禛先看床上的受害人。
女子很美,虽然死了,却也能想见活着时的风采。
她遗憾地叹了一声,开始检查。
其口唇和十指发绀,身下有臭气,眼结合膜下有出血。
角膜透明。
这说明受害人确实死于机械性窒息,且刚死不久。
确如仵作所言,除脖颈处明显的捏痕外,没有别的外伤。
没有精、液,是陈旧性伤痕,这说明蔡文心生前并非处子之身,死亡之前,不曾与人发生过某种床上行为。
床下扔着两套衣裳。一套是杏色,质量极好;一套是青色,质量一般,明显为婢女的衣裳。
秦禛认得那套杏色的,在六角亭弹琴时,衣裳的主人曾和另一位男子并肩站在栏杆旁。
婢女是被勒死的,有新鲜的撕裂伤,但里面没有精、液,也几乎没有出血,这说明伤口是死后造成的。
秦禛一边检查一边给嬷嬷做了细致的讲解。
补充说明捕快没有一品哈,王妃才是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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