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缃之在廊下迎到了司徒先生。
司徒演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谋士,中等身材,蓄短须,微胖,肚子微圆,有事没事都喜欢“捧腹微笑”。
他把手从肚子上拿起来,笑眯眯地拱了拱,“王爷回来啦。”
“司徒先生。”景缃之打了个招呼,脚下却没停,一直走到司徒演身前一尺之处。
司徒演忙忙地后退一小步,奇道“王爷这是作甚”
景缃之顺势转身,往回走,“我们去书房详谈。”
二人在内书房落座,承影上了两杯雨前龙井。
在淡黄色茶水中,绿意盎然的叶片舒展着、旋转着,缓缓而下,茶香在晶莹剔透的琉璃杯中氤氲升腾,空气仿佛也清雅了几分。
司徒演捏着杯把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赞道“好茶。”
承影笑道“小的就知道先生会喜欢。”
司徒演道“承影有心了。”
景缃之一口气喝了半杯,说道“大长公主府里发生了两桩命案,蔡文心主仆被武安侯世子蒋锦文杀了,将军府的秦二少被歹人袭击,凶手仍然没有找到。”
“唔”司徒演的茶杯在空中僵了片刻,“一场相亲宴,似乎变成了鸿门宴”
“是,也不是。”景缃之吩咐承影,“承影,你给先生详细讲一讲。”不是他不尊师重道,只是懒得做重复性描述。
承影口才了得,从头说到尾,几乎不曾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司徒演道“所以王爷刚才是想看看,秦二姑娘根据蔡、蒋在亭子里的距离判断二人有私情,是否真实可信”
景缃之颔首。
司徒演摸着肚子,“有些道理。所以,秦二姑娘靠近王爷时,王爷是什么感觉”
景缃之道“防备,紧张”
司徒演道“我与王爷太过熟悉,虽不至于防备,但紧张还是有的,会下意识、不自觉地后退。但内人靠近时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说到这里,他眼里有了几分兴味,“这件事有一定的普遍意义,确实需要好好体会。这位秦二姑娘不简单,王爷以为如何”
景缃之沉吟片刻,“此女胆大包天,非常善于表现自己,头脑灵活,只是言语太过粗鲁了些。”
“这”司徒演迟疑了一下,“王爷,此女对男女之事似乎颇为熟稔,当捕快绰绰有余,作为妻子只怕不妥。”
景缃之道“这是当然。”
司徒演松一口气,白胖的大手在肚子上转了两圈,“王爷有目标了吗”
景缃之斩钉截铁,“没有。”
司徒演道“王爷已过弱冠之年,婚事早该张罗起来了,这次若还是选不定,只怕皇上要指婚了。”
这也是景缃之担心的。
大庆男子大多十六七成亲,跟他同龄的男子,孩子都满地跑了。
他换了个坐姿,端起茶杯嘬一口,快速地把重点瞧过的五个贵女回忆了一遍。
秦二肯定不行。
郑四虽不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女,但毕竟差了辈份,一旦成了亲,论起来怪难受的。
淮安侯李家的姑娘长相还不错,但侯府人事复杂、混乱,他懒得操那个心。
剩下两位分别是齐国公的嫡长女和首辅庞大人的小孙女这二位的长辈都掌着大庆的军机大事。尽管他娶谁皇上都不会疑他,可她们的容貌着实一般了些。
司徒演见他犹豫,谏言道“可选择的对象着实有限,如果王爷不喜欢,皇上一定会扩大甄选范围。”
景缃之道“皇上勤于朝政,至今不曾选秀,还是算了吧,不麻烦他。”
左不行,右也不行,司徒演没脾气了。
“罢了。”景缃之放下茶杯,“明日进宫,皇上必定会过问此事,我听皇上的便是。不过娶个女人,娶谁不是娶呢。”
司徒演点点头,如此一来,皇上对昭王的戒心也能更少一些。
景缃之从腰带中摸出一把柳叶小刀,一边灵活地翻转一边说回正事,“先生,秦祎遇袭一案非常蹊跷,尽管顺天府已经接手,但六扇门也不能看着。凶手轻功不错,我们可以从两种人着手调查,一是近日进京的江湖人,二是蠢蠢欲动的北辽人,您以为如何”
司徒演道“这件事确实不能大意,我这就安排下去。”
秦禛一行到家后,秦祎回房看大夫,秦禛则被秦老夫人叫到正房。
秦越山和秦禛一进屋,秦老夫人就挣扎着坐了起来,忙忙地问道“老太爷,抓到凶手了吗”
秦越山坐在太师椅上,接过妈妈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昭王说,凶手是练家子,轻功不错,八成不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人。”
秦老夫人道“那就是没抓到了。”
秦越山道“珍珍说,凶手随机杀人,案子很难破。”
“又是珍珍说”秦老夫人陡然提高了声音,“老太爷,这叫什么事啊好好一个姑娘家,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那些话是她能说的吗”
秦越山蹙起眉头,“不然怎么办,你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哥被冤死”
“那倒不是。”秦老夫人略略缓和了语气,“但无论如何,咱家姑娘的名声被这孩子毁得差不多了,老太爷赶紧想想如何挽回吧。”
秦禛站在秦越山身后,回忆了一下当时说过的话,“办事”、“侵犯”、“猴急”,嗯这个时代虽不那么古板,可这样的内容就是已婚妇人也不好在人前大说特说,确实过分了。
小孟氏也道“就不能让顺天府查吗偏偏在那么多人面前,这让外人怎么看咱家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姑娘唉”
秦越山道“让顺天府查,秦祎就是凶手。命重要,还是名誉重要”
他难得地强硬了起来。
“老太爷”秦老夫人不依地叫了一声,“咱家的姑娘还一个都没嫁呢。”
秦越山喜欢和睦的家庭关系,很少和秦老夫人较真。
秦禛不想他和老太太杠上,遂道“祖母有补救的法子吗”
秦老夫人被这一句问懵了,按照她的预期,秦禛应该下跪认错才是。
至于补救,覆水难收,她要是有法子就不会问老太爷了。
小孟氏剜了二房夫妇一眼,“已然如此,补救是不可能了,除非”
秦禛不知她停顿后的深意,但程氏似乎懂了,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还凑到秦简言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秦简言慌了,目光在屋子里扫一圈,又低下了头。
程氏轻叹一声,到底没有开口。
小孟氏与自家男人对视一眼,闭上了嘴巴。
秦禛虽口不择言,但到底救了秦祎,秦祎又受了重伤,而且,秦越山力挺二房,秦老夫人不好太过分,一家人很快就散了。
秦简言夫妇带着秦禛去外院探望秦祎。
大夫开了药,铜钱正在煎煮。
秦祎刚沐浴完,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见三人联袂而来,赶紧下了床,“爹,娘,祖母说珍珍了吧。”
秦禛道“说几句无妨,二哥只管养伤便是。”
秦祎笑了笑,“哪有那么简单,祖母和大伯母最重面子,三婶斤斤计较,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不说,只是因为我还伤着,不好闹起来罢了。”
秦简言的脑袋又耷拉了几分。
程氏把秦祎押回床上躺下,自己也在床边坐下了,“没法子,你们兄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暂时忍几天。”
秦禛福至心灵,“母亲的意思是分家”
程氏道“咱们二房早就是大房三房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分了也好。”
“哦”秦禛若有所思。
父母健在,一般来说不分家,只要秦老太爷活着,二房就可以继续在将军府吃公饭。
但总这样憋屈着,生活质量未免太低,没什么意思。
秦祎说道“珍珍不会真的想分家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咱爹也是祖父的儿子,留下来理直气壮。”
秦禛反问“二哥不是说都听妹妹的吗再说了,二哥这般聪明,为何不能支棱起来,习文习武,经商务农,顶门立柱”
秦祎哑口无言。
秦禛对程氏说道“母亲,分家吧。只要分了家,父亲就有事可干了。至于婚事,女儿已然如此,不必多虑。我二哥也不怕,好男儿何患无妻”
秦祎还是不赞同,“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妹妹想当然了。”
秦禛嗤之以鼻,“路是走出来的,好逸恶劳才是想当然。”她在现代时,大学时期就开始打工,毕业就进了警察局,一直自己养活自己。
秦简言看向程氏,眼里有了几分神采。
“今日这事,确实由咱家而起,也的确连累了他们。”程氏闭了闭眼,“老爷,分吧。何必为难别人、为难自己呢。”
秦简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呆立片刻,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秦禛看得出来,他对分家一事有所意动,便想推他一把,“父亲放心,我和二哥会帮你的,咱二房人不比他们差。”
秦简言摇摇头,“还是不妥。你二哥倒也罢了,你是女孩家,成亲就像第二次投胎,丝毫马虎不得,既然名声已然坏了,就更要依托将军府才行,哪怕找个小门小户,也比分了家再找强一些。”
程氏道“老爷所言极是,再忍两天,我们从长计议。”
秦祎惭愧至极,“儿子不孝。”
程氏拍拍他的手,“先养伤,好了再说。”
大老爷秦简易,和小孟氏一起回了芳草园,二人在起居室里落了座。
秦简易道“表妹,你那会儿想说什么,除非什么”
小孟氏和秦老夫人是姑侄关系,他们夫妻也是表兄妹。
小孟氏道“除非分家呗,眼下这种情形还有什么法子好想”
“这不妥吧。”秦简易连连摇头,“珍珍到底说了什么”
秦老夫人和小孟氏回来没多久,他又是后来的,对整件事知之不详。
小孟氏就把秦禛破案时的言语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听得秦简易倒吸一口凉气,“她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别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就是我们兵部这些大老爷们儿,这些话也不好随意宣讲。”
“谁知道呢”小孟氏也纳闷,“那孩子一个人躲在偏院里,不知道读的都是什么书,简直不知所谓。老爷,分家吧,只要老夫人和三房向着咱们,这件事就有门儿。”
秦简易道“这万一珍珍嫁了昭王,咱们岂不是亏大了”
“哈”小孟氏轻蔑地笑了一声,“老爷是没瞧见昭王的脸色吧,她嫁给昭王下辈子吧”
“再说了,咱退一万步讲,她要真嫁了昭王,老太爷不得把家底搭进去大半啊,绝对使不得啊,老爷”
秦简易思谋良久,“这事先有着,等我去探探老太爷的口风。”
感谢在20211213 03:15:3720211214 02: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凝鸢、洋洋得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