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婚

小说:王妃的捕快生涯 作者:十月海
    秦禛压住即将暴走的秦祎, 笑道“好啊,那我可就等着了,长姐不要后悔哦。”

    秦雯道“我当然”

    “雯雯。”孟氏注意到了这边的剑拔弩张, 及时赶到, 制止了秦雯接下来的话, “走吧,厨房还有好多事,你陪母亲一起看看去。”

    娘俩一起出了起居室。

    小姑秦慧贤上了前,拉住秦禛的手, 对惠柔说道“长姐,也得亏是这么个孩子, 不然这婚事”

    大姑惠柔打断了她的话,“要想活得开心, 凡事就得往好处看, 知道吗”

    “谢谢大姑母, 谢谢小姑母。”秦禛道。

    大概是不用争家产的缘故, 这二位的人品比秦简易、秦简行好多了,虽然世故, 但各方面都过得去。

    不像秦老夫人,把心偏到了咯吱窝里。

    这边动静大了,秦老夫人和赵孟氏的谈话就被打断了。

    秦老夫人道“惠柔、慧贤说什么呢,还不陪你们姨母多聊聊”

    “是。”两个大姑奶奶从善如流,放下秦禛, 一起过去了。

    这时候, 一个管事婆子从外面进来,在秦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真”秦老夫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送到哪儿去了”

    管事婆子道“老太爷让送去二房了。”

    秦老夫人高高地挑起左边眉毛, 随即又放下了,“好,老身知道了。”

    管事婆子下去了。

    赵孟氏问“怎么,出事了”

    秦老夫人默了一会儿,说道“昭王送了两万两礼金,金银头面、各色丝绸若干。”

    赵孟氏道“王妃的寻常规制不是一万两吗,难道是老身记错了”

    起居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老夫人微微摇头,“寻常是一万两,但也确实加倍了。”

    秦禛再次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好奇的、羡慕的、打量的、若有所思的,各色目光齐齐地扎到了她的脸上。

    她不慌,但脸有点痒。

    秦禛可以确定,景缃之不喜欢她,那么他忽然把聘礼加倍,就定然是有原因的。

    买断她的人生

    婚后生活危险

    守活寡

    羞辱

    嗯

    以上皆有可能。

    待送聘礼的人走后,一干妇人离开正院,一窝蜂地往二房的小院去了,其中也包括秦雯和小孟氏。

    秦禛的起居室几乎被聘礼塞满了。

    一抬抬闪闪的金元宝,一匹匹光滑亮丽的织锦缎,一副副五彩斑斓的宝石头面,一套套官窑出产的瓷制品,还有几只造型独特价值不菲的玉雕

    每一样都是市面上难得遇到的精品,每一样都弥足珍贵,让人流连忘返。

    秦老夫人的目光黏在了玉雕上,她说道“这些都是珍品,只怕不好一时找齐,怪不得聘礼来得这么晚,珍珍倒也有几分造化。”

    赵孟氏附和“确实,这孩子福大造化大。”

    小孟氏和秦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秦祎盯着秦雯冷哼了一声。

    秦雯听见了,胀红了脸,拉着秦雲先走了。

    林氏倒也不嫉妒,只是言语间热络了几分。

    大约一刻钟多后,一干人饱了眼福,酸溜溜地回去了。

    程氏和秦简言沉默地站在珠光宝气地屋子里。

    秦祎挠了挠头,“昭王这是什么意思”

    程氏道“不管他什么意思,现在的问题是咱们的嫁妆太寒酸了。”

    秦祎不解,“母亲要留下这些聘礼吗”

    程氏摇摇头,“那成什么了即便如此,珍珍的那点嫁妆也会让昭王耻笑。”

    秦禛笑道“母亲多虑了。昭王之所以这样大张旗鼓就是为了针对最近的流言蜚语。他多送点儿,我这个王妃就有面子了,他那个昭王才至于不丢面子。”

    “诶”秦祎拍了拍手,“妹妹这个解释很合理,肯定是这样。”

    秦简言也点了点头,拍拍程氏的肩膀,“大概就是如此了,太太想太多无用,不如往好处想。”

    秦禛耸了耸肩,他这话说的极是,有皇权压着,一切担心都是无用功。

    将军府的客人越来越多,家务事越来越繁杂,日子就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八月初六,秦禛出嫁这天。

    头一天太累,秦禛这一宿睡得很踏实,直到程氏喊她才醒。

    “睡得好吗”程氏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她眼袋发青,显然一宿没怎么睡好。

    “挺好的。”秦禛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没心没肺了,她坐起来,抱住程氏,在她耳边说道,“谢谢娘,不用担心,女儿会经常回家看你们的。”

    程氏紧紧地搂住她,好半天没说话。

    很快,秦禛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股湿湿的热意。

    她的眼角也湿润了穿来十几年,她虽然不爱说话,但程氏对她的关照一直不比秦祎少。

    “没事没事,娘没事,娘就是舍不得你。”程氏哽咽着说道。

    秦禛安慰道“娘,不过是成亲而已,女儿一定会经常回来的。”

    程氏摇摇头,松开秦禛,正色道“你嫁过去就是昭王的人,总回家怎么成呢绝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了。”

    如果是别的姑娘,可能就听话了,但秦禛不是别人,而是一个没有被完全同化的现代人,即便嫁人了,也不会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她安慰程氏,“母亲放心,我有分寸。”

    程氏点点头,她家女儿虽然孤僻,但分寸一向拿捏得很好。

    她起了身,“好了,你起来沐浴,有些事我还要交代交代你。”

    “好。”秦禛知道程氏要说什么,但也没有阻止,作为儿女,适时地接受母亲的关爱和叮嘱是一种美德。

    婢女们备好了热水,秦禛坐在大木桶里,一边沐浴,一边听程氏隐晦地解说那些不可描述之事

    开面、化妆、听训,再和姐妹、表姐妹们拉几句家常,一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客人们吃完正席,迎亲的花轿就到了。

    昭王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没有亲迎,替代他的是安顺郡王。

    正主不到,拦轿门就没有意义了。

    驱鬼、催妆、吃上轿饭等一系列仪式都做完,秦禛总算被秦祎背到了背上。

    秦祎说道“妹妹别怕,二哥会努力的,你且等着。”

    “我确实不怕。”秦禛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母亲已经哭很多了,二哥千万别哭。”

    她一直坚持习武,力量很大。

    秦祎感觉内脏都被震动了,心里的几丝酸楚不翼而飞,心情好了许多。

    秦禛道“二哥放心,铺子的事我会想办法,家我也会经常回。”

    秦祎摇摇头,“妹妹不必挂心,家里的事我会处理”

    “好吧。”秦禛微微一笑,“那我就不管了”

    秦祎“”

    他是这个意思,但秦禛一说出来,怎么就觉得鼻头酸唧唧心里空唠唠的呢。

    二房离二门很近,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秦禛上了轿。

    在一片鞭炮声中,秦祎殷殷嘱咐道“妹妹坐下就不要动了啊,平安稳当。”

    “好。”秦禛不以为然,但暂时也依了他,从荷包里取出一块肉脯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昭王府在城东北,将军府在城东,直线距离不出三公里。

    但花轿不能那么走,为讨个好彩头,像“千岁坊”等有寓意的地方都要绕行一番。

    如此一来,路程就长了。

    花轿晃晃悠悠,生生把秦禛晃困了,她到底调整了一下坐姿,上身靠着花轿的一侧内壁,腿蜷在椅子上,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砰”

    一声铳响惊醒了秦禛,她正要睁眼,就听“嘭嘭”两声,左右两侧轿窗木屑飞溅。

    竟然是冲她来的。

    “妹妹”秦祎失声尖叫,跳下马,一个纵跃扑进了轿门。

    “快出去”秦禛一脚把他踹出去。

    随即花轿直线落地,“咣”的一声砸在地上,她抓着轿帘,向外一扑,再一个翻滚

    就在这时,“砰砰砰”又是三铳射来,花轿被打得开了花。

    秦禛站起来,瞅准秦祎和琉璃的位置,一手抓上一个,朝马路边跑了过去。

    有人喊道“散开,隐蔽”

    轿夫和鼓乐人员四散逃逸。

    安顺郡王和他的护卫们早在第一声铳响时,就不见了人影。

    负责迎娶的人们训练有素,分成几组,朝火铳射来的方向蹿了过去。

    秦禛带着秦祎、琉璃躲在一棵大槐树后,心有余悸地看着混乱的长街。

    “妹妹,你没受伤吧。”秦祎担心地问道。

    秦禛看了看双手,“我没有,你呢”她踹的那一脚可不轻,摔到地上难免有磕碰伤。

    秦祎伸出手看了看,“只是手掌破了点皮,不要紧。”

    琉璃也道“姑娘,婢子没事。”

    “王妃不要紧吧。”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带着一干护卫跑了过来。

    秦祎道“李校尉,我妹妹不要紧,但这里不能久留,接下来怎么办”

    李准警惕地看看四周,“这个时候再找一顶花轿有点难,王妃不若乘车吧”

    “马车”秦祎摇头,“这附近没有车马行。”迎亲的队伍一部分步行一部分骑马,就没有马车。

    秦禛道“我骑马。哥,你和琉璃把家里的下人拢一下,我们分头行动。”

    秦祎抓住她的手,“不行,哥必须看到你安全。”

    琉璃也道“对,姑娘在哪儿婢子就在哪儿。”

    二人都很坚决,秦禛只能同意。

    李准朝手下招招手,就有人把马牵了过来。

    秦禛随便选了一匹,踩上脚蹬,翻身上马,“我们走吧。”

    李准见她动作利落,是熟手,这才放了心,吩咐道“大家把王妃护在中间,出发。”

    一干人呼啦啦朝昭王府疾驰而去。

    景缃之不耐烦待客,正在内书房里躲清闲。

    “王爷。”司徒演门也没敲,推门而入,“迎亲的队伍遇袭。”

    景缃之手里翻转的柳叶刀掉到了书案上,他缓缓站了起来,“秦二怎么样了”

    司徒演道“目前只知道遇袭,细情还没传回来,我已经派人前去迎接了。”

    “王爷,王妃骑马进府了”暗卫老七闪身而入,“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安排,正在门房等着王爷的示下呢。”

    “万幸。”景缃之捡起小刀往靶子一掷,“我们过去瞧瞧。”

    景缃之和司徒演赶到仪门外,进了茶水间。

    进门时,秦禛正捧着一只粗瓷杯子喝茶,她的妆发还算齐整,但盖头没了,嫁衣脏了,裙裾上粘了脏东西,两只手肘上还有浮土,于新娘这个身份来说,可谓极其狼狈。

    但她自己浑然不觉,表情如常,眼神明亮,红唇夺目,竟然比宴会时还要美艳几分。

    秦禛听到脚步声了,她喝完最后一口水,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福了福。

    景缃之穿着大红礼袍,乌发罩了高冠,妆容齐整考究,俊逸得不似凡人。

    你造的孽居然要我来承担,真特么离谱,哦

    秦禛忽然顿悟了。

    聘礼加倍,大该就是为了刚刚那一刻吧。

    买断人生,且婚后生活危险,二者皆而有之。

    秦禛的脸终于黑了,她一言不发,不满地瞪着景缃之。

    “呵”景缃之轻笑一声,“你倒是命大,好生令人遗憾呢。”

    司徒演垂下眼眸,盖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惊骇。

    秦禛拍拍袖子上的土,“托王爷的福,总算没死。”

    景缃之对司徒演说道“先生,本王说过,聘礼不必太多,多了必定出事,你看怎么样”

    司徒演朝秦禛打了一躬,“娘娘,此事怪我,还请娘娘责罚。”

    秦禛“”

    婚是皇上定下来的,人安顺郡王迎回来的,聘礼是司徒演自作主张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景缃之什么事儿。

    她无话可说。

    景缃之负着手,“人没事就好,你且稍等等,本王让人弄一套新嫁衣,这个样子拜堂可是不成。”

    “承影马上去办。”他吩咐一句,一甩袍袖,转身出了门。

    “唉”司徒演叹息一声,打一躬,追出去了。

    琉璃捂着嘴,看着秦禛,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茶水房里的一干婢女面面相觑。

    秦禛默默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暗道,得亏秦祎回去报平安了,不然肯定要大闹一场。

    不过,回家可能也不好过,总会有人幸灾乐祸。

    “恨人有笑人无”,老祖宗把这种心态总结得干净利落。

    琉璃哽咽着说道“姑娘,你不委屈吗”

    秦禛道“不委屈。”

    琉璃愣了一下,“为什么”

    几个干活的婢女竖起了耳朵,干活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秦禛重新了坐下来,“就像你养了一盆花,天天浇水、捉虫,精心伺候着,但它却始终不开花,在这种情况下,你一定会觉得委屈吧。”

    琉璃点点头,“委屈。”

    秦禛摊了摊手,“把事情反过来,假入王爷是一盆花,我对王爷做过什么呢”

    琉璃想了想,她家姑娘这阵子光忙着做香皂和精油了,对这桩婚事确实没有付出过什么。

    没有付出就想着要回报,没有那么好的事。

    可是

    琉璃噘了噘嘴,“若不是王爷,姑娘也不会差点儿丢命,刚刚多险啊”

    秦禛让王府的婢女给她倒了杯水,“那有什么,人家王爷不是给钱了吗”

    琉璃“”

    所有的婢女“”

    昭王刚才并没有那个意思。

    但昭王妃这么一说,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王府的婢女们看向秦禛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

    秦禛感觉到了。

    她不是故意曲解景缃之的意思,她只是想让那些守在暗处的刺杀者,认清“她在景缃之心里一文不值”的事实。

    景缃之去了外书房,安顺郡王景缃炎正在这里等他。

    他拱了拱手,“十三哥,我”

    景缃之一摆手,“不关你的事,是王妃运气不好。”

    景缃炎松了口气,“多谢十三哥体谅。”他也觉得秦禛运气不好,怎么就嫁了这么狼心狗肺的一个人呢

    景缃之道“你先喝口茶水压压惊,然后替我去前面待待客。”

    “好。”景缃炎从琉璃手里接过一盏热茶,喝一口,又道,“十三嫂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景缃之道,“就是嫁衣脏了。”

    “咚咚”自鸣钟敲了五下。

    景缃炎赶紧扔下杯子,“这个时候了,还有一刻多钟就到吉时,十三哥”

    “咄,咄。”

    景缃之漫不经心地投掷小刀,“婚礼差点就成了葬礼,还要什么吉时衣裳什么时候买来什么时候拜堂。”

    景缃炎吐吐舌头,“十三哥,我去待客了。”他忙不迭地溜走了。

    秦禛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小太监送来三套嫁衣,每一套都是精品,每一套也都不大合身。

    她捡最长的一套穿了袖子和裙子恰好够长,但也仅仅是够长,繁琐的拖拽没有了,看着倒也干净利落。

    出茶水房之前,秦禛盖上了盖头,琉璃领她出门,上了一架肩舆,过两道仪门,又在垂花门落了轿,一个盛装的漂亮小姑娘扯了她的袖口三下,她便下了肩舆。

    走红毡,过火盆,跨马鞍。

    秦禛扶着喜娘,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四周。

    眼睛看不见,耳朵就格外灵敏,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衣裳好像不大合身。”

    “的确短不少。”

    “没听说吗,路上出事了。”

    “我听说了,遇刺了,刺客用了火铳,凶险极了。”

    “真是福大命大。”

    “那是,否则能当王妃吗”

    秦禛觉得这话有道理,她运气着实不错,如果当时正襟危坐,她的脑袋绝对会多一个大窟窿,又岂会在这里被人评头品足

    一路听着,思考着,红毡很快到了尽头。

    秦禛被喜娘领到指定位置时,瞧见一双精致考究的短靴。

    这是景缃之的鞋。

    要开始拜堂了。

    高堂不在,皇上没来,就只能拜天地鬼神了。

    一上香,二上香,三上香;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送入洞房。”磕到头昏眼花,秦禛才听见如同纶音的四个字眼。

    景缃之用绸带引秦禛进入洞房,后者踩着几只麻袋坐到了喜床上。

    一位三十出头的贵妇人替秦禛挑开盖头,笑道“称心如意。”

    秦禛欠身笑笑,以示谢意。

    昭王则起了身。

    那贵妇人劝阻道“此为坐床,还请王爷再坐一下。”

    景缃之道“二嫂辛苦,王妃在路上出了事,皇上只怕还惦记着,我现在要进宫一趟,合卺酒回来再喝,其他仪式就由二嫂替我操办一下。”

    “这”齐王妃看向秦禛。

    秦禛愤怒地看着景缃之。

    景缃之微微一笑,“大喜的日子,王妃却遇了刺,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着手,本王去去就回。”

    齐王妃无法阻止,只好抱歉地对秦禛笑了笑。

    把景缃之送出去,她让婢女端一张圆凳,在秦禛膝前坐下,安抚道“弟妹,十三弟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大礼走完了,仪式已成,剩下的就不着急了,我们缓着来。”

    秦禛道“多谢二嫂,弟妹怎样都行,无所谓。”

    不管景缃之为什么走,他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自然也不用热脸贴冷屁股。

    齐王妃松了口气,“那就好办了,弟妹再歇歇,一会儿二嫂带你认认亲,认完了就可以歇着了。”

    “谢谢二嫂,辛苦了。”秦禛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不辛苦。”齐王妃的视线在她勾起的唇上停驻片刻,“弟妹的口脂真好看。”

    秦禛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等下会有一份送给二嫂。”

    齐王妃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拍了拍,“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秦禛道“二嫂不必客气,应该的。”

    妯娌俩聊了一会儿,待喜娘来叫时,秦禛让琉璃等人带上礼品去花厅见亲。

    这又是乱糟糟的一个大过场,各种称呼、各式长相一股脑地钻进秦禛的大脑里,脑瓜仁疼。

    好在该送的礼都送出去了。

    来者非富即贵,只要她的口脂和香皂好用,依依香坊就不用发愁东西卖不动。

    秦禛这边认亲时,景缃之已经到了含章殿,正在和建宁帝汇报情况。

    建宁帝原本要去主持婚礼的,就是被这一场刺杀阻住了脚步。

    他不明白,刺客为何不守着他,转而去对付一个弱女子。

    景缃之道“刺客羽翼未丰,刺杀秦二应该是为了泄愤。”

    建宁帝颔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杀不了我。”

    景缃之道“不过是想给臣一个下马威罢了。”

    建宁帝蹙起眉头,“你说得对,当年还是朕太仁慈了。”

    景缃之不置可否。

    当年他的确想过斩尽杀绝,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性格不像以往那样尖锐,他反倒感激建宁帝阻止了他。

    如今建宁帝开始后悔,他便明白了司徒演的苦心。

    帝王心术,不可不防。

    他以前太放肆了。

    建宁帝问“查到什么了吗”

    景缃之摇头,“迎亲的是王府护卫,射击距离太远,赶到时,刺客已经不见了。”

    建宁帝道“如此看来,秦二能活下来实属不易,朕倒是给你指了门好婚。”

    景缃之认同他的话,如果不是秦禛,换成任何一个女子,今天都很难活到昭王府。

    建宁帝靠在椅背上,忽地一笑,“秦二身着一席红色嫁衣,骑一匹黑色骏马,在市井中招摇过市啧,朕倒是很期待与她的会面。”

    他挥了挥手,“好了,宫门就要落锁了,回吧,不要辜负了人家。”

    “是。”景缃之起身告辞。

    从宫里出来时,一轮弯月挂上了天际,清雅,明亮。

    景缃之骑着马,溜溜达达往回走,不急不躁。

    盏茶功夫的一段路,他走了一刻多钟。

    回到家时,宾客已经散了,偌大的王府恢复了平静,只有一串串彩灯兀自在早秋的夜风中热闹着。

    景缃之换了衣裳,在外书房喝饱茶水,这才往正院去了。

    “王爷到。”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喊了一声。

    景缃之特地看了她一眼,他不认识,应该是秦禛带过来的。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

    景缃之进正堂,穿过起居室,到了卧房。

    红烛高照

    八仙桌上摆着一只托盘,托盘里的两只玉瓠瓜里装着纯净清香的酒。

    “王爷。”秦禛放下手里的书,从床上起了身。

    她卸妆了,湿润的秀发在头顶松松地绾了个圆髻,身上穿着大红色襦裙,衬得脸蛋白里透红,烛火在晶亮的大眼睛里跳跃,格外好看。

    景缃之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穿着嫩粉色褙子,给他留下一个极为做作的印象。

    他大步走到秦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秦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后退,仰着脖子,寸步不让。

    景缃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粉嫩、饱满的唇上,头一点点低了下去

    起初,秦禛无动于衷,静静等待对方不战而退。

    但当薄唇越来越近,对方的鼻息越来越热时,她忽然意识到,这是男权社会,跟男人做这种较量毫无意义,对方只会觉得她轻浮不堪,却绝不会因此爱上她。

    思及此,秦禛脚下一滑,后退了一大步。

    景缃之转了几下手中的小刀,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在八仙桌旁坐下,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你不想嫁给本王。”

    秦禛道“是王爷不想娶本王妃才对。王爷想说什么,大家开诚布公不好吗”

    景缃之挥挥手,把伺候的嬷嬷和婢女赶了出去,翘起二郎腿,“开诚布公就是本王不喜欢你,不想碰你,但明天宫里的嬷嬷会来收帕子。”

    “帕子”秦禛蹙了蹙眉头,“哦,元帕。”

    她朝架子床走了过去,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不小的丝帕,然后又往化妆台走一趟,从里面取出一支细针、一只小瓷瓶和一支毛笔。

    “这个简单。”秦禛在景缃之的对面坐下来,用细针在食指指尖一戳,挤出一滴鲜血,然后戳中指,再挤出一滴,揉一揉丝帕。

    丝帕皱了,两滴血交汇、印染。

    “还不够脏。”秦禛嘀咕一句,打开小瓷瓶,用毛笔蘸了蘸,大力在两滴血附近皴擦几下。

    丝帕上又多了一片血红色。

    “再来一点儿茶水。”秦禛从茶壶里倒出两滴茶水,揉开,“嗯,这就很好了。”

    景缃之看一眼,又飞快地别开了,“好恶心,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禛道“保证王爷能过关就是。”她把两个瓠瓜里的酒倒在痰盂里,“对了,这正院我住不惯,王爷给指个新院子吧,我想离花园近些。”

    景缃之起身朝净房去了,“三昧院,你的嫁妆都在那边。”

    “三妹院,这是什么名字”秦禛一时没反应过来。

    景缃之道“三昧,正定也,梵语。”

    秦禛挑了挑眉,明明是个杀神,却妄想追求平静,这是缺什么就要彰显什么吗

    她把帕子收起来,叫来下人伺候景缃之洗澡,独自上了床。

    净房里传来持续不断的水声。

    秦禛起的太早,白噪音很催眠,她很快就迷糊了过去,一直到身边有了细碎的动静。

    她睁开眼,与正在躺下的景缃之对了个正着。

    景缃之明显慌了一下。

    “不要”秦禛心中一动,嘴里发出一声呓语,“王爷轻点儿”

    景缃之一下子坐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在搞什么鬼”

    “呵呵呵”秦禛捂住嘴嗤嗤地笑,随后又道,“痛痛痛啊,不要啦,呜呜”

    景缃之明白了,某处一下有了反应,不由又羞又怒,愤而下床,披上外衫就跑了出去。

    站在天井里,被沁凉的夜风一激,景缃之清醒了。

    秦禛这是不想跟他同床共枕,就故意恶心他,让他自己主动退出来。

    “这小狐狸”景缃之转身要回去,转了一半又停住了,“罢了,目的已经达到了,我跟一个女子计较什么呢”

    “王爷。”承影从稍间走了出来。

    景缃之大步朝二门走了过去,“本王今晚睡方寸院。”

    “啊”承影看了眼上房,“啊,小的这就安排。”

    秦禛赶走景缃之,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宿。

    凌晨四点,她被两个嬷嬷叫醒了,元帕交上去,再洗漱一番,又被嬷嬷们请出了王府。

    景缃之正在马车里等她,他唯我独尊地坐在最里面,两条大长腿占了一大半地方。

    秦禛也不计较,在门口坐下了,隔着玻璃窗看风景。

    晨雾将起,一片片,一缕缕,在京城上方飘飘荡荡。

    烟囱里烟不甘落后,空气中有了烟火气,不那么好闻,却很温馨。

    秦禛想起一个梗,“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后面笑。”

    她现在就是坐在宝马车里哭的那个了吧。

    景缃之一直在观察秦禛。

    他觉得,她是他目前见过的最难对付的一个女人不光脑袋好使,脸皮还够厚。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秦禛实在忽视不掉,就只好面对他。

    她问道“王爷,我的侧脸好看吗”

    景缃之嗤笑一声,“你想听实话吗”

    秦禛道“不,我想听假话。”

    景缃之道“很美。”

    秦禛点头致谢,“谢谢王爷夸奖,那我就当真的听了。”

    景缃之“”

    秦禛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到目前为止,她对景缃之很满意长得养眼,有风度,有分寸,却没有想象中的狂躁。

    到了宫城,秦禛先下车,刚站定,就见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

    “吁”骑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王爷,有密信。”

    景缃之接过一只小竹筒,打开蜡封的一头,取出一张小纸条,打开看了眼,再双手一搓,纸条被搓得稀烂,一扬就随风散了。

    他一言不发,快步朝宫门走过去,转眼就不见了。

    秦禛就这么被晾在了宫门之外。

    两个嬷嬷同情地看着她。

    秦禛尴尬地攥了攥拳头,“嬷嬷,我们也进去吧。”

    一个嬷嬷道“王爷处理的都是家国大事,耽搁不得,我们陪娘娘进去就好。”

    另一个也道“是啊是啊,王爷年纪轻轻就成了国之栋梁,娘娘是有福之人。”

    秦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遭,心道,我和昭王就是陌路人,但愿刺客们能很快收到这种消息,以后不再有刺杀事件,不然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待他们赶到含章殿时,景缃之已经走了。

    建宁帝和皇后一起召见了秦禛。

    这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帝王,宽额头,桃花眼,高鼻梁,整体颜值虽不如景缃之,但加上皇位就大大地超过了。

    天道之子的待遇估计也不过如此。

    反观陆皇后,颜值就太一般了,中等样貌,身材一般,放到人堆里都找不到。

    但人极好,一笑起来就眯眯眼,说话温温柔柔,废话不多,每一句都在点子上。

    称一句“母仪天下”绝不为过。

    帝后二人带她拜祭了祖庙,回到后宫之后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直到中午才放她出来。

    回到王府,景缃之还是不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秦禛也不问,自动自觉地搬到了三昧院。

    景缃之不在京城,秦家也是知道的,所以回门礼就简办了。

    秦禛回家转一圈,同祖父、父母说说话,再吃个饭,走个过场就算完事了。

    回王府后,她把三昧院好好捯饬了一番。

    三昧院面积很大,但只有一进,院心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一大片土。

    秦禛无事可干,就让人把这块地开成六块菜畦,买来白菜和萝卜的种子,满满当当地种上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白菜和萝卜都长出来了,景缃之也没回来。

    秦禛实在无聊,只好重操旧业,把手工皂、手工精油的活计揽了过来。

    做出来一大批,她找个由头出了王府,往依依香坊去了。

    不知是时间长了,人们对香皂和肥皂有了认识,还是她在认亲时送的礼物起了宣传作用,依依香坊的生意好起来了。

    香皂和肥皂供不应求,口脂也经常处在断货的边缘。

    秦禛这批货到的十分及时,乃至于秦简言不好意思批评她随意出府。

    秦祎不在,秦简言除了告诉她守规矩就没别的话了。

    秦祎只好略坐坐就告了辞。

    主仆二人在街面上溜溜达达,都不愿意回家。

    路过茶楼时,秦禛想起了史员外一案,便脚下一拐,又进了门。

    刚要在靠窗的座位上落座,秦禛就听邻座的一个年岁略大的客人说道“顺天府又在招捕快了,听说三两银子一个月,你要不要去试试”

    他对面的客人说道“不去,风里来雨里去的,还可能碰到杀人案,哪儿那么好干,远不如做镖头来得省心。”

    秦禛心思一动,拉着琉璃又出去了。

    琉璃道“姑娘不想喝茶了吗”

    秦禛没有回答,拉着她过马路,去对面的小绣坊里买了两套小号男装。

    二人在马车上换了,然后让车夫送她们去顺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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