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清带着师爷先走了。
之后, 罗毅和张文才去了月牙湾。
仵作李初六站在两具尸体中间,拱手道“赵什长,派个兄弟帮帮忙吧, 多谢。”
他有专车专门拉尸体的骡车。
但乘车的活人只他一个, 每次都得求一个什长或伍长, 安排捕快帮他的忙。
赵岩看了周智等人一眼。
秦禛主动请缨“我来吧。”
周智忙道“还是”
秦禛看了他一眼。
他赶紧改口道“我也来。”
秦禛上了前,横在她眼前的是一具男尸和一具女尸。
入目便是被砍烂了的两张脸,伤口上没有生活反应,显然是死后伤。
脖子上有勒痕, 伤口边缘齐整,沟壑极深, 似乎还有摩擦伤,死者可能剧烈挣扎过。
男子大约六尺高, 身量匀称, 胸口敞开着, 皮肤上没有外伤, 腹部也没有隆起。
抬起时,脖子下面可见尸斑, 压迫不褪色,浸润期这说明死者在岸上搁置过相当长的时间,而不是人一死就扔到了河里,由此也可以推测,死者死在城里, 而非城外上游某处顺流而下。
男子右手的拇指中指无名指上有薄茧, 分布的位置恰是抚琴常用之处。
此人应该经常操琴。
把尸体放在板车上时,秦禛捋起他的袖子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外伤。
女子尸表特征与男子基本一致, 耳根下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手上没有操琴的痕迹,一只脚穿袜子,一只脚光着,脚很小,比手掌略长些,没有茧子。
二人都穿着米白色丝绸中衣,身上都没有任何首饰。
一头失去光泽的发披散着,被秋风一吹,与人肢体相缠,极为吓人。
李初六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比较准确,但对尸表的描述还不够具体。
一干捕头也不够专业,问的不到位,做的也有瑕疵这大概和恐惧和抵触有关。
两具尸体都被搬上车了。
秦禛就着河水洗了手她在荷包里装了一块小肥皂,正好合用。
房慈蹲在不远处崇拜地看着她,“我的娘诶,你小子看着不大,胆子这么大呐”
秦禛道“还行。”
周智盯着她手里的肥皂,“这是什么”
秦禛递过去,“肥皂,和澡豆差不多。”
周智接过去,在手心里蹭了几下,还给秦禛,两只手交互搓搓,手上堆起了丰富的泡沫,在水里一涮泡沫就掉了。
他说道“带着还挺方便。”
秦禛道“明天送你一块。”
周智正要拒绝,就听赵岩说道“抓紧时间,沿着河边往上走,务必不能遗漏可疑物事。”
周智起了身,招呼兄弟们跟了上去。
秦禛没急着走,在岸边找了一根长竹竿,在那堆淤积的垃圾里翻了翻。
房慈一直跟着秦禛,“小毛,找什么呢”
秦禛道“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周智返了回来,“堆在这里的东西多了去了,都是月牙湾的。而且,咱也无法证明哪些是死者的,哪些不是,捞上来也是瞎耽误功夫。”
秦禛挑出一件宝石蓝的丝质长袍。
“这”周智不那么肯定了,“好像还挺新。”
秦禛又挑出一件渐变色襦裙,从浅紫到深紫,颜色漂亮,款式新颖。
大赵道“死者也是一男一女,衣裳也是一男一女,能确定是死者的吗”
秦禛摇摇头。
房慈道“那你为什么要捞呢”
秦禛扔掉竹竿,“如果死者在船上遇害,且凶手想隐藏死者身份,那么凶手会怎样处理他们的外衣呢留着,还是烧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两件衣裳卷起来,提在手里,“死者死了一天,凶手都没能处理尸体,直到今天凌晨才扔到河里,如果这说明他们不方便处理尸体,那么也可能不方便处置死者的其他物品,所以我想碰碰运气。”
粱显插了一句,“我觉得还挺有道理,两件衣服的身量好像和死者差不太多。”
“周伍长,怎么还不跟上来”赵岩在远处喊了一嗓子。
“来了。”周智回应一声,对秦禛等人说道,“回去再琢磨,我们先去看看别处。”
五人追了上去。
沿河一路向上走,两刻钟后,赵岩的人在河边发现两道深深的车辙,来的重,去的轻。
“会不会是运尸车”
“不好说。”
“看看河边有没有脚印。”
“有,两个尺寸的脚印,还挺深。”
“带尺了吗,量一下轮距和脚印。”
“我带了。”
一干捕快配合默契,很快就搞定了。
秦禛站在洛水边上,这里水流湍急,且只有两条车辙,在这里抛尸的假设是成立的。
大赵道“如果在这儿抛尸,那小毛捞的衣物就更不能说明什么了吧。”
房慈双手叉腰,“不在船上,烧火就容易多了,两件衣裳而已,烧了就是。”
赵什长发现车辙,不敢轻忽,带着四个手下去追查车辙的走向了。
周智招呼大家继续往前。
这一走就是七八里地,一直走到月牙湾,也没有任何发现。
月牙湾的景色很美,两岸竹林葱郁,河水平静如镜,一艘艘精心装扮的画舫五彩斑斓,靡靡的丝竹声顺着一道道涟漪逶迤而来,瞬间惊艳了岸边的旅人。
大赵艳羡地看着画舫里的衣香鬓影,“啥时候我能也来一趟,死也值了。”
房慈“嘁”了一声,嘟囔道“那你的命也忒不值钱了。”
粱显又踹了大赵一脚,什么都没说。
大赵不以为意,嘻嘻地笑着。
周智道“走吧,我们回衙门。”
秦禛有些意外,“我们不去找找线索吗”
周智朝一条小径走去,“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随意去查会出乱子,接下来怎么做,要看霍大人的意思。”
秦禛“”行吧,入乡随俗比较好。
周智租了一辆骡车,带大家回了衙门。
赵什长、张文才已经回来了。
后者正在高谈阔论,用不多的词汇描述月牙湾遇到的佳人,仿佛怀抱佳人的才子是他一样。
周智一进去,张文才便停止了演讲,问道“老周,有收获没”
周智道“没什么收获,你呢”
张文才嘬了口茶水,“咱们排查了七八条画舫,但没查着可疑的人。”
明明一无所获,却非要表一表功。
周智懒得理他,弯腰拍了拍裤子上的浮土。
张文才“咔哒”一声盖上了杯盖,“老周你也忒不讲究,没瞅着我这儿喝茶呢吗”
周智没什么诚意地抱了抱拳,“对不住了兄弟。”他转身去问赵什长,“赵哥,你那边怎么样”
赵什长道“车辙下堤坝后,上了安康街的石板路,走到头,就没有了泥印。”
秦禛了然一笑,京城的城市建设还算不错,基本上都铺了青石板。
木质车轱辘一路颠簸,泥巴很快就干了,能留下的痕迹有限,找不到才是正常。
“唉”赵什长叹了一声,“不好破,看看上面怎么说吧。”
“出来出来,大家都出来。”一个小厮进门嚷嚷了几句。
捕快们飞快地出了门,在门口站成一溜儿。
总捕头罗毅也来了。
五十出头的老者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从夹道走了出来。
此人姓冯,冯乐清,就是刚刚一同去过现场的师爷。
秦禛以前没见过他,遂放心大胆地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冯师爷道“仵作彻底验完了尸首,老朽把情况给大家说一说男子身高六尺女子非完璧之身”
他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叙述时逻辑性很强,且带有鲜明的指向性。
总结一句话女子不是完璧,很可能是月牙湾的妓子,当努力排查月牙湾的失踪人口,从而确认男子身份。
冯师爷通报完已知情况,又问“月牙湾找不到端倪,沿河而上可有发现啊”
赵什长把车辙一事报告了一下。
周智犹豫片刻,到底把秦禛找到的衣裳也说了一下。
冯师爷捏着胡子,“衣裳就算了吧,画舫每年不知道要丢多少呢,车辙倒是有点意思,赵什长再努努力,往细了查。”
“是。”赵什长勉强打起精神应下了。
冯师爷对罗毅说道“十五个人可能不够,回头老朽跟霍大人说说,看看能不能再调派一伍人手。”
一般来说,一个大案子十五个人是标配,一什加一伍赵岩负责的一什,再加上直属罗毅的张文才一伍。
罗毅拱手道“那敢情好,多谢冯师爷。”
冯师爷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兄弟们散了吧。”
他往二堂去了。
秦禛回屋拿了个板凳,在外面坐下,默默把掌握的情况归拢了一下。
仵作没有发现新情况,尸检结果与她看到的差不多。
赵岩的车辙基本没戏,应该从衣裳和弹琴两条线索下手。
两个死者都没有搏斗伤,多半被麻绳勒死,可能说明死者对凶手没有防备,极可能熟人作案关于这一点,在找不到尸源的情况下,起不到任何作用。
女尸有痣,但不够明显。
周智从茅房回来,低声对秦禛说道“您现在有头绪了吗”
秦禛道“别您,叫我小毛就行。”她踢了踢脚下的衣裳,“我想找个绣坊,把这两件衣裳研究研究。”
周智撇撇嘴,“这条路基本上走不通的。”
秦禛笑了,“那我也要试试,你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能及时,抱歉了哈。
今天只更三千字,明天晚上十一点以后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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