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一十四, 推官霍大人对重案组的差事做了临时调整重案组暂时放下对重案的侦查,同普通捕快一样进行巡街,以免过年期间门的京城在治安上出现重大疏漏。
秦禛白天溜达一整天, 运动量达标,晚上就不用做体能训练了。
回到家, 她踏踏实实地泡了个热水澡, 半小时后才把自己从水里捞出来, 擦干头发,穿着浴袍出了净房。
“怎么洗了这么久”景缃之翘着一郎腿、一手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地卧在贵妃榻上。
秦禛吓一大跳, 赶紧看了一下身上, 还好,除了小腿都盖得严严实实。
她不大高兴,责问道“王爷来三昧院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景缃之微微一笑,“本王昨晚上打过招呼了。”
他指的是点菜一事, 的确算知会过了。
秦禛吃了个瘪, 看看周围, 琉璃和何妈妈都不在, 只有景缃之一个人。
她问道“琉璃她们呢”
景缃之道“一个说去厨房, 一个说去沏茶,一刻钟过去了, 本王一口水没有喝到。”
秦禛摇摇头,她理解何妈妈的想法,只是不敢苟同。
孩子不是争宠的工具, 更不是养老的依靠。
她绝不会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她们就是创造一万个机会也没用。
再说了,她又不是狗, 一见主人给好脸色,就摇着尾巴冲上去,又是扑又是舔。
何必如此卑微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未必讲得通,她暂时也不想讲通。
她们没有她的心态,也没有她的技能,作为一个古代女人,只靠嘴硬活着,还是很艰难的,人要识时务。
秦禛走到衣橱前,说道“王爷稍等,我换好衣裳就去叫她们。”
景缃之看着顶棚,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秦禛换好衣裳,用大帕子包好乌压压的湿发,便去了外间门。
何妈妈守在外面,见她出来,脸上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秦禛冷着脸说道“我知道何妈妈是好意,但那些不是我想要的,不必多说,快去沏茶。”
这还是秦禛第一次给下人脸色看。
何妈妈的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不免有些错愕,有些委屈,但她是下人,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再委屈也不能分辨。
她打了一躬,出了门,径直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
王妈妈和琉璃正在就鸡汤怎么熬更清亮更香浓的问题展开交流。
何妈妈进来打断了一人的谈话。
王妈妈放下铁铲,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何妈妈抹搭她一眼,“还能怎样,挨训了呗。”
王妈妈臊眉耷眼,“都是我出的馊主意,倒是连累何姐姐了。”
琉璃道“两位妈妈不用担心,娘娘面冷心善,大家的好意她明白,只是不喜欢罢了。娘娘就是这样,她不喜欢的一定会告诉大家,以免怨气堆得越来越多,到时候大家都不开心。”
她原本就不同意那么干,但两位妈妈逼着她配合,她也没办法。
琉璃跟秦禛的时间门最长,也最懂秦禛的行事方式。
两个妈妈反思了一下,便也撂开手,不再琢磨此事了。
琉璃把茶送上去时,秦禛和景缃之正在聊火铳的事。
景缃之说,秦禛设计的图纸不错,尽管在工艺上很难达到要求,但并非做不到。
说完此事,一人一时无言,遂各自品起茶来。
琉璃站在角落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他们不尴尬,她却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了。
秦禛不是没话找话的人,景缃之更是,氛围虽然古怪了些,但总体来说和谐。
很快,凉拌黄花菜和鸡汤被何妈妈端了上来。
秦禛放下茶杯,说道“王爷那边请。”
景缃之起了身,“很香,王妈妈的厨艺只怕不比御厨差,本王今后有口福了。”
这句话蕴含的意思可太多了。
秦禛惊诧地看着景缃之,后者不躲不闪,与她的目光相撞,意思已然极为明确。
秦禛懵了一下,这位若是要求她履行夫妻义务,她怕是找不到任何借口拒绝一旦拒绝,彼此的关系就会降到冰点,届时外敌不明就里,对她的敌视依然故我。景缃之这边却对她不闻不问,那她的未来就只有困守内宅一条路了。
想到这里,她打了一招太极,笑着说道“当然,三昧院的饭菜随时欢迎王爷品尝。”
景缃之在八仙桌旁坐下,正要反问一句只有饭菜欢迎本王吗
却听到秦禛又开了口,“王爷,明年开春宫里就要选秀了。王爷喜欢怎样的女子,要不要我跟皇后娘娘打个招呼”
景缃之知道要选秀的事,但因为一直有更要紧的事,所以对此事从未上过心。
他说道“皇后娘娘知道本王喜好,但王妃是正妃,执掌王府后院,要和侧妃日日相处,王妃不妨选自己喜欢的,大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和谐一些。”
秦禛“”
她很无语,但又不能否认这是景缃之的好意。
毕竟,这个朝代的亲王、郡王,基本上没有不纳侧妃的。一正一侧四夫人是标配,还有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无数。
“多谢王爷。”秦禛思考片刻,又道,“我每日都在顺天府,大多时候顾不上王爷起居,找个王爷喜欢的至关重要,听说王爷爱美人,对吗”
景缃之还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多大的坑,只当秦禛大度善良,笑眯眯地夹起一筷子黄花菜,“当然,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呢”
琉璃的小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
她看出来了,她家姑娘一点儿错都没有,明明能凭本事活着,干嘛跟别的女人争一个男人,嫌日子太安逸,嫌命太长吗
何妈妈是女人,在这一瞬间门也理解了秦禛的心情。
她想,娘娘的脾气太好了,如果换作她,只怕要把那会儿的自己骂一个狗血淋头了。
晚上是四菜一汤,白斩鸡、酸菜鱼、清炒时蔬陆续被端了上来。
食欲遣散了郁闷。
在秦禛看来,没有什么比一顿美食更能治愈心灵的了,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食不言寝不语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这句话格外友好。
一人不再说话,一刻钟后,桌面上的菜被吃得一干一净。
秦禛以算账为由,礼貌地把景缃之请了出去。
景缃之知道秦禛是怎样的人,从没想过秦禛会留宿,但也没想到她连话都不愿对自己多说。
这让向来自负的他有了一些挫败感,站在靶子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练习飞刀。
一边玩,一边思考。
他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太高估自己了,碗里的还没吃到,就已经想着锅里的了,女人再大度,也不喜欢跟别人争宠。
大意了啊
那侧妃就先算了
不行,这太没面子了,而且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善妒不是好女人,另外,他若这般在乎她,青莲会和北辽绝不会眼巴巴地看着。
呸
谁在乎她了。
不过是一些些好感罢了。
景缃之甩甩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抛开,专心练习飞刀。
“咚咚”门被敲响了。
承影开了门。
周管家站在门口说道“王爷,风雨阁前面出事了,庞大人和随从被杀,马车被点着了”
景缃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备马,更衣。”
他飞快地出了侧门,翻身上马,正要出发,又停了下来,对周管家说道“备车,你送王妃过来一趟,但王妃不能露面,明白吗”
周管家拱了拱手,“是。”
秦禛出来的时候,景缃之已经走了。
她上了一驾下人用的寻常马车,由周管家亲自驾驶,朝丰安大街疾驰而去。
天刚黑,马路上没什么人,马车全速前进,很快就到了风雨阁附近。
马车已经落架了,木头烧得通红,照亮了一方天地,像极了狂欢时的篝火。
周围围着一大群人。
周管家把车停在人群外围,对秦禛说道“娘娘到了。”
秦禛拉开车窗,探头往外看。
景缃之就在人群中,他个子高,在外围也能看得见他的脑袋。
他正低着头,被几个护卫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秦禛朝马路左右各看了看,风雨阁和鼎香楼的一楼各有十几张看热闹的脸。
她说道“周管家,你火速带我去鼎香楼一楼,越低调越好。”
周管家信服秦禛,一话不说,牵着马车就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里。
一人从鼎香楼后院进去,周管家跟掌柜周旋,秦禛跟着伙计上了一楼。
她也去了回廊,打开窗,从楼上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出事现场,以及围观的老百姓。
伙计介绍道“死了七个,听说都是一个人干的,啧啧真他娘邪门儿,也不知道啥仇啥恨,举刀就杀,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不是世道乱,而是坏人不想这世道安稳。”秦禛随便应付一句,目光落在石板路上。
石板路上有大片的血迹,应该是割断喉咙所致。
凶手出手果断,力度极大,这一点从尸体头部出现的奇怪扭曲可以印证。
那么凶手必然是练家子。
练家子在大马路上杀官员,很可能是想报复朝廷,引起百姓恐慌,以达到颠覆江山的目的。
另外,人杀了就杀了,放火的意义其实不大,而且会暴露身份,对凶手来说更加危险。
但凶手仍然做了,这说明,他大抵有这方面的癖好。
有癖好的人一般不会放弃欣赏成果的机会。
那么,他很可能就藏在人群之中,而且穿的衣裳不多。
秦禛的目光飞快地略过每一个围观老百姓,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穿着黑色短打,右手臂不自然地挺直的年轻男子。
她对刚上来的周管家说道“他可能就是凶手,你带人去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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