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也是闲着, 秦禛打算走一趟小泉镇,找华娘子的女儿聊聊。
老何驾车赶往东城,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 一辆马车忽然挨了上来,里面的人隔着车窗说道“有人跟踪, 娘娘今天不要出城。”
这个声音是暗卫岳平的。
秦禛拉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一看, 刚刚还齐头并进的车已经赶到前面去了。
老何喊了声“吁”, 但没刹车, 显然在等秦禛的吩咐。
这还是秦禛第一次收到警告, 而且就在景缃之纳妾之际。
青莲会和北辽的人不但眼睛瞎,耳朵也聋了啊
秦禛有些气闷,但多事之秋,不给大家添麻烦才是真的, 遂道“回吧, 去飞鸟阁。”
两刻钟后, 秦禛在飞鸟阁外下了车。
虞玉竹和小翠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她们知道秦禛的真实身份,但对外只称刘捕快。
秦禛道“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好。”二人很听话,秦禛说什么是什么, 果然各忙各的去了。
天气转暖,有春天的气息了。
秦禛站在街头看了会儿人流,试图分辨出跟踪她的那位。
可她看了好一会儿,连条癞皮狗都没发现。
锦绣窝外面停着六辆车,里面大概有两到三个客人,大门没关严,莺声燕语从门缝隐隐地飘了出来。
秦禛眼下男子装扮, 不方便进去,就进了安静的飞鸟阁,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飞鸟阁里也有客人,是个年轻的男客,从背影看,身形消瘦修长,颇有文气。
他背对着秦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纳兰性德的词“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这个时代没有纳兰性德,但有纳兰性德一样的痴男怨女,所以秦禛才写了这一首终归是想引起人们的共鸣,进而欣赏她的字罢了。
虞玉竹把泡好的茶放到她面前,便回柜台上做装裱去了。
一个女子掀开锦绣窝和飞鸟阁之间的珠帘,探头看了一眼,说道“咦,这里是卖画儿的,快来看看。”
三名女子鱼贯而入。
“哎呀,画得真好,画风婉约,笔触细腻,应该是女子画的。”
“字定是男子写的,好字”
“我喜欢这个。”
女子们说话声音不高,但也打扰了那名男子,男子从那幅字上挪开视线,落到陆皇后的一幅画上。
几个女子也看了起来,其中,评判陆皇后的那名女子看得最仔细,也最慢。
屋子里又安静了。
光线从玻璃小窗上透进来,落在干净的青砖地上。
墙角燃着檀香,袅袅腾起的细烟,在流动的空气中翻滚腾挪,弥散着淡淡的香气和淡淡的禅意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
秦禛很喜欢这种感觉捧一杯茶,和二三志趣相近的友人赏几幅画。
一名穿墨绿色大氅的女子走到虞玉竹工作的案头前,问道“这些字画卖吗”
虞玉竹放下裁刀,“卖,字和画一个价格,一平尺六两银。”
那女子在一幅小品和一张写着“慎独”的横批上点了点,“那两幅我都要了。”
虞玉竹笑道“好,小女子这就帮娘子包起来。”
秦禛放下茶杯起了身,“我摘,你准备画筒吧。”
“这一幅字我要了。”那男子忽然转过头,他声音清越,如淙淙的流水一般。
所有女子都看了过去
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凤眸狭长,剑眉斜飞入鬓,肤色白皙,唇色浅淡,好看得如同山水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人一般。
秦禛也看了过去,但她看的不是人,而是那幅纳兰性德的词。
她说道“公子稍等,在下先给这位娘子摘。”
男子微微颔首,“慢慢来,在下不急。”
秦禛个头较高,踩着小凳子就把三幅字画摘了下来。
虞玉竹正在包前面两个,她便主动把字幅卷好,装进画筒,再盖上盖子,笑着对男子说道“这幅十八两银。”
男子掏出两张银票,把画筒接了过去,问道“这里可以寄卖吗”
秦禛麻利地找出两块碎银给他,“可以是可以,但要看字画的品质。”
之前的那名看得最认真的女子突然开了口,“只要画得好,这里就能寄卖吗”
秦禛笑道“当然,飞鸟阁就是做这个买卖的,无论男女都可以。”
女子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看画去了。
“你们东家是个有心之人。”男子抱了抱拳,“告辞。”他朝门口走了过去。
被人当面表扬了。
秦禛尴尬地看了看虞玉竹。
虞玉竹道“我们东家不但有心,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男子闻言脚下略一停滞,推门出去后,细心地替她们关好了门。
穿墨绿色大氅的女子说道“当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今儿可算开了眼了。”
另一名红衣女子道“确实不错,但我还是见过更好的。”
绿女子问道“我以为这位已经京城第一了,居然有更好的,是哪个”
红衣女子瞄一眼门外,“当然是昭王殿下,去年有幸见过一次,简直惊为天人,就是啧啧。”
虞玉竹紧张地偷看秦禛一眼。
秦禛丝毫不为所动,被人说几句有什么关系,渣男还怕人说吗
她对打听寄卖的女子说道“娘子若是擅画,不妨送来看看。重山和真假狂人的字画卖得都不错,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
“呵呵呵”绿大氅女子轻笑几声,“每日操持家务、教育子女就已经很烦了,哪里还有心思画画呢”
红衣女子点点头,“成名成家是老爷们的事,我们女子陶冶陶冶情操便是,其他的就不必了吧,要那些虚名作甚”
秦禛道“娘子此言差矣,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就像卫夫人、李清照,哪个不是名垂千古”
“你”红衣女子想反驳,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用尖尖的食指点点秦禛,悻悻地回锦绣窝去了。
绿大氅女子若有所思,“这位小哥的话有几分道理,我们女人当不了官,还不能画几幅画吗”
秦禛在飞鸟阁吃了午饭,下午一点左右回到衙门。
兄弟们还没回来,她便亲自动手把炭盆烧起来,还做了一壶开水。
沏好茶,秦禛正要坐下,周智等人进了屋。
她笑着说道“辛苦了,食材都卖完了”
大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都卖完了,累死了。”
房慈也道“小猫放心,咱们的生意绝对赔不了。”
周智道“真没想到能卖这么好,估计要不了三个月,一个月就能回本了。”
粱显很兴奋,“幸好铺了这么多店,不然肯定白白便宜别人了。”
秦禛道“只要把好食材关和卫生关,这个生意就能持续做下去。”
周智道“放心,跟家里都说好了,不会糊弄的。”
正式开始工作前,大家就麻辣烫存在的不足做了一番总结。
最后,房慈想起了秦禛上午说过的话,“小猫上午想说什么来着”
秦禛道“我想告诉你们,我其实不是秦家的亲戚。”
大赵不甚在意地端起杯子,吹了吹,“就这事啊,不是就不是,有什么的呢”
房慈跟秦祎打过交道,闻言不免有些发懵,“那你是”
秦禛道“秦老将军是我祖父,我现在住昭王府。”
“啪嚓”大赵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房慈死死地抓住了壶把儿,小脸涨得通红。
秦禛道“皇上有口谕,只要我的身份泄露出去,这个捕快我就当不成了,请大家务必保密。”
周智和粱显立刻说道“小猫放心。”
大赵绝望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
周智道“当然,第一天就知道了,毕竟小猫帮咱们破了银楼的案子。”
大赵在自己的胸口捶了几拳,“看来我这副眼睛可以抠出来喂狗了,太蠢了,真的太蠢了。”
粱显嗤嗤地笑,“小房子之前不认识小猫也就罢了,我真没想到,你能迟钝成这个样子。”
秦禛道“保密就成。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看周伍长和老梁你们就知道了。”
房慈举起三根手指,“娘小猫放心,我嘴严着呢。”
大赵哀嚎一声,“我嘴不严,回去就把它缝上。”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周智道“好了,言归正传,把案情汇总一下吧。”
皇宫大内。
景缃之风尘仆仆地进了未央宫。
建宁帝道“显之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景缃之跪到了地上,“臣急着回来,是想请皇上收回成命。”
建宁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显之让朕收回什么”
景缃之道“皇兄,显之之前不是说过了,暂时不要侧妃吗”
建宁帝起了身,把景缃之拉起来,“弟妹不高兴了”不待后者回答,他又道,“弟妹心胸宽广,不至于连两个女子都容不下吧。”
人家那心胸宽着呢,容了大庆社稷,容了黎民百姓,就是没容下我罢了。
景缃之腹诽着,嘴里却违心地说道“皇兄错怪秦二了,不是她心胸不宽,是弟弟只想要她一个人。”
此事责任在他,绝不能因此让秦禛被皇上被厌弃了。
建宁帝蹙起眉头,“瞧你这点出息,一个女子”他停住了话头,“弟妹确实能干,但不适合做妻子,是皇兄误了你。”
景缃之道“皇兄此言差矣,我喜欢秦二,感激皇兄还来不及呢。”
建宁帝摇摇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朕不可能收回成命。”
“这个节骨眼”,指的是大庆改变国策的关键时刻。
他不是不记得景缃之的请求,他只是想笼络更多的朝臣他一个人娶不来那么多,就只好分给景缃之两个。
赵三是吏部侍郎的孙女,且赵家连着富甲天下的房家,他需要房家这样的商业力量。
廖秀秀一方面是廖知府的女儿,另一方面是粮商廖家的子女。
廖、房两家都很重要。
景缃之道“皇兄,那位廖姑娘,显之救过她们母女的性命。即便不纳,廖家也一定会支持皇上。还有房家,秦二和房家的小公子正一起做买卖呢,关系非常好。”
他让人查过越岭上的事,当时的事和人都查得清清楚楚。
建宁帝的眉头松开了,“还有这种事”
景缃之道“千真万确。”
建宁帝道“若果然如此,纳人入府一事就想办法拖一拖,等时局稳定了,朕再补偿给她们。”
景缃之脸上有了笑意,麻利地跪下磕了个头,“谢谢皇兄,皇兄对我最好了。”
建宁帝也笑了,绕到他身后,在屁股踹了一脚,“臭小子,今儿个不要,日后休想再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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