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确实是我错看了六殿下。”姚平远叹了口气, 放下药碗
这段时间姚平远受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向敬爱有加的姨老太太周氏竟是隐藏的这么深的一条毒蛇。
一想到这么多年, 他堂堂镇国候竟然被这么个恶毒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姚平远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更让姚平远无法接受的还有另一方面
本来是板上钉钉的那场决胜战,因为周氏并周景洛的缘故,竟然是以惨胜收场。
敌虏虽然暂时退下,却是就此埋下祸患。他的腿被斩断之后,算是彻底废了,以他现在的年纪本是刚过了不惑之年, 还有大把岁月可以驰骋沙场,姚平远一直笃定, 他能走的,比老镇国候父亲更远。
却是做梦都没想到,他驰骋沙场的人生竟然这么快就宣告结束, 明明他的父亲年过花甲, 还在战场上打拼,反倒是他却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成了废人。
而更让姚平远难以忍受的, 还有满心的愧疚
对长子的,对袍泽的, 还有对那些信他追随他愿意为他效死力的兵士们的
为了救他, 长子重伤昏迷,老兄弟死了数个, 手下士兵更是死伤无数
如果不是六殿下从天而降, 力挽狂澜, 简直难以想象,这场战争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领兵这么多年,姚平远还是第一次跌了这么大跟头, 如今说是万念俱灰也不为过。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江承佑看了眼短时间之内,就好像老了好几岁的妹夫,恨铁不成钢之余,又觉得姚平远有些可怜,“这几中弹劾你的奏章雪片一样送到皇上的案头”
之前姚平远阵亡的噩耗被证伪之后,紧接着就是边疆那边的奏报。不愧是姚平远带出来的人,对姚平远这个主帅的恭敬是显而易见的。奏折上极力想要替姚平远开脱。
可相较于这次战争的损失而言,那些话无疑就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伤亡数字报上来,就是隆盛帝也大吃一惊
那一战,大楚军队死伤六千余人
再有被敌虏劫掠去的粮草兵械,加在一起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这样的损失,下面将士即便想要帮着背,也是有心无力。
“我看皇上的意思,本来想要大事化小的”
可耐不住墙倒众人推啊,尤其是五皇子那些拥泵,简直恨不得一下摁死姚平远才好。
毕竟这之前姚平远给萧玦添的堵还少吗无论萧玦给出多大的筹码,都不肯相投就算了,这一回来,就给了萧玦当头一棒
前脚听说他阵亡的消息,后脚五皇子就差点儿被雷劈。
明明是大年初一这样的大喜日子,萧玦竟然硬生生在大殿前跪了大半晌,最后还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这些人所有的不爽可不是全都发泄到了姚平远身上
再有其他眼红镇国侯府荣宠多年的跟着起哄,姚平远眼下处境当真是艰难的很。
“好在三皇子替你说了话。”
旦日之后,身负祥云之下,朝中三皇子五皇子势力相当的局面明显开始倾斜,相较于萧玦的黯然神伤,三皇子萧瑢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最让人意外的则是六殿下,竟然破天荒也上了道奏折,如实上奏了当时的战况”
别看只是“如实”,可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件事。毕竟这之前,六殿下除了杀戮,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死活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多管闲事”这几个字。
常日里就是有人死在面前,也别想六殿下多看一眼的性子。
眼下肯因为姚平远上折子,已经是让所有人跌落一地眼睛了。
更别说,萧恪所为,明显也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既然他都插手了,那大家就有一说一,甭拿那些有的没的脏水往镇国候身上泼,毕竟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还有些人往深了想,想着这是不是其实就是皇上的意思毕竟整个大楚谁不知道,皇城司只听命于六殿下,而六殿下一向是皇上养的狗,从来没有自己的主意。
自以为揣摩出了圣意之下,很多人自然熄了声,就是萧玦的人也不敢太过分了。
这么想着,就是江承佑也觉得有些诡异
“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六殿下关系这么好了”
别看他时常宿卫宫中,按理说应该是大臣中和几位皇子关系最亲近的人,可事实却是,无论三皇子或者五皇子,包括其他那些小殿下,见面都能聊几句,可就是那位六殿下,江承佑瞧见他心里就觉得怵得慌。
一般远远的瞧见了,就下意识的避开。真是没办法撞上了,那就难过了
萧恪倒是看他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从来不会跟他多说一个字。
江承佑却觉得如刺在背
萧恪身上的杀气并血腥气实在太浓烈了。竟是江承佑这个堂堂大将军都觉得吃不消。
也因此,发现萧恪竟然格外对妹夫放出了善意后,江承佑顿时就成了好奇宝宝
不敢追着六殿下问,妹夫这儿问一声还是没关系的。
“我都说了,是我们之前错看了六殿下他那人瞧着冷漠,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姚平远也是个直肠子,一旦认准了什么人,轻易不会改变看法,正如他之前于周氏。
照姚平远看,再没有比六殿下萧恪更尽忠职守、古道热肠的了
会远赴边关,肯定是皇上发现了不对,派他过去的,即便明知道边疆险恶,处处危机,却还是应命前往,这不是尽忠职守又是什么
至于说古道热肠,则更明显了。要知道当时那可是万军阵中,枪林箭雨之下,可不是单凭武功高超就能逃出生天的。
他姚平远这条命,如何比得上龙子凤孙的六殿下一样金贵结果萧恪硬是杀了个七进七出,浑身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依旧不肯放弃。
最后这所谓的惨胜,姚平远可是丝毫不敢居功,要说当居首功者,无疑就是萧恪了。
之后回程时,更是强行阻止他想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和周景洛对质的想法。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生生把他做成活死人一般。
彼时姚平远还很是恼火,以为萧恪太过胡闹,还是一路被运回侯府,亲耳听到周氏和穆久林的对话,才明白了萧恪的良苦用心。
如此费心为他姚平远谋划,说不是古道热肠,谁信啊
再有这几天,明明他自己也重伤在身,竟然依旧连好好诊治都不曾,日日往侯府探望,姚平远这心里当真是滚烫滚烫的
他姚平远何德何能,竟然让六殿下这么牵肠挂肚。亏他之前还和其他人一般,认定六殿下就是个只会杀戮的杀星,甚至还想着找时间劝皇上,多加防备
什么叫以德报怨,什么叫心地良善,说的就是六殿下了。倒是他,却是枉做了小人。
江承佑被堵得哽了一下,心说妹夫这伤怕是确实不轻,而且怎么看断的不但是他那条腿,怕是脑子也磕着了
要是六殿下都能称得上善良,那他江承佑可不就是第一大善人了
倒是旁边正默默帮着收拾药碗的舜华看了过来
“女儿怎么瞧着,那位殿下很精神呢”
“所以说六殿下是真男人,大丈夫”姚平远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愧疚
战场上可真是刀剑无眼。姚平远昏过去前亲眼瞧见一支箭穿过甲胄,深深没入萧恪的肩胛。
醒来后听手下转述,萧恪护着他冲出重围时,盔甲早已破败不堪,前胸后背都插了几支羽箭之外,还有好几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
“他身上带的上好的金疮药,全用在了我和你大哥身上”
正低着头的舜华手一抖,拿着的空药碗一下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啊呀呀,你瞧瞧你,说的这么血腥做什么,看看把我外甥女给吓得。”江承佑吓了一跳,忙拉着舜华往后退,心疼中还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对姚平远的埋怨,“不是你识人不明这个家能搞成这样看看华姐儿这都瘦成什么样了,你竟然还吓她,有你这么做爹的吗”
“华姐儿快往旁边站站,可别扎着了”
把舜华拉到干净地站好,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确认舜华确实没事,才长出一口气
“没事儿就好,这样,以后给你爹奉药这样的事,你就别管了,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人,找个精心些的婆子过来侍候就行,你要是真不放心,就一边掌掌眼,可千万别再做这些活计了你爹就是个粗心不知道疼人的,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你舅妈和你哥你嫂子前儿还在不停的念叨着,说是想你了,不然你去舅舅家住些日子,好好养养,瞧瞧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越想越恼火,恨恨的瞪了姚平远一眼
外甥女会这么憔悴,可不都是眼瞎心瘸的妹夫闹的
那模样,仿佛舜华就是个什么精贵的易碎品似的。
姚平远看的一愣一愣的。心说大舅子这话好像有些不地道啊。明明他这个伤残人士还在这躺着呢,怎么到了大舅子口中,倒是女儿摔了药碗更严重些似的
而且大舅子这模样,怎么看都有些想要和自己抢闺女的意思
他姚平远以前是忽略了女儿,可再怎么说都是姚家唯一的嫡小姐,而且他也知道错了,没道理因为这个,就要把姚家唯一的女儿给拐走吧
“我没事儿,就是刚才有点儿头晕。”舜华自然能感觉到舅舅的疼爱,可她这会儿却是没心情做出任何回应,“我去躺会儿就好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啊。”江承佑忙应下来,又迭声吩咐下人,抬了张软椅过来,让丫鬟扶着舜华躺上去
“华姐儿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不是舜华拒绝,坚持说躺会儿就没事了,江承佑怕是立马牵上马就要去太医院拿人过来。
瞧着舜华都去的很远了,大舅子还不放心的站在门口张望,伤残人士姚平远重重的吐出口郁气
明明记得大舅子家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多,除了一个儿子外,闺女总有六七个吧
要说稀罕他家儿子还能理解,这么眼馋他家女儿怎么想都有些诡异呢。
舅舅和父亲想什么,舜华这会儿却是完全顾不得,脑海里全是萧恪的影子。
要说这几天,舜华说不担心萧恪是假的。却因为种种心思,强撑着不去关心。
又见他精神状态还好,便自我安慰,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没想到汪海却跟她说,萧恪受伤了。
那会儿舜华其实就信了的。少女的心思之下,虽然担心不已,却并不想就这么巴巴的过去。
可又放不下心,可不就到姚平远这儿旁敲侧击了
虽然已经能想到,当时的情形怕是有些凶险,毕竟以父亲的武力值,不是身陷绝境,不可能伤的这般重。
却还是没有想到,当时竟然危险到那般境地。
受了那么重的伤,既不卧床静养,也不跟自己说一声,药没了,萧恪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样备受煎熬的心情之下,舜华怎么可能在房间里躺的下去
当即就让春草备车,往皇城司去了。
到了后才知道,萧恪根本就没回来。
“殿下应该是回府了。”汪海神情也有些不好
六殿下一直都是这样,越是伤的重,越是不肯出现在人前。这之前都是强撑着的,这会儿会回府,被姚县君打击到之外,怕是更因为撑不下去了。
“我去,我去你带我,过去”舜华嗓音抖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好。”汪海明显没想到,舜华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顿时大喜过望。
当下牵了马,就护送着舜华往萧恪的府邸而去。
听说是汪海要来拜见六殿下,门房想也不想就给拒绝了
“不成,殿下谁也不见”
“不是我要见殿下,是镇国侯府的姚县君”汪海虽然很是霸道,萧恪的府门前却是丝毫不敢放肆,“这样,你去问问常总管,让他去跟殿下通报一声”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汪大人的意思是,马车里的是姚县君”
却是总管常福闻讯而来。听说竟然是舜华亲自到访,常福眼睛瞬间亮了好几个度,太过激动,说话都有些哆嗦
“不用通禀,姚县君您快请”
门房眼睁睁的瞧着,一向冷冷淡淡,平日里看人时,总让人觉得瘆得慌的常总管一瞬间差点儿把腰弯到地上,一副激动到快要哭了的样子
别说是门房,就是汪海也吓了一跳
常福会这样,难道是他们家殿下,真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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