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八染色
步绛玄瞥着闻灯的衣角,抿起唇,沉默良久,问“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说该怎么补偿”闻灯笑着反问他。
“我”步绛玄眉心蹙了蹙,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闻灯保持着弯腰倾身的姿势,静静注视他。
步绛玄性情冷淡,惯于独处,不结交朋友,行为自律而刻板,万事万物中,只对修行感兴趣。
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情绪鲜少外露的人,现在却掩饰不住神情间的紧张和无措。或许是忘了掩饰。他像一张白纸,本是一片空空,但在闻灯靠近后,逐渐地被染上了颜色。
阁楼里出现了漫长的沉寂,能听见的唯有窗外路过的风声。
闻灯慢慢半跪下去,来到和他视线齐平的位置,凝视着他这一双漆黑的眼睛,说“那就以牙还牙吧。”
“嗯”步绛玄不解。
闻灯直接以行动作答,膝行上前,一手扶住步绛玄肩膀,一手将他的头发拨开,冲着颈间某个位置张口。
再一咬。
刹那间,步绛玄后背绷紧,手抬起来,在半空中顿住。
闻灯下口又快又狠,见血即收。他用手背抹了下唇,从步绛玄身前退开,跪坐到一尺之外,说
“我们扯平了。”
步绛玄紧紧蹙起眉,并非出于疼痛,而是不解和不认同。
闻灯看了他两眼,准备起身走了,步绛玄低低喊了声“闻书洛。”他嗓音透着点儿沙哑。
“嗯”闻灯动作停住。
步绛玄望定他,眼眸清黑如墨,目光瞬也不瞬,侧脸线条紧绷,表情甚是生硬。声音也有些生硬,他说“这样不对。”
“不对”闻灯笑起来,“那你怎么不反抗”
步绛玄抿唇不言。闻灯重新凑回他身前,帮他将衣襟理平整,又看了看他颈侧那道咬痕,说“酷哥,我会对你负责的。”
紧跟着,还神情严肃地补充“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步绛玄别开脸。
闻灯看了这人一阵,不再戏弄他,站起身,走向门口。
门外放着一个食盒,木制,手柄和盒身上都雕着法咒,以做保温之用。闻灯瞧见它,才想起一开始的来意,对步绛玄道
“我是来给你送毛血旺的。”
步绛玄顺着闻灯的目光看过去,神情微变。
在进阁楼之前,他在门口下了一道禁制,眼下禁制仍在,没有任何被破坏的迹象,而闻灯踏着它,走出阁楼,拎起那个食盒,又走回来,不曾受到阻拦。
有一瞬间,步绛玄表情变得奇怪。
闻灯坐到蒲团上,将食盒放在两人之间、揭开盒盖。
淡淡的白雾飘起,鲜香麻辣的味道立时盈满室内。下一刻,却听步绛玄道“多谢。”
一声带着拒绝的道谢。
“别这样抗拒,尝一口嘛,吃过的人都说好。”闻灯极力“推销”,取出筷子,夹了一块血旺到碗里,塞到步绛玄手上,“这是微辣款的,但怕你还是觉得辣着,我特地让吴婶装了个醋碟。”
说着,又将半碗醋放到步绛玄面前。
做完这些事,他拿出一盏灯,以灵力点燃,放到身侧。
晕黄的光芒散开来,照亮幽静的阁楼。闻灯见步绛玄凝视着碗中的毛血旺,似要凝视到天荒地老,催促道“别观察了,夹出来后很容易凉,快吃。”
步绛玄眉峰蹙起一道小钩,犹豫许久,才把这块血旺夹起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闻灯问。
“尚可。”步绛玄咽下那一小块后,回答说道。
“那蘸点醋呢”闻灯拿起醋碗,往步绛玄面前一递。
步绛玄将血旺蘸了醋,再次咬一小口。这回,不用闻灯问,他主动道“味道还行。”
“这样看起来,你是不太喜欢了。”闻灯一直注意着步绛玄的表情,很清楚这人在品尝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或高兴,轻轻叹了声。
“不喜欢就别吃了。”闻灯把步绛玄手里的碗筷收走,就要盖上食盒
步绛玄撩起眼眸,制止道“我吃。”
又说“没有不喜欢。”
“真的”闻灯半抬起头。
步绛玄将碗筷拿回手里,继续吃那块血旺。
他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但动作雅观,举止无可挑剔。
闻灯看了他一会儿,伸了个懒腰,手撑到身后,上半身后仰着,有一搭没一搭说道“下次让于闲和徒无遥他们也试试看。”
“再做个泡椒的吧说起来我还没
吃过蒜蓉血旺,不知道味道如何。”
“我这么努力,血旺界是不是该给我颁一个毛血旺推广大使的称号”
“你该回去修行了。”步绛玄突然放下筷子。
闻灯登时泄气“偷一会儿懒都不行吗”他慢慢吞吞坐直身,想和步学霸杠两句,但视线触及到步绛玄眼睛,微微一怔。
步绛玄那双漆黑的眼眸上,再次泛起了青色,灯火照耀下,显得异常诡谲。
“你”闻灯变得紧张。
“离开。”步绛玄沉声道。他的影子不再是细细一道、斜横在地,它散开了,弥漫成雾,逐渐从地面浮起。
见状闻灯站起身,匆匆忙忙走向门口,“好我去藏书室,我就在下面守着,有情况立刻叫我”
黑雾朝着闻灯追去。步绛玄剑指一并,合上楼阁的门,再反手一抓,抓出别人间剑。
剑锋出鞘,向下一刺。
凛冽剑意在阁楼内扩散,四面八方犹如封冻般结出寒冰,影子被困在这层冰下,动弹挣扎着,却是无法穿破。
闻灯在藏书室里待了许久。
亥时之前,他边背书,边注意着楼上的情形,可亥时之后,困意悄无声息袭来,他防不胜防,迅速被击倒,往案上一伏、闭眼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察觉到有人走近,将他从桌前搬运到了别的地方。
翌日辰时,白玉京里敲响钟声。闻灯被吵醒,挣扎着睁开眼,看见的是一扇熟悉的菱花窗,窗旁立着书架,上面放着妖兽大全灵兽大全灵植大全周国上下三千年等令他头大不已的书籍。
这赫然是白玉京前院的静室。
再一看,他身下躺的是他的午睡摇椅,身上盖着午睡薄被都是步绛玄给他归纳整理到静室里面的。
闻灯想了想昨晚的事,推测出起因结果,把薄被往上拉了拉,重新闭眼。孰料数息过后,院子里响起了剑声。
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闻灯“”
若在平时,他不会觉得这剑声很吵,但现在是清晨。
他瞪着眼直挺挺从摇椅上立起来,推开窗,面无表情注视正在庭院中练剑的人。
那是步绛玄。暗淡天光下,他手持别人间剑,剑光似雪。
闻灯目
不转睛盯着他,散发出的怨念几乎要凝成实质。
步绛玄察觉到,轻垂眼眸,走过几招之后,剑势一缓,继而停下,转身看定窗后的人。
“你已睡了四个时辰,该修行了。”步绛玄和闻灯对视几许,开口说道。
闻灯“”
闻灯将眼瞪得更大,往自己身上丢了个洁净术,手在窗框上一撑,翻身跃出,一路走向门口,目不斜视、足下生风。
他疾走冲进食堂,点了四五样早点,坐到位置上后,心情逐渐平静。他掐算着时间,慢慢吞吞吃完,慢慢吞吞走回去。
时至辰正,步绛玄练完剑,在庭院中浇花。
闻灯没去帮他,而是将自己的摇椅搬出静室,放到庭院正中,当着步绛玄的面,盖被躺好、闭眼假寐。
步绛玄目光中多了几丝不赞许的意味,但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说什么。
过了一刻钟,有人来到前院外,将门环敲响。闻灯分出一抹神识查探,发现是徒无遥。他睁开眼、坐起身,向着院门踏出一步,又回头。
通常而言,步绛玄浇完花便会回静室看书,但今日并未如此,而是坐在屋檐下煮茶。这人依旧是端正的坐姿,瘦长的手摆弄茶具,格外赏心悦目。
闻灯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去给徒无遥开门。
“闻师妹,这些日子,想约你可真是难。”门还不曾完全打开,徒无遥的声音先飘进来,语气带着笑,满是感慨。
“毕竟学海无涯。”闻灯说道,拉开门,侧身让出路来。
徒无遥朝着院内瞥了一眼,说道“我就不进来了,就是帮人带句话是明镜台那位陈复陈公子的话。”
“陈复”不就是程复惊闻灯一挑眉,“他说什么”
“他想约你在公休日的时候一道去梅会。”徒无遥道,怕闻灯来神京城没多久,不清楚梅会为何,又解释“最近这几日,是白梅开得最好的时节,神京城里有许多人都会到东山上赏梅,如此,就叫做梅会。”
“原来是赏梅大会。”闻灯给梅会做出定义。
徒无遥笑着道“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要去雪渊了,那可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好好出去玩一次,如何”
“
还是算了吧。”闻灯拒绝。
徒无遥“梅会上游人甚多,并非你二人独处。他怕你不自在,还请了我和于闲。”
“他还真是体贴。”闻灯不禁佩服这人的细致。
“毕竟人家”徒无遥又瞄了屋檐下的步绛玄一眼,语气里笑意更浓,但收回目光时,瞥到了闻灯颈侧。
那处有些伤痕,她话音一转,问“你脖子上是怎么了”
闻灯僵了一下,扶门的手屈起,说“被虫咬了。”
昨天夜里步绛玄在闻灯颈侧留下的咬痕,眼下已淡了不少,看起来仅是两道细又短的疤。故而徒无遥听他这样说,没有太大的怀疑,只是感到奇怪“这天气里还有虫”
“步师兄最近在炼一种奇怪丹药,招虫。”闻灯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徒无遥目光一转,笑意幽幽,道“那便同我一道去梅会吧,少在这里待一天,也少几分被虫咬的几率。”
闻灯心说你干嘛对程复惊约我的事这般积极,忽见徒无遥冲他眨了眨眼,然后看一眼步绛玄,又眨眼。
“你的意思是”闻灯压低声音,他似乎有些明白徒无遥的意思,但想确认一下。
徒无遥眨眼眨得更加频繁了。
闻灯回头,看向步绛玄。
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不期然地遇上了对方的视线。步绛玄隔着庭院轻轻看他一眼,再垂眸,抬手取下小炉上的茶壶,揭开壶盖,往里倒入茶叶,说“那一日,我也要走一趟东山,可带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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