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九一剑西来
闻灯想通了缘由。一个流雪飞霞至多容纳两人,顾东亭已在洞中,那么他进来后,洞门自然会关闭。而顾东亭方才唤的那声“塔渺”,想必便是在洞外遇见的那个黑皮肤少年。
还真是阴差阳错。
不过闻灯并未生出什么尴尬之情,流雪飞霞这类的藏宝洞,本就是先到者、有能力者得。且流雪飞霞还是一个单向的藏宝洞,入口只能入,不得出,唯有走到另一头,方能寻得出口。他是无法退出去让那个塔渺进来了,也不能把顾东亭打出去、换成步绛玄。
闻灯学着顾东亭的模样,亦挑出一盏灯,礼貌地对他笑了笑“看来局面只能如此。顾公子,一会儿在洞中所得,按需求和出力多少来分”
“便依闻姑娘的意思。”顾东亭点头。
“那就走吧。”
顾东亭先到,已将这里探了一段,走在前方带路。
从本质上来讲,流雪飞霞实际是那些流逝远去的时间长河里飞出的零星碎片,因内部灵力充沛而形成,如果当年此处是安全的,那么现在亦然。
闻灯和顾东亭遇见的这个流雪飞霞并不复杂,就是一个幽深的石洞,无机关陷阱,亦无高境界妖兽出没,但这一路走来,也没遇见什么有价值的药材或珍宝唯有几条岔道干扰判断和选择,闻灯不免有些失望。
又遇上死路,闻灯叹了一声,说“难到那少之又少的“空洞”,给我们俩遇上了”
顾东亭偏首道“若当真遇上了什么都没有的流雪飞霞,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撞了运气。”
“我宁愿没有这种运气。”闻灯垮下肩膀说道。
“这里灵气充足,不失为一处上佳修炼之所。”顾东亭安慰道。
“除非我们就此停下,否则一旦找到出口,这里过不了多久便会坍塌。”闻灯摇头说道。如果是和步绛玄一块儿,闻灯不介意在这“藏宝洞”中待上数日,但现在,步绛玄在外面,雪渊战仍在继续,他不可能在流雪飞霞中停留过长的时间。
顾东亭道了声“是”。
两人从这条死路上退回,来到分岔口。闻灯一身素衣,马尾高束,挑灯照影,往即将走上的
那一条上看了看,道“这是最后一条路了,希望能有收获。”
“希望如此。”顾东亭表示赞同。
他们并肩走向前方,约莫四五分时间后,狭长的山洞突然变得宽阔起来。这里便是路的尽头,洞壁上挂满藤蔓,所有的藤条和叶片都散发出莹绿光芒,将整个空间照亮。
正中央是一个遍布青苔的石桌,桌上置一棋盘,以木雕成,沉淀出了明显的岁月痕迹。上面的棋子分为黑红两色,从位置摆放来看,棋局已开场,不过未曾走完。
除此之外,这里再没有别的东西,看样子是要让他们下棋。闻灯和顾东亭互相一看,走到石桌前。
“这是一盘三千年前的棋局。”顾东亭低头,覆手于棋局上,感知片刻,对闻灯说道。
“三千年前”闻灯惊叹,注意起棋子上刻的字,“上面的字有些奇特。”
“是幽族的文字。”顾东亭道。
“幽族”闻灯甚是疑惑。
“同样也是三千年前,他们被灭族。”顾东亭低声说道,语气似有些复杂,“周烈帝时期,幽族出了一位国相,这局棋,便是那位国相留下的。”
闻灯又是一阵疑惑“你如何看出的”
顾东亭伸手指向棋盘某侧,道“你看这里的字。”
闻灯便看过去。这些字和刻在棋子上的相同。以他的认知来说,这是一种拼音文字,但并非所熟知的二十六字母,而是类似于梵文、藏文等文字,弯弯扭扭、如同爬行,极难辨认。
闻灯自然是看不懂的,所以顾东亭说什么,他便当作是什么,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既然能出一位国相,为何还会被灭族”
这一回,顾东亭没有给出答案。他摇头感慨道,“正史上不曾详细记载,野史中亦鲜少有人提及,缘由为何,恐怕只有当年的人才知晓了。”
这并非什么新鲜事。闻灯不再纠结过往历史,将注意力放回眼下的棋盘上。他绕着石桌缓慢走了一圈,研究半晌,抬头问顾东亭“你会下吗”
“研究过一些。”顾东亭答。
闻灯便从棋盘旁让开,冲顾东亭比了个“请”的手势。
顾东亭走上前,隔着白缎注视棋局许久,将手放到其中一枚
黑色棋子上,向前移动一格。
下一刻,棋盘给出反应对面红色棋子中的某一枚,向着黑色方向前进。
顾东亭又是一番深思,做出应对。
红色棋子又往前移。
闻灯对下棋毫无兴趣,看了一阵,目光便开始游移。但下棋的人是顾东亭,一个不相熟的临时队友,出于礼貌和尊重,他没有搬出凳子到一旁休息。
可他渐渐泛起困来,眼皮忍不住往下耷拉。
顾东亭冲着他偏了下头,尔后衣袖一振,将一张罗汉榻放到闻灯身后,道“闻姑娘可在此休息一阵。”
“多谢,不必。”闻灯摇头说道。
顾东亭见他如此,并不勉强,将头转回,注意力重新放到棋局上。
闻灯吃了一颗醒神丹药,又往四下瞧了瞧,开始计算时间。他们在这山洞里待了许久,应当已是后半夜了。
也不知道步绛玄有没有好好打妖兽,为他们小队增添妖兽数字,保证排名。闻灯心想着。
他看见顾东亭总算思索出下一步该如何走,拿起一枚黑色棋子。本该是不经意的一瞥,可就在这一瞬,他心中涌出一种强烈又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直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向着顾东亭伸手,说“等等。”
继而一指棋盘上某处“我认为,这一步应该落到这里。”
顾东亭看定那处,蹙起眉,表示不解“为何落到此处”
凭感觉,闻灯在心中说道。
顾东亭摇头,并不认同闻灯的思路,转而要将棋子摆到另一个位置上。
“试试。”闻灯开口道,语气坚定,“我有预感,这一步棋走到那里去,棋局便能解开了。”
一息两息三息,时间缓慢又迅速地过去,顾东亭蹙了好一阵眉。闻灯以为他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忽的又见他将眉舒展开,说“万事随心意。”
话毕,他将这枚棋子放到了闻灯说的位置上。
噔
一声轻响。
刹那间,有幽光从石桌上淌出,其中一道光芒将两方阵营界线切断,棋盘由此往两旁退开,露出一个深漆木盒。
“解开了”闻灯面露欣喜。
顾东亭神情间仍藏着不解和疑惑,将棋局两边打量着,说“可这样一来,很难说清,这局
棋到底在下什么了。”
“或许那位国相,打从一开始就是在乱下棋。”闻灯道,上前将木盒从棋盘下面取出。
这时候,前方洞壁上,现出一扇以灵力凝成、华光流转的半月门来。
想必便是流雪飞霞的出口。闻灯和顾东亭同时抬头看向对方,又低头,一同打开木盒。
里面全是古籍。闻灯粗略一番,发现
“都是乐谱”他对顾东亭道。
“听闻那位国相喜好音律。”顾东亭并未感到太意外,“我们先前说好,此行所得,按照各自需求来分。闻姑娘是音修,这些乐谱,便都由你拿走吧。”
“多谢。”闻灯不跟他客气,将这些古乐谱收进木盒、又放到刀鞘中。
两人提步朝那扇圆门而去,闻灯反应过来什么,对顾东亭道“你知道我名字,还知道我走的是什么道,对我似乎了解得很清楚。”
“闻姑娘不也清楚我的姓名吗说笑。江湖上的凌云榜、烽火榜、天榜及兵甲榜,都由天机阁所排,我身为天机阁之人,自然要将江湖众人了解清楚。”顾东亭笑了笑,解释说道。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被誉为“藏宝洞”的流雪飞霞,寒风冷雪登时扑满面。
闻灯抬头四顾。
流雪飞霞的出口和入口不在一个位置,眼下夜色茫茫,天上没有星辰,难分东南西北,这雪原各处又几乎是一个样,他该上哪找步绛玄而就算他找到流雪飞霞当时的入口,步绛玄又还会在原地吗
“闻姑娘若是不知道该如何走,可随我一道。”顾东亭看出闻灯的难处,温声开口。
“你有联络上你队友的方法”闻灯听出这人的言下之意。
顾东亭“自然。”
可我跟你一块儿,找到了你的队友,又有什么用呢混在你们队伍里,抢你们的怪吗闻灯腹诽着。
他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一个可以联系人的铃铛,铃铛对面连的是北苍望羲。虽说北苍望羲和步绛玄关系不好,但那人似乎很有一套寻人的本领。
思及此,闻灯有了主意,拒绝顾东亭“多谢好意。”
他向顾东亭告辞,择了某个方向走着,拿出北苍望羲的铃铛,以灵力催动。
顾东亭目送着闻灯,直至他从视野里
消失,取出法器和符纸,联络同门。
做完这事,他一振衣袖,盘膝坐下,静静等待。
一刻钟后,一道身影落入这片苍茫雪色里,绛红衣衫起落翻飞,眉目淡漠清冷。
坐在雪地上的顾东亭抬起头。
来者目光落到他身上,一扫而过,转身要走,他轻轻一拢袖摆,道“步公子,若是寻你师妹,她往东面去了。”
雪渊东北某处,闻灯坐在一片足以挡风的石堆后,燃起一张火符,边看新得的那些乐谱,边等北苍望羲。
这些乐谱很是巧妙指的并非音与音之间的构成,而是对灵力的运用。它们不以调动修行者体内自有的灵力为目的,而是驱动天地之间的灵气,来达成所求。
这和闻灯在入清净境前,施展术法的方式完全一致。闻灯越看越吃惊,不由拿出笛来试了一试,但很遗憾,凭他此时的境界和修为,仅能奏出前几段乐句,到了后面,身体便无以支撑,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发花,甚至开始耳鸣。
闻灯一连服下数颗丹药,才勉强缓解了这些症状。
看来越境学技能这条路走不通,还需要更加勤勉修行才是啊。闻灯暗道,依依不舍地将乐谱们重新收回刀鞘中。
大约过了一刻钟,风雪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穿黑衣,身材瘦削,皮肤苍白,湛蓝眼睛。
闻灯一见,激动地抬手招呼“北苍”
来者正是北苍望羲,他飞身掠至闻灯身侧,不客气地从闻灯的瓜果盘里抓了个柑橘,剥开、吃掉,问“你为何一人”
“说来话长。”闻灯幽幽一叹。
北苍望羲又吃了个柑橘,皱起眉说“步绛玄丢下你了”
闻灯摇头“出了点岔子。”
他将方才遇到的事简短说了一遍,然后告诉北苍望羲,想请他帮忙寻找步绛玄。
“这大名鼎鼎的步侠士,心思不如何细致啊,竟把你弄丢了。”北苍望羲剥了一地柑橘皮,摇头晃脑说道。
“可以帮帮我吗”闻灯往果盘里添了许多小柑橘,问道。
北苍望羲将整个果盘抱起,说,“可以是可以,但这些算我的报酬。”
闻灯笑起来“当然没问题。”
“那就出发吧。”北苍望羲收下果盘,满
意起身。
“你要如何找”闻灯好奇问道。
北苍望羲给出一个字“闻。”
言罢,北苍望羲往前踏出数步,鼻翼翕动,四处嗅闻。
他在这风雪间嗅了好一阵,抬起手来,向闻灯招了招。
闻灯拽了一把火符,将斗篷帽子带上,踏进茫茫大雪中。
“你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里,不难受吗”
走了一段路后,闻灯忍不住问。北苍望羲没有和谁组成队伍。一开始,闻灯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但当他方才独自坐在空寂的雪地里,忽然就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
天地是如此浩大辽阔,而他独身一人,周遭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活物,风雪喧嚣呼啸,却又静得可怕,仿佛下一刻,便要被这份沉寂给淹没了去。
这是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这些年,我都是如此过来的。”北苍望羲回答得无所谓。
闻灯偏首看了看他,问“你为何不和你们学院的人组队”
北苍望羲挑眉“他们速度太慢了。”
闻灯登时无言,心说人类的悲喜果然不能相通。
但就在这一霎,他和北苍望羲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他们都听见了一个声音。夹杂在宛如嘶吼的风声中,一下又一下拍打翅膀的声音。
两人同时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在漆黑一片的天幕中,在凌乱飞舞的密雪中,一个巨大的有翼妖兽显现出它的轮廓。
它有着长达数丈的翅膀,锐利的爪牙和尖长如钩的喙,金色的眼睛犹如燃烧着的火焰,居高临下睥睨着二人。
“是乌鹏”
“神心空明初境”
北苍望羲和闻灯同时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于低境界的妖兽而言,这一批来到雪渊上的年轻修行者乃是狩猎者,但于境界较高的神心空明境妖兽而言,这些人族才是猎物。可闻灯和北苍望羲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兴奋之情。
“试试”两个人境界都在清净巅峰,说这话时异口同声。
紧接着,都答道“好啊。”
闻灯丢开碍事的斗篷,横笛唇边。待得笛音响起一瞬,北苍望羲提刀跃上半空。
笛音干扰了乌鹏的行动,整只鸟都往下沉。北苍望羲逼近它身前,弯刀一横,直斩双目。
但他没能成功。这乌鹏破解术法的速度极快,双翅往下猛拍,化被动为主动,尖喙反啄北苍望羲眼睛。
北苍望羲急忙旋身避让,闻灯立刻更换曲子,奏响一段杀曲,继而再换,吹起一首助阵曲。
雪原上的灵力疾速流转,一部分涌入北苍望羲体内,助他加重刀势、加快速度,一部分凝成犹如实质的锋刃,砸向乌鹏周身。
乌鹏身上的羽毛被掀落不少,双翼双足,甚至鸟头上都出现明显血痕。
北苍望羲的刀锋仍是向的它的眼睛,而这一回,乌鹏没能迅速避开,一对眼睛被斩碎,成了两个血窟窿。
疼痛令它仰头尖啸,双翼迅猛扑腾,发狠又发疯,不顾章法地还击。北苍望羲一记倒身想要退回,乌鹏沉身追击,其势之猛,难以回避。
眼见着北苍望羲要被它擒住手臂,闻灯将笛换刀,脚在雪地上猛然一踏,提气纵身,跃至空中。
闻灯出刀,一记大开大合的招式独酌刀法最后一式,暮云收。
天地骤然变色,闻灯手上刀气纵横,于纷乱雪花之间,沉沉击上乌鹏面门
刀锋所指,依旧是乌鹏那双眼睛。
乌鹏失了双眼,处于一种狂暴状态,根本不进行防御。
闻灯一招击中。它伤上加伤,又是一声嘶鸣,狂拍翅膀,在空中雪中盘旋。
北苍望羲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眼疾手快抓住闻灯,带他一阵疾退,退回雪地上。
两人退到十数丈外。北苍望羲甩掉衣袖上的雪。
闻灯盯着远处的乌鹏,轻轻吐出一口气,警惕寻找机会的同时,心中生出点儿疑惑“我们俩并非同一队的,联手杀死它,算谁的”
北苍望羲也不知道该如何算,张了张口,没说出个确切答案。
“先杀了再说。”他道,懒得思考这种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茫茫雪夜之中,一剑西来
这一剑,剑光明明耀耀,凛凛浩浩,将雪夜照彻,夺目刺眼;剑意漫天漫地铺开,寒如冰,冷如雪,教人如坠极渊。
狂拍不停的风在这一刻止歇,乱雪顷刻碎成虚无。刹那之后,剑光逼上乌鹏咽喉。
如稠墨一般的夜色里,飞出一道血线。
妖兽脖颈被割断了。这一剑下,它脆弱得仿佛
成了一张纸。
闻灯愣住了。
一道身影落到闻灯、北苍望羲与乌鹏之间,单手提着别人间剑,绛色的衣角起落轻旋。
他眉目极为英俊,一双丹凤眼,眼眸清黑透亮,但眼尾拉出的弧度异常清冷。
“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闻灯反应过来,重重拍了一下北苍望羲肩膀,再顺势抬起手肘,搭上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这颗妖兽头是我们的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人走到闻灯面前。
他瞥了一眼闻灯的手,将它从北苍望羲的肩上捞下来,再从虚空里抓出一件斗篷,把这人从头到脚裹住。
作者有话要说酷哥酷
下面是安利时间
方尖碑by一十四洲
“欢迎来到无限战争世界。”
“你是一把刀,为主神杀伐征战是你的命运。”
“你要赢得每一场战争,无论你是卫国者还是开拓者,无论手中是冷兵器还是热武器,无论你的身份是指挥官、士兵还是俘虏。”
“记住,你的功勋是他的功勋,你的荣耀是他的荣耀。”
“胜利或失败,鲜花或墓碑,你的结局只有一个。”
“走进那扇门,你就是战争本身。”
“不。”他道“我是胜利本身。”
他站在门前“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他会怎样奖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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