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年会的直播里, 统一领奖。”
李经理原本落在桌面的目光, 悄悄移到了沈莳脸上。
他是个极敏感的人, 在沈莳声音停住时便察觉出几分异常，现在看到对方的表情, 更验证了刚才的想法。
对面，那位常年板着脸的总裁，眼角眉梢竟奇异地柔和许多。
李经理心思一转，“年会直播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小涛刚交上来的提案。”沈莳把材料放回到桌子上。
刚回到工位的陈小涛打了个喷嚏, 大概想不到本来要被ass的提案, 五分钟后莫名其妙地成型了。
“那我回去跟技术落实一下, ”李经理把话题拉回原本轨道, “这几位是近期势头还不错的新主播，你看看, 咱们着重推哪几位好”
“你比较看好哪几个”
李经理早就料到总裁会这么问，抽出前三份简历, 手在倒数第二份上犹豫几秒, 随即抽了出来, 分别放在沈莳面前。
沈莳看了李经理一眼。
老李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行事风格如何他很了解。
相比与拾光集团其他产业, 刚起步的拾光tv就像一个小婴儿，投入远比产出多，在还没完全形成规模之前, 沈莳不会过多关注。
自然也不会去看主播的数据, 他没那么多时间。
所以哪位主播什么样、有没有价值, 沈莳压根不清楚，老李肯定是分析好之后过来的，问他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那么放在最前面几位的，就是老李看中的，崽在倒数第二，说白了只是拉出来充个数。
沈莳手指在前三位的简历上划过，“就这三个吧。”
“那这位呢”老李若无其事地点点“猛狼”的简历，“技术上游，很有个人特色。”
几乎每晚都听着崽直播入睡的沈莳，当然知道老李口中的“个人特色”指的什么。
沈莳挑挑眉，把“猛狼”的简历锁进抽屉里。
“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捧。”
电脑另一端，容白跳到盛仁床下，把葛优瘫的盛仁一把推了起来。
“仁哥”容白兴奋道，“你猜我刚才收到了什么”
盛仁看女主播穿着“节俭”的衣服跳舞，正看得开心，被容白吓了一跳，“什么”
“小太阳我收到小太阳了人生中第一个”
“卧槽我看看，”盛仁从墨鱼tv切回拾光tv，“真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一百个宝箱都抢光了，噫呜呜噫。
“他们手太快了，秒没。”容白摸摸肚子，“为了补偿你，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有饭不蹭是王八，盛仁叽里咕噜从床上翻下来，兴冲冲地跟容白出去。
容白请他吃了一份八块钱的炒饭，两瓶一块钱的汽水。
笑话，他请沈小莳才花几十块，请盛仁怎么可能超过这个数字。
收到小太阳的第二天，容白神清气爽，不仅上课记笔记刷刷快，连带着撒谎都倍儿有底气。
“那个，沈小莳”容白对着话筒弱弱道，“这段时间系里组织活动，我暂时回不去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好，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打电话。”
容白又应付几句，挂了电话后，在心里跟沈莳道了个歉。
没办法，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小莳。
用最近学到的俗语形容，就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呐
容白心虚地回到寝室，脱下外套开始直播。
见识到该死的金钱的甜美之后，容白直播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他心里有个小小的愿望，需要金钱才能实现。
不幸的是，今晚服务器又双叒叕挂了。
“那咱们玩一会别的吧，你们想看什么”容白问水友。
观众1“想看你开摄像头。”
观众2“233333粉了主播一段时间，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主播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子。”
容白好奇，“为什么”
观众“因为稳得一批，哈哈哈哈哈。”
容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桌面上点来点去，最后决定来两把斗地主。
斗地主他好歹玩过，别的是真的不会。
容白上号，收到了系统赠送3000豆，点了快速匹配，进到房间发完牌，还没轮到他叫地主呢，眼前蓦地闪出一大片橘红色光芒。
他揉揉眼睛。
这是小太阳的特效
容白把斗地主界面最小化，赶紧看向屏幕上方。
送他小太阳的水友名字叫“白白的小时光”。
这名字这么熟悉呢，好像是昨天送他小太阳的那位水友。
看来是一位真心喜欢他的死忠粉啊。
没想到今天一把正经游戏没打，就有大礼物入账，容白紧张的嘴瓢，“谢谢、谢谢白小光的小太阳，谢谢你的喜欢，等服务器维护好了我立马进游戏。”
抢完光币有空打字的水友“哈哈哈哈哈看小学鸡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坦白讲容白确实是没见过世面，这一个礼物要两千块钱，得多有钱的人才能说刷就刷呀。
这一个小太阳又给他引来不少观众，容白忍住看后台收益的冲动，把斗地主界面调出来。
已经自动托管了。
他的身份是农民，不知道是运气差，起手牌就不好，还是系统帮他把大牌都打出去了，现在手里只剩三张单牌，一对三，一张joker。
他上家出了一张q，容白看了下手里那三张没人物的单牌，默默砸出了joker。
上家“你干毛线呢，瞎还是傻我是你队友”
容白这才惊觉，他还没看上家的身份，他脑袋凑过去
明晃晃的“农民”。
于是在落实“挨打主播”之后，容白又喜提“挨骂主播”。
完了，这下刷小太阳的老板要被他气跑了，容白的悲伤逆流成河，接受了系统送来的第二次3000豆。
豆子入账那一刻，屏幕又晃起熟悉的光。
还是小太阳，还是那位水友
更可怕的是，这次容白连快速匹配的机会都没给，他愣愣地盯着屏幕，两个、三个、四个
橘红色的光晃了二十次才停止。
直播间沸腾了，这他妈，刷了二十个小太阳
观众1“卧槽壕出没”
观众2“终于抢到宝箱了tt，话说白白的小时光老板为什么要给这位主播狂刷四万块主播跳艳丨舞了吗”
观众3“不，主播用joker把本来能赢的队友堵死了。”
观众2“这波操作只能说是666。”
弹幕上乱成一团，大部分都是围观老板和“哈哈哈”的，容白捂着小心肝，“谢谢谢谢老板，要不要一起建房斗地主”
白白的小时光“客气。”
打完这两个字，老板的id就灰了。
大概被吓跑了。
容白缓了一会才继续直播，又打出了几把斗地主神操作，睡觉的时候眼前都是小太阳。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开直播的瞬间，白白的小时光又出现了。
挥手就是四十个小太阳。
第三天，六十个小太阳。
第四天，八十个小太阳。
第五天，一百个小太阳。
猛狼直播间的观众呈几何倍数飞速增长，关注人数一天一个阶梯，在一百个火箭结束后，已经破了万
这其中有一半人，都是好奇蹲坑，想知道壕到底要撒钱到什么时候，以及撒钱的目的。
容白从纠结到麻木，到最后也跟观众一样，只剩下单纯的好奇。
他，猛狼，到底何德何能，值得让老板给他怒刷百十来万。
和容白一起懵比的还有盛仁，他现在看容白的眼神都变了。
早知道观众这么傻，他也开直播了
“你说那位金主爸爸图啥，肯定不能是看上你斗地主的技术，”盛仁边走边分析，“难道是为了诶，小白，是找你的吗”
容白“啊”
前方停着一辆骚粉色的跑车，改过的轮毂和大排气管要多招风有多招风，盛仁暗暗咽了口口水，男人嘛，哪有不爱跑车的。
有“叔叔”的车珠玉在前，现在只要寝室楼下出现豪车，盛仁都要问一句是不是找小白的。
这次还真问对了，容白点点头，跑车门打开，江沉星冲他挥挥手，“小白，上来。”
“仁哥你先自己回去吧。”容白和盛仁打了个招呼，钻进江沉星车里，“星星哥，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想问你，”江沉星转动方向盘，“晚上没课吧咱俩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江沉星把容白带到一家音乐餐厅。
容白的饭量江沉星见过，他可不敢饿着沈大少的小宝贝。他给容白点了海鲜饭套餐，自己点了一瓶龙舌兰。
舞台上外国歌手穿着小短裤，正在唱一首上世纪流行的民谣，容白看着江沉星把杯子倒满，关心道“星星哥，你不吃饭吗”
“不饿，”江沉星说，“你还想吃什么，自己点。”
“这些就够了，你想问我什么”
江沉星仰头干下第一杯酒，“等会儿再说吧。”
他特么不是不想说。
不喝到飘，他真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容白不是多嘴的人，况且刚见到江沉星的时候，他就感觉出来了，星星哥心情不太好。
江沉星从来都是笑嘻嘻、吊儿郎当的，现在这样肯定是心里有事。这件事要问到他身上，那八成是关于小可。
果不其然，小半瓶下肚之后，江沉星敲敲桌子，“小白，你和那个小可，很熟吧。”
“还可以。”容白说。
“那你觉不觉得，他有点”江沉星拧紧眉头，“怎么说呢，不太正常。”
容白心里咯噔一声，“你说的是哪种不正常”
“就是”江沉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么说吧，小白，你相信世界上有鬼，或者有妖怪吗。”
容白“我相信。”
“那就好，”江沉星手指搓着杯沿儿，“上次你老沈莳送我那只大鹅，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
“带回去之后我就把它放在家里了，一直养着，感觉除了脾气差一点，还挺有趣的。”
“前两天我有朋友买了俩游艇，约我去过去玩，我买了来回三天的机票，在家里留了点草之后走了。”
“结果那孙子他没证，游艇刚开出去就被抓局子里去了，我改签昨天的机票回h市，晚上到的家。”
“然后你猜怎么着。”
容白暗暗吸了口凉气，“怎么着”
江沉星眉毛拧成一团，“我怕鹅被吵醒，过来掐我，特意很小声很小声开的门。屋子里没开灯，我小心摸进卧室妈的，我床上竟然躺个人”
“然后呢”容白咬牙。
“那人身形看着有点熟悉，刚开始我以为进贼了，想去厨房拿菜刀，可越看越觉得他很像小可。”
“你拿菜刀了”
“没有，我跑去开灯了。”
容白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开灯之后，床上没有人，是鹅。”
“操，小白你真聪明，我当时都要吓尿了。”
容白想了想措辞，试探道“所以你怀疑小可是鹅有没有出现幻觉、或者眼花的可能性”
“不可能看错，睡过几次，他的身形我太了解了，”江沉星颓然摇头，“也不可能是幻觉，我摸了床铺，热乎的。”
容白心里顿时慌了，自动过滤了江沉星前面的话。
在村子看到水沟里那群鸭鹅时，容白便认出来混在其中的小可，只是星星哥和沈小莳在身边，他没过去和小可说话。
容白“所以你认为”
“要么小可是鬼魂，我开灯把他吓跑了，要么”
江沉星握杯的指节泛白，“要么，他就是那只大鹅。”
容白毫不在意身份问题，可他不在意，不代表同为精怪的小可不在意。
“那你准备怎么办”
江沉星对着瓶口喝了一口，“说实话，我不知道。”
容白“星星哥，我可以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小可”
摩挲杯沿的手停下来。
江沉星猛地抬头看容白，酒意上涌的脸上写满迷茫、不解、和疑惑。
外国女歌手长相甜美，身材火辣，两条长腿骨肉匀停，餐厅里有一半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作为曾经的老熟客，江沉星也同样，他甚至还加了人家的微信。
他移开视线，去看女歌手。
女歌手和他目光交汇，大方献上一个飞吻。
要放在以前，他此刻已经心花怒放了，可现在，内心毫无波澜。
他弯了。
江沉星扯扯嘴角，似讥似讽，“大概是吧。”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容白小心翼翼道，“小可真的是妖，你能接受他吗”
顿了顿，他补充道“能不能接受人妖相恋。”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除了对小可的担心，他心底还隐隐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期待着知道，一个正常的人类，能不能接受与妖物相恋。
无论是江沉星，还是其他人。
江沉星沉默了一会，他闭上眼睛，把瓶子里剩余的液体悉数灌下。
“当啷”
江沉星闭着眼，把酒瓶重重摔回桌子上，他突然无声地笑了，笑的放肆又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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