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 方楚宁坐在床边用手背碰了碰少年的额头，看着他略显病态的脸，突然想调侃“你大概是学校里进医务室最多的学生。”
当然, 这是句玩笑话，她想逗一下他，好让他暂时忘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场面。
可他却好像当真了, 眼睫轻轻垂了下去。
方楚宁捏捏他的脸, “我跟你开玩笑的。”
徐牧舟抬眼, 恢复了血色的双唇微微嚅动，“我真没用明明知道那些虫子没害处我还会害怕成这样。”
“这怎么能怪你，那数量太多了，别说是你连我都吓一跳, 班里还有些人吐了, 比起他们你胆子大多了。”方楚宁用哄小孩的语气安慰他。
徐牧舟把手伸进她手心里, 病容让他本就漂亮的眼睛愈发纯碎美丽，“可如果是姜同学的话他肯定不会害怕。”
他腼腆的微抿唇角，“如果我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方楚宁皱眉, 但很快又松开, 手指轻轻抚上他羸弱的脸庞，“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 这没什么，或许他只是习惯而已，你并不需要像他那样。”
“那”少年小心翼翼, “你喜欢他那样的还是我这样的”
方楚宁不假思索“当然是你这样的。”
似乎是满意了, 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哪怕没人亲眼目睹，一班学生的箭头也毫不犹豫指向姜洛屿，毕竟当时他面不改色抓虫的样子大部分人都看见了。
发生这种事大家当然是第一时间怀疑他。
等方楚宁到办公室的时候, 姜洛屿正白着脸失神的接受众老师的批评，无论他说什么都没人信，他就如同罪大恶极的犯人，受人指点。
少女的到来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光，他迫切的想抓住，“会长”
方楚宁没有看他，对老师们说“我想单独跟姜同学聊聊，可以吗”
老师们面面相觑，以为是她想包庇，“方会长，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你想三言两句带过去的话恐怕以后会更麻烦。”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他聊聊，不会对后续的决定有影响。”
见她这么说，老师们才都同意。
方楚宁把人带到会长室，平静的态度反而让姜洛屿愈发不安。
“你也不信我对不对”
方楚宁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他，“这是另一个学校的资料，环境以及教学都不比新星差。”
一瞬间姜洛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摇头，“我不要转学”
“你没有得选，这是我帮你选的最好的一条路。”
大颗温热的水泪珠从他脸庞滑落，姜洛屿终于哭了出来，“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方楚宁抿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等他哭累。
姜洛屿心都凉了，他抽泣着缓缓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资料，嗓音沙哑，“我答应你转学，但是我想跟你说那些坏事不是我做的，你信我吗”
许久，方楚宁点头，“嗯。”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多往他身上想，姜洛屿成绩虽然差了点但人也不算笨，如果真做出这种事无疑是自找麻烦，学校里多的是看他不顺眼的，一班尤甚。
真想陷害他还真是易如反掌，毕竟这里的老师和学生都是喜欢跟风向走的人。
与其在这里遭罪还不如找另外的学校好好上课。
听到这样的答案姜洛屿更难过了，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想办法帮自己澄清，警告那些背后搞坏的人，将他护在羽翼下。
可如今她更在乎徐牧舟的感受。
原本以为姜洛屿转学事情就能告一段落，但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徐父那里，他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第二天就直奔学校办公室。
听到消息的方楚宁加入偷听的队伍，和一帮一班或不是一班的学生扒拉在窗口前往里看。
屋内画面有点滑稽，对于有强劲气场的徐父方楚宁深有体会，几个老师在他面前甚至好像都有点抬不起头。
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声音都没泄露出来。
方楚宁有点担心，猜测徐父可能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想了想，还是觉得让徐牧舟来说一下比较好。
等她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徐牧舟正在和那个转校生说话，她觉得不是她想得多，而是这几天几乎只要她离开一会回来就能看见那转校生像苍蝇一样黏在徐牧舟身边。
一两次说是讨论学习她也信了，可频繁这样，摆明是心思不单纯。
她走过去，这次转校生见到她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看了她一眼，继续和徐牧舟说话。
方楚宁被忽略了，眼睁睁看着他们聊得甚是愉快。
聊天的内容却无关学习，而是说的一些转校生在其它学校时的趣事，少年似乎听的入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说完了没”方楚宁终于忍无可忍。
林月婵又看了她一眼，平静无波的脸在面对徐牧舟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温柔，“我们下次再说。”
留下这一句人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方楚宁那叫一个不爽，“她最近怎么老是来找你”
徐牧舟抬头，“林同学见我上次被吓到了所以来安慰我。”
如果只是单纯的安慰那最好。
饶是心里不舒服方楚宁也没打算把压力施加在他身上，“对了，你爸爸来学校的事你知不知道”
徐牧舟目光移回到书本上，轻轻应了声“嗯。”
方楚宁坐到他身边，“那你知道你爸爸来学校是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
连他也不知道，方楚宁皱眉。
徐牧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书本上笔画深邃的文字，笔尖继续用力描画，快到最后一笔的时候他突然抬头，“你一定是在怪我跟爸爸告状吧”
陷入思考的方楚宁闻言怔住。
徐牧舟继续说“大家都说是因为姜同学嫉妒我所以才会做那样的事。”他微微低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姜同学真的太过分了。”
“牧舟其实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也有可能不是姜同学做的。”
“我知道”徐牧舟与她对视，“所以我没有跟爸爸提过这件事。”
徐父为什么会来学校，方楚宁第一想法确实是以为是他说的，不过就算是，她也能理解，毕竟一个男孩子被吓到跟自己父母哭诉一下很正常。
如果不是他说的话难道是老师
想起办公室里老师们抬不起头的样子她否决了这个想法，在事情得到很好的解决情况下，她们怎么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方楚宁捏了捏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伸手搂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香气，躁郁的心情得到缓解。
她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出来他可能会不高兴，只能抿着嘴不做声。
敏感的脖子被女生讨好似的轻蹭，徐牧舟白皙的脸庞爬上几缕红晕，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匆匆略过，他别开眼，“别这样，好多人看着”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徐牧舟抿唇，眸底阴郁一闪而过，没等她开口就说“我知道了，会跟爸爸说让他不要再追究这件事。”
是夜，在一栋公寓楼里，沐浴后的徐牧舟身上穿着那件粉色猫耳家居服，站在落地窗前俯视脚下灯火阑珊的城市。
身后，徐父满脸的不赞同，“为什么不追究明知道你有哮喘还做出这种事吓你，这样的孩子不值得同情，我一定会把他们告上法庭，让他那父母知道教出这样的孩子是什么后果。”
屋内的灯光没有一缕能照到少年脸上，他半张脸沉浸在阴影里，男人的维护没有让他动摇半分，“爸爸，你这样做只会给我添麻烦。”
徐父目光从手提电脑移开，一样的桃花眼盯着他背影看了好一会，“宝贝，过来这边坐，爸爸有事要问你。”
徐牧舟站那里不动。
这种不顺从的态度让徐父愈发感到不悦，“过来。”
声音不再像刚刚那么温柔。
好片刻，徐牧舟缓缓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徐父脸色缓和了点，“我听说你跟方家那女孩在交往”
徐牧舟表情麻木的看着自己的手。
“你很喜欢她”
“”
他不说徐父也不在意，自己的孩子他最了解，“喜欢一个人耍一点手段很正常，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但是我希望你不是那种为感情冲昏头的人。”
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握拳，徐牧舟抬头看他，“爸爸是怎么知道学校发生的事的”
“当然是接到电话。”
“老师的电话吗”
“应该不是。”徐父饶有兴趣地把他后面的连衣帽给他戴上，“至少今天在你们老师办公室里没听到电话里那声音。”
徐牧舟有点反感他碰自己的衣服，抬手扯下帽子，脸上不动声色，“是男的还是女的”
徐父揉了揉他头发，坐回去，“是个男人。”
徐牧舟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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