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至

    顾家村位于两座大山的交接处,几乎在半山腰上,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山路,才能到达山脚下。土改后,顾家村被并入十里路外的清风镇,归清风公社管理。山高水远,穷乡僻壤,一般都无人问津。

    工作人员下乡探访,靠两条腿行走,一年能来一次都算不错。

    顾家村上下五十几户人家,大多数是世代居住在这儿的,贫富差距并不是很大,细论起来一村人都是亲戚。战争年代,他们与世隔绝,靠着山里的丰富的物资,好歹是熬了过来。这两年年景好了些,大家的生活水平也相对提高了不少。

    山体缓和且靠近河流的地方被开辟出大片的农田,周围都立了护栏,一则是防止山上的野物下来祸害,也是为了规划好每一片田的大小。

    而远离河边,稍微陡峭些的地方建起了一栋栋房子,鳞次栉比,一户紧接着一户,一头一尾分别是顾家村如今的村长,也就是兼任大队长和支书的顾建军以及他哥哥顾建党,顾建党是退伍老兵,在镇上也有几分面子,说一不二,村里人对他都很敬重。

    唯一的例外就是顾德山。

    他爹早逝,留下顾老娘一人拉扯大了四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不容易。到了顾德山该结婚的年纪,实在穷,顾老娘在媒人的牵线下,将长女顾爱德嫁到山外边的董家村,给顾德山换来了他家的大女董美华,跟顾德山同岁,也是个硬生生被穷家拖累的老姑娘。

    等长女出嫁,长媳进门,日子总算是有了点盼头。

    之后,在征兵的时候顾老娘托顾建党的关系,将小儿子顾德田送去当兵,然后用这些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给三儿子顾德海娶了娘家表姐的女儿,附近最大的村落,梁茜。好歹,是把几个孩子都安置好了,就在她翘脚准备当老太太时,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按说,顾老娘的性子强硬,跟儿媳妇们相处应该很强势,在家说一不二才是。无奈一个是换亲来的,指着对她好些,也叫女儿在婆家好过些。一个是亲戚的孩子,好歹还有娘家的关系在,而且娘家好几个兄弟,不能蹉磨,她只能收敛着脾气,倒赢了一大波称赞。

    只是谁也没猜到的是,在梁茜进门后一个接一个生时,董美华的肚子毫无动静。第五年,梁茜都生仨了,她还一个都没有。

    村里头关于顾德山和董美华两人没孩子这件事儿的闲话那是人人都知道,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必聊话题,也成了顾老娘的心病。一开始还好,面上维持得住,即使有小问题,也都算糊弄得过去。慢慢的,婆媳之间摩擦越来越多,甚至董美华跟梁茜两妯娌之间也开始发生争执。

    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夹心饼干顾德山以及顾德海。

    两人十分无奈,夹在老婆和老娘中间,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顾德山心里一次次寻思着分家的可能,并且在想办法付诸实际。

    因着接连的旱灾,村人们的日子越发艰难起来,家里的粮食不够吃,顾老娘的意思是先紧着孩子,而董美华不同意。她跟梁茜被大家拿来比较多了,心里也就不自觉地开始计较,总觉得顾老娘这是偏帮顾德海一家子,天就要吵一场,甚至后来都险些干起来。

    顾德山看着妻子,劝又劝不得,哄又哄不了,眼看着董美华跟带刺的一样,碰一下都扎手,整个人都焦躁不安,日子也过得格外不舒心。

    再一次爆发了剧烈争吵后,顾德山终于受不了了,他带着董美华,在远离村人房子的另一端建了三间土胚房,正式从家里搬出去住。

    这个家分的不正式,毕竟原本一家子虽然是在一起生活,手里头的钱却都是各自管着,顾老娘手里头有钱,但大多是老三寄回来的津贴。顾德山只从家里带了房间里的家具,其他东西都是后来慢慢攒起来的。

    顾老娘一开始暴跳如雷,直说不认这个儿子了,后来慢慢也接受这个事实。可能是因为住得远了些,矛盾缓和,加上日子的确好过了起来,婆媳间相处反倒融洽了。

    小夫妻俩搬出来单独过日子,关上门开诚布公谈过,如果三十岁之前还没有孩子,就去抱养一个,不拘着是男娃女娃。可他们自己是谈好了,村里头关于他们的闲话就没断过,董美华跟好几个老娘们干过架,闹了矛盾的结果就是,说她闲话的越来越多。

    经过这些长舌妇的宣导,慢慢的连带顾德山在村里头的名声都不怎么样。以讹传讹,说得多了,哪怕是假的,慢慢也有人信以为真。顾德山和董美华硬生生被说成是不孝不悌,被顾老娘赶出去的反面教材。

    渐渐地,他们跟村里人走动的就少了,除了顾老娘和几位亲近的长辈。

    顾德山是男人,有些琐碎的话传不到他耳边去,董美华听了不少,之后恨不得跟村里那些长舌妇离得远远的。夫妻俩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两人正值壮年,工分挣得多,偶尔还能上山捡漏打牙祭,日子过得可好了。

    在村人们都瘦巴巴的时候,他们俩吃得圆润胖呼,更添了几分谈资。

    这年冬天冷得很早,半山腰上,雪已经一尺厚了。大家伙儿都在家里炕上躲着呢,男人们凑在一起抽烟打牌,聊聊明年的农事安排,谈谈国家最近的新政策。女人们手上的动作不停,缝缝补补,做鞋做衣,随意聊着村里发生的大小事儿,扯一扯闲篇。

    董美华跟村里人合不来,离得又远,很是不想去凑热闹。顾德山上山放了套子,刚得了只野鸡,偷摸着带回家来跟她一起分享。褪毛清洗斩块,加点红枣山参炖上,咕嘟咕嘟往上冒的水汽带着浓香,把两人馋得都顾不上冷,在厨房围着炉子等着。

    与此同时的深山深处,荧光小点不停汇聚,慢慢形成漩涡状,盘旋着越发变大了起来,中间撕裂了小口,咚咚咚往下掉东西。先是包裹,然后是树,紧接着土疙瘩,最后,掉下来一个奶娃娃。

    很快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忽略了地上多的那个肥嘟嘟的小奶娃以及个凌乱的小包裹和乱七八糟的一堆杂物的话。

    雪一直下,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的皮肤上,将奶白的皮肤衬得透明似的白皙,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一直持续到日上中天,奶娃娃扑闪着长长的睫毛,颤巍巍打开了眼,从地上爬起来后,他懵懂地晃了晃脑袋,似乎要抖掉那不停袭来的眩晕感。

    脑袋里一片空白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到了哪儿,又该往何处去。环顾周围白茫茫一片,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阵寒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肥嘟嘟的身子仅仅穿着红肚兜,寒意袭来,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忍住颤了颤。

    小奶娃深深叹了口气,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些片段,却一点儿理不顺思路。不过他好歹记得将包裹扒拉在一起,拖着慢慢沿着直觉会遇到好事的路走去。

    雪有一尺多厚,他的半截身子都几乎淹没其中,自从他醒神后就不觉得冷了,只是手上的东西太难扒拉,他想了想,找了个隐秘地地方埋好,只带了自己觉得味道十分好的一根大人参,拽着往山下走。

    很快,他就来到了顾德山家门口。

    小奶娃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土胚房,透过篱笆往里看,土灰色的墙体,茅草房顶,怎么看怎么简陋。只有鼻腔不断袭来的香味,让他认定这是自己想要来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的房子,迟疑了,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呢,刚巧端着汤锅准备去堂屋炕上好好享受的顾德山就看到了他的存在。

    要不是青天白日,太阳还高高挂着呢,他都要被吓死。一身冷汗还来不及缓和呢,那边跟在他身后的董美华拿着俩碗和筷也出来了。

    “啊”她急促地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拉了拉顾德山的袖子,“山子,那是什么我眼睛没有花吧,是个奶娃娃没错吧”她差点儿又要尖叫出声,在跟小奶娃视线对上后却又强忍住。

    她丝毫没有想偏,不像顾德山被吓死,纯粹是又惊又喜。入冬以来他们就在家猫着,董美华提着东西回了趟娘家,被她娘拉着好一通教训,终于松口让她张罗包养一个孩子。

    只是过了这么小半个月,居然有个长得如此标志的奶娃娃送上门来,可不叫她又惊又喜的顾不上跟顾德山商量,在留意到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大红肚兜时,董美华赶忙跑过去,将奶娃娃抱到怀里,直接送到了堂屋的炕上。

    顾德山手上汤锅险些掉落在地上,着急忙慌跟在后头往里走,嘴里喃喃,咕嘟不出整句的话,吓得直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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