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山在屠宰场工作的第三年, 终于借着新年后岗位调整机会转正了。成为正式工的这天，还赶上了分房子，哪怕董美华并没有岗位, 也不是双职工家庭，但因为跟他们合用一个家属院的肉联厂起了两栋筒子楼, 他也分到了一件小小的单间。
二十多平方，不算很大，但是带了个小小的阳台, 顾德山已经非常满意了。
从老洪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在镇上买房的事儿搁置到现在，顾德山为了能尽快如愿, 甚至还委托了老何以及童明, 都没什么好消息。这会儿分到了的单间, 也算是个意外惊喜了。
虽然顾家村的学校还算不错，可等顾小宝年纪再大些，总得到镇上来读初中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他们的户口也迁到镇上来, 每年除了居民粮食之外, 还有月票等福利, 虽然比不过在村里有自留地，想吃什么种什么那么自由，可也有轻松些。
他现在手头上的钱不少, 除了糊火柴盒的抽成，后面的菌菇包，以及如今如火如荼的蔬果养殖场，其中占额最多的还得数顾小宝的拿块人参地。
虽然每次都只有五六颗，可种个两三个月, 长得就跟深山老林里头不知道年头的老参差不多了。从老何到供销社的主任，都是他的顾客，稳稳供应出去的人参到底流落到谁人手上，他从不好奇，每次都只是按照旧价钱，稳稳当当，却挣得不少。
当然了，大头还是在顾小宝那儿。
顾德山跟董美华私下讨论过，就顾小宝现在的小金库，估摸着比家里头的全部存款都要多好些。他们不是眼红，也并不想据为己有，只是有感小宝的神奇而已。
相处的日子渐长，加上顾小宝似乎也并没有要完全掩盖自己的神奇之处，所以夫妻俩都有自己的发现。董美华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顾德山，他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夫妻俩很有默契地保护着顾小宝，让他慢慢成长。
“我去看了一下，估摸着能安个双层地架子床，然后隔出来小小一个厅，挺憋屈的。”顾德山拆下围巾，即使已经开春了，可赶这么远的路，也冷得很，“当然了，这是相对我们家说的，镇上的人大抵都差不多，除了独门独栋的宅子。”
屠宰场的人分到的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房子，厂长还好，是很早之前占了地自己建的小两层，其他人都是在家属楼这边。最好的也不过是小两居而已，一大家子住着，憋屈得很。
董美华并没有要搬到镇上去的意思，原本老何那边已经帮着找到了个临时工的活儿，可孩子还这么小，她总不能将俩孩子丢给顾老娘，然后自己拍拍屁股到镇上上班去。更何况，当时顾小宝已经适应了村里头的小学，成绩还很不错的样子。
她就想着，反正家里头也并不缺钱了，没必要还去博那个可能性。
现在听着顾德山提及分房的事儿有有些后悔，“要是当时我去上班了，说不得有机会转正然后一起分个更大的房子呢。”她给顾德山递了杯蜂蜜水，招呼正准备去做饭的董美丽，“今儿把那块腊肉给炒了吧，明天让你姐夫从屠宰场带肉回来。”
往年年前这时间里，屠宰场的人都可以加倍从屠宰场买到肉，不要票的那种。今年因为情况特殊，肉联厂扩大生产了，他们只能压缩自己的那部分，然后翻过年应付完那一波之后，就开始趋于平缓，他们也有机会买肉了。
临时工是三十块钱十斤肉票，转正之后，肉票没有多，却发多了其他的票证，比如工业券、肥皂票、毛巾票等等的日用品。甚至还能用这些跟其他同事换换，反正大家各取所需，也并不吃亏。
当然了，工资也涨了八块钱。
“成，我还泡了粉丝，本来是打算给做个肉末粉丝的，上回小宝可喜欢了，我看外头还挂着一小块肉，做别的也不够。”董美丽说着就往厨房去了，几个孩子里她最喜欢的大概就是顾小宝了，倒不是因为他是男孩子，而是跟他在一起，总有种格外舒服的感觉。
不仅仅是她这么觉得，全家人似乎都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还不是特别明显，现在双胞胎大了些，也能自己走几步了，每每都爱凑到顾小宝那儿去。
固然有他常常会给俩小屁孩儿塞零嘴的缘故，也是因为他的确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很舒服的气息，忍不住想要亲近。
“你就是太宠着他了，什么都是想着他，小心桃桃和芝芝吃醋，跟你闹别扭。”董美华打发顾德山去看看已经睡了好久的双胞胎，自己跟在董美丽的身后一起进了厨房，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吐糟妹妹，不知道的可能以为顾小宝才是她儿子，张口闭口就是小宝怎么怎么样的。
倒不至于别扭，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不过显然她这个话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董美丽头都没抬，“怕什么，你不也疼她们，姐，说真的，你这个大姨已经足够跟我这个娘媲美的了。”尤其在桃桃和芝芝的眼里。
可能是因为怜惜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遭受这样的苦楚，董美华对她们是格外舍得。偶尔看着她们俩，就会想到自己从前跟董美丽小时候的事情，有些缺失的很遗憾的东西，通过给予这俩孩子的方式，也是在治愈着她自己。
“行了，我们俩就别在这儿互相夸了，要是别人听见了，还不得以为我们脸皮多厚呀。”董美华从角落里扒拉出来个不大的南瓜，准备削皮蒸了，然后拌点糯米粉进去，如果能加点糖就更受孩子的欢迎了。
南瓜倒是有，但糯米粉难得，这菜虽然大家都喜欢吃，可真不常吃。
董美丽见她霍霍糯米粉，难得抱怨了句，“切了片炒炒，加点花生碎，也是好吃的，何苦又去动那点糯米粉，剩下的怕是都不够干嘛了。”说着就有点可惜，年前她们做了一次汤圆，用的就是这糯米粉，加上黑芝麻粉和白糖做馅儿，味道不要太好。
她来了姐姐这儿，吃住都舒心得很，加上有了工作，有了收入，腰杆也直，也不像刚来的时候，吃顿肉就诚惶诚恐的。但这汤圆，还真的是不容易吃得到。
不仅仅是顾家村，这一片并不产糯米，所以都是从外头进回来的。这糯米粉还是去供销社抢的，平时要买到真不容易。
姐妹俩在厨房忙活，顾德山手忙脚乱地给俩孩子穿衣服，这么大的孩子是最难的，小的时候不能反抗，都是父母摆布。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尤其是刚刚睡醒，更是闹，大冷的天，顾德山愣是急出了一头汗。
“美华，美华，快来”他无奈，只能呼叫外援，听到董美华应了一声之后，才低下头跟顾小珍和顾小珠玩耍，戳了戳她们的脑袋，指责道“说，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为难你爹我，不爱爹爹了对吧，再不带你们玩儿了。”
顾小珍只以为她爹在跟她玩耍，乐呵呵地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直接摔在厚厚的棉被上，乐得呵呵直笑。旁观了一起的顾小珠也跟着凑过来，用她的小脑袋在顾德山的胸前拱着，哼哼唧唧的，比小猪都要可爱。
董美华进来之后，直接就把姐妹俩给提溜起来，三两下就换好了衣服，递了一个给顾德山，自己抱着顾小珍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吐槽，“一天天就知道宠着孩子，都快被宠坏了，以后她们要是不听话，绝对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对双胞胎跟对顾小宝是相反的态度，在顾小宝面前，她是慈母，无条件支持，他是严父，时常耳提面命。
顾小珍一点儿也不怕她娘，搂着她的脖子，一直不停地用自己的口水在她的脸上亲着，嘴上嘟嘟囔囔的，“娘，亲亲，亲。”亲了就不能生气了，这是平时顾小宝哄她们的法子，这会儿无师自通似的就用在了董美华身上。
将孩子放到椅子上，董美华拿了南瓜削着，一边用自己的腿挡着她，没好气地擦掉自己脸上的口水，给她们手上塞一块硬饼干磨牙，手上的活儿基本没停过。
很快，等董美丽收拾好菜洗好，饭也差不多熟了，等门口响起顾小宝和刘芝芝刘桃桃的声音时，她才起锅烧油准备炒菜。
顾小宝刚刚进门呢，就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今天开学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换新的班级，但是来了几个新同学，都是外村的，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拿回来跟家里人分享，也挺乐呵的。
顾德山听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轻轻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快一起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小男孩儿也不能太八卦，你看桃桃和芝芝都不关注这些事儿，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总关心那些人。”
这样的话他反正常说，顾小宝就是随意点点头，也没太往心里去，带着桃桃和芝芝洗了手，就过来逗妹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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