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记忆,总是让人感觉到不安。
这就是敦如今的处境。
他恐惧着自己在一片荒芜的野原里越走越远,最终走向死亡。也害怕着自己拿回记忆以后发现自己是个人渣,烂货。
他现在和人渣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手上沾了好多不相干的人的血,他就像一个刽子手一样。
记忆之中最后杀死的那个人是一个男人,敦为了不让对方按下有关炸弹的按钮,咬下了对方的脑袋,剪碎了对方的手指。
他在杀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连工作都是处理相关的事情。
这样子一来,活着的时候无法成为好人,死了以后说不定也无法和想要在一起的人去同一个地方。
何等悲伤的作孽的故事。
他已经无法成为大家口中所说的很好的大人了。
他拖着自己的脚步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敦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原本在一片昏暗的天地里面,四周有一些建筑物,一些人。无论是他们还是它们,都如立牌一般立于地上。等到敦鼓起勇气向那些蒙着一片黑影的“立牌”前进的时候,它们便化为了“真实”。
一扇长满锈迹的铁门向他徐徐打开,遍地丛生的野草,天上的月亮被天空映得蓝蓝发亮。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也许会把这弯月亮看成是蓝色的月光。
属于敦的那双靴子在铁门之前止步不前,而前方紧闭的大门却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自然打开。门一扇扇地打开,终点处则是琉璃一样彩色的玻璃。
玻璃上面的图案是怀抱着孩子的圣母玛利亚。
敦望而却步。他怀抱着自己的名字,无比胆怯地向后退去。他看不见后路,只能盲目地后退。
于是打开的铁门再度合上,周围的人形立牌却动弹了起来。那些立牌全都不会说话,只是有着动作。
推攘的动作。
拥抱的动作。
递的动作。
递。
递给他我。
一句话在瞬间响起,但是短短的句子里面却夹杂着好几个听不见的音节。
会保护吗
敦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简直就像是一粒微尘对于大海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使敦一次又一次地大声问,也无法得到答复。
会保护吗
什么啊
这个,会是几个字符呢
敦往里面填充了好几个文字,但是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悲剧地坐在虚无的地面上,抬起头也只能看见虚无的天空。只有那座围了铁栏的建筑物上面才有月亮,而且是蓝色的月亮。
四周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哪里呢
敦不知道。
也许是梦,也许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糟糕的梦。
糟糕的他与他糟糕的梦。
敦往后面走,终于描摹出了那座建筑的形状。
原来那是一间孤儿院。
他的大脑突然间的刺疼,被一种强烈的情绪所驱使的敦挥动双手,迈动双腿,朝着不是孤儿院大门的一片的虚无的空间里冲去。他想要逃避这一切,所以才会做出横冲直撞的举动来。
敦本以为自己回在自己的梦里撞了个满头满脸的血,但是并没有。“墙”根本不存在,他一下子撞入了别的黑暗之中。
一片血红。
敦的眼睛里纳入了用骨头堆砌起来的小山。头骨,股骨,连接在一起的尺骨与桡骨。骨盆像脸盆一样翻倒在地面上。无数长了头发的脑袋从小山的顶上滚下来。
他们她们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哭声,喊声他们看起来理应闭上嘴巴
敦的瞳孔睁大到极限,他被这片尸山血海震惊到无法呼吸。他往后退,想要逃离这片鬼域。无数青色的彼岸花被他踩在脚底下,它们发出婴儿一样的哭声来。
白骨之山顶上的那个漆黑的点突然动弹,一张惨白的男人的脸突然转了过来。他的脸上镶嵌着两颗玻璃珠一样的红色眼睛。那些黑色的卷发像海藻一样披在他的肩膀上,这个男人口中发出愤怒的叫唤。
“你”
“身上”
“有那个”
“男人的味道”
对方的话音尚未落下,敦已经一头撞进空间里,他要回到自己那空虚的海通般的梦境里。但是非常可惜,他又失败了。这个可怜的运气极差的小鬼本以为自己能去往那个虚无的摇床,可当他再撞过一堵“墙”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一片莲花池。满满当当的莲花和荷叶贴在一起,它们中间捧出一座古老的寺庙。莲花自如摆出了双手的模样,苍穹里落下一根上头爬满了蜘蛛的蜘蛛之丝。
这里宛如极乐世界。
戴着冠冕、似曾相识的男人挥动手中的金色铁山,纯洁的脸上笑意盈盈。
“你好呀,有什么烦恼想要与我诉说吗”
敦随即就认出这个男人是那天与他们在电影院相遇的男人,他似乎与医生先生认识。那一天,对方挥动铁扇,轻易地杀死了一个人。
四方的莲花像波浪一样翻滚了起来,敦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了。这些水,这些莲叶,这些莲花怕粉色白色绿色,还有男子的七色瞳孔。
他要无法呼吸了。
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于是敦没有答话,再一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然而下一次依然不是。
第三次撞入“墙”中的敦,看见了一个比较让人安心的场景。
医院,病房。
四周都是洁白的,唯有窗帘是蓝色的。
这间病房里只有一个病人,对方就躺在病床上。眼见没有危险,敦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位病人脸色苍白,甚至有种透明的美感。敦看着对方落在枕头上枯萎了一样的红发,只觉得对方看起来命不久矣。
很快地,他的这个想法就被证实了。
一位护工进来查看病人情况,但面色很快就变了模样。她立马按铃呼叫护士们,一堆人火速将红发的少年病人连人带床一起移走。敦发觉那些人看不见他,于是便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出了病房。
他看见医生们推着病人进去,但很快,抢救室的灯就灭了。
人死了。
没能抢救过来。
敦走进抢救室。
医生已经为对方盖上了一块白布。
“病人的家属联系不上么”医生询问道。
“嗯,唯一的哥哥已经失踪了有几个月了。”这是来自护士的回答。
敦站在冰冷的抢救台边上,凝视着那张苍白的美人一样的脸。
他没想到梦里还会看见他人的死亡。所以,这不是梦,对吗
敦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将他从他人的“梦”里唤醒的,依旧是那句从天穹里响起的会保护吗。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敦甚至要抓烂自己的脑袋了。
而就在他进行属于他的狂想的时候,已经被医生判定为“死亡”的那具“尸体”睁开了眼睛。
红发的少年坐了起来。如同枯萎玫瑰一样的长发,没有生命的红色的卷发,落在他瘦骨嶙峋的前胸和后背上。
敦吓了一跳。
红发的少年脸上的肉也很少,几乎到了只剩下骨头的程度。那张脸看了让人有些害怕,人总是会害怕这种近乎本质的面貌。
陌生的少年张了张嘴巴,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敦没想到一个死人竟然会“死而复生”跟他说话,他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阵惊吓让他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不健康的。
敦说“我似乎是迷路了。”
如果说这种行为算是的话。
那骨头无比突出的虚弱的少年,看着医生们在那里准备向外人告知他的死亡。他又看向敦,指了指一个方向。
“从这里走就好了。走的时候,默念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样子一来,你大概就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
敦感谢了对方的好意,但他问“这样子没关系吗”他指的是医生们看起来已经像是要给少年交待后事这回事。
“嗯,没关系。”
这是少年的回答。
“我想,人都有第一次。”
“能在这里认识你,我很高兴。”
“我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医院抢救室
能在这里认识
敦无比迷惑。
但是他想回去了,不想在这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陌生地方停留了。于是他按照少年所说的方法,穿过了一堵“墙”。
少年所说的话果然是真的,他真的来到了自己的那个空间里。那句从刚才开始就不停重复着的话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会保护吗
会保护吗
会保护吗
敦想,他不知道啊。
他想要赶紧醒来。在现实的世界里。
他记得自己与芥川龙之介打得天昏地暗,连地面都被他们破坏了。
他想要醒来,去保护某个人。
会保护吗
想要醒来的愿望变得无比强烈了起来。
然后,赚到了钱,想要去房东太太那里把那条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的项链赎回来。
复读的声音卡顿了一下。
敦会保护我吗
空白的地方被填上了词与语气。
敦醒来了。
他看见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和渗水的地面。
于是他挣扎起身,踉跄地走在外头。他身上还绑着绷带,于是他披上已经狼藉的黑色大衣。
敦像瘸子一样走在小道上。
他想着自己要去做什么,要去为了谁而干点什么
医生先生戴着一个抱着电锯小狗玩偶的小男孩回来了。
“你醒啦。”对方的声音轻飘飘的,里面藏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敦,一时没敢动弹。
而医生先生说“我们终于不用住在地下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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