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负手而立,在闽王被白袍面具人自背后一剑洞穿的那一刻,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 脸上却一片深沉, 眼底晦暗不明,喜怒不显。
只是在闽王彻底合上眼睛的那一刻, 缓缓眨了眨眼,身形像是恍惚了一瞬。
白袍面具人抽出鬼剑,剑上的血仿佛晨露一般消散不见,不知道是被剑身吸收, 还是滴落蒸发。
他的动作很慢, 毫无杀意也没有任何凌厉。拔剑的动作高雅平和,就像是枝上摘取了一朵花, 斜插玉瓶。
拔出剑后,他顿了顿,抬起左手将白玉面具轻轻推上去一些,露出面具下那张清俊温润的面容。
那张脸如和风澄澈, 比那张白玉面具,更似璧玉无瑕。
他将剑身一横, 双手捧着,微微颌首垂眸, 对着皇帝, 温和平静道“幸不辱命。”
一旁的白薇也双手交叠, 盈盈欠身,优雅温柔又若即若离“让陛下受惊了。”
皇帝抬手, 动作做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闽王的遗体。
“林照月,去查验一下,是不是闽王本人。”他的嗓音微微一点低哑,说完唇线紧抿。
这灰袍面具人,自然就是林照月。
他慢慢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如同秋水冷静,无喜无悲“是。”
话毕却没有动,而是看向外侧,尘埃落定后,匆匆碎步进来的内侍和宦官。
拿浮尘的清秀侍从温顺地低着头,额头却像是长了眼睛,动作不疾却很快就到了他面前,躬身双手过头顶,接过那柄漆黑无光的细长剑身,退到一旁去。
做完这一切,林照月才随手用脱下来的白袍擦了一下手,将白袍递给另一个侍从,抬步走到尸身面前。
他并没有碰身体,只是看了看他的颈侧,然后站起来,敛眸禀告皇帝“依在下判断,的确是闽王本人。他前段时间,形影不离带着一株夹竹桃,血液里积累了些毒素,血管颜色微微发蓝,异于常人。”
他顿了顿,淡淡道“不过说到辨别真身,没有人比白薇夫人更懂了。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灵柩画魅。”
林照月的语气和态度,自是君子如玉,清贵矜持,没有丝毫有违礼仪之处。
但是在场的人,都是深宫内长久浸淫幽微情态的人精,很容易就隐隐感觉到,林照月和白薇之间的不睦。
唯独皇帝毫无所觉,或者说并不在意臣子之间的龃龉不和,只看到眼前这具尸体。
事实上,眼前这具尸体是不是闽王,有过之前的对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但是,闽王死前那个神秘的笑容,仿佛胜券在握的轻慢,让他心底却生出一股不安和不祥。
“白薇,你去看。”
众人便看到,扮成太后样貌的倾城女子,微微福了福,莲步轻移,走到闽王的尸体旁。
那双保养得如兰花一般的手指,毫不避讳的放在尸体的脸上,轻轻丈量,然后在边缘按了按,一直丈量到心口。
她起身,微微颌首“并无异样。是他。”
皇帝这才迟疑着抬脚,似是要上前,却站不稳一般,反倒后退了半步。
吓得一众后宫嫔妃和内侍去扶“陛下万万保重龙体”
只有白薇和林照月站在原地,彼此却并没有看对方一眼,如同对着空气。
皇帝坐到明堂之上的龙椅,撑着头一眼不看,才感到迟来的凶险和后怕。
他嗅着皇后亲自拿来的玉露凝香,慢慢回神,无力的摆摆手。
“林照月,后续之事,你来处理。朕,不想再看见跟他相关的东西了。”他顿了顿,慢慢支起头,脸颊两侧露出威仪深重的法令纹,一字一顿说,“厚葬了吧。”
林照月缓缓低下头,默然领命。
直到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宣政殿,他才慢慢抬头,看着宣政殿外的天空。
从事发午后,到现在日落残照,时间过得很快。
白薇淡淡看了眼他,随即径直走了出去,不紧不慢,依旧摆着太后的仪仗。
那些内侍宫女们却没有任何异议,如常侍奉她回去太后居住的春信宫。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白薇的身份,很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早在玉门关时候,闽王说破白薇太后身份,要她给皇帝最后一击。号称从不杀人的灵柩画魅,作为魅主的白薇,当时却很自然的应允下来。
她当然是早就想好了,一回到洛阳后宫,就找机会,悄悄对皇帝告了密。
一个倾城美人,略略蹙眉,俯身盈盈下拜,坦白自己的身份,虽是欺君之罪,但她不惜自呈罪行,却是为了守护皇帝的性命。
这样的冲击力,谁又能忍心怪罪于她,恩将仇报
白薇一直是温柔端庄却若即若离的,她退让开皇帝的亲近,黛眉微颦,侧身而对,摇头淡淡道“妾身不止是为了陛下,若说是为了天下万民,这也太大了,以妾身的浅见不敢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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