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盛绮胸无大志,准确的来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似乎从小到大经受家庭与社会的教育,这辈子不过是上学读书,毕业工作,成婚生子,随后努力工作,养育子女,赡养老人,完成这一生的责任。
在很多人的认知之中,人的一生就是这样的。
至少对于盛绮的父母家人而言,人生在世最大的盼望,不过是看着孩子平安长大,顺利毕业找到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其后成立属于自己的小家。
平平淡淡的日子,但在爸妈心里,这已经是完美一生。
公务员,老师,医生,事业单位,国企银行职员,这都是家人们曾经为盛绮规划的方向。
高考报志愿的时候,盛绮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而对于这些专业也没有了解。
亲戚朋友们东说西说的,学计算机当码农赚钱,学医造福全家,小女孩学个财务或者师范多好,找工作嫁人都方便,学法律当律师也不错
盛绮和爸爸妈妈被说的晕头涨脑,又因为决定来阳城大学,按照全省排名估算了自己能上的专业,选了中不溜秋的商学院,学会计。
会计好啊,亲戚说,小女孩学会计,这万金油,以后肯定不愁找工作。
老爸的朋友说,考上会计再去学了外国会计ca,aa,以后那进外企,进银行,年薪都是几十万的,进四大顶级事务所做合伙人
小姨悄咪咪说,邻居家大姐给好几个公司做代账会计,一个人管几家账,一个月好几万呢
盛绮无所谓,学什么都是学,就这么把志愿报上去。
然而志愿秃噜了,滑坡了。
还好盛绮当时选择了“服从调剂”,一下子从第一志愿的会计学,飞速掠过了第二志愿的金融学,第三志愿的国际经济与贸易而滑向了第四志愿的市场营销。
后来才知道,如商科经济学的大类专业,金融也好,会计也好,国贸也好,院校之间的壁垒与鸿沟极大。
家人们幻想中的毕业进五百强投行,从事的金领工作,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存在,但不属于她。
阳大的商科专业在北地还算不错,但和中心高校与几所顶尖的财经院校依旧无法相比。
至多是在阳城辐射的范围之内,以及北地的其他大城拥有还不错的知名度。
想象中的投行精英,金融大佬,实习的门槛都是顶尖院校硕士起步,要求海外经历。
而如今盛绮学习的市场营销专业,上课的时候老师也会举例,你们xx届的学长学姐,现在在哪个五百强做市场总监,做r,谁谁谁现在在哪个大厂做运营。
去年入学,今年上半年休学,盛绮只上了半年的课程,但看着高年级学长学姐的课程表和书籍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
说不喜欢,也没有。
只是没什么兴趣,但既然考进来了,那就按部就班地学,尽量取得一个好成绩。
来都来了
盛绮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思维,得过且过。
目标是别人给她定的,自己只需要去执行就好。
上小学的时候亲戚家长攀比,学习好,成绩好,乖,听话就是好孩子。
上中学之后课业压力增大,更是如此,要考上好高中,考上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给家人脸上争光,有出息
所以,即便盛绮自己性格糟糕,见了外人不说话,但她成绩好这一点就足够了。
只要她成绩好,在父母眼里盛绮不爱讲话,在亲戚眼里成了“那是内向,我们绮绮大家闺秀,文静,内秀,腼腆。”
她的房间乱糟糟,饭来张口,被看成“绮绮天天就学习了,哪有时间干活我家孩子要是有绮绮学习这么好,我天天请保姆厨师伺候着。”
“绮绮这下考上阳大,等毕业工作了,你们俩就享福喽。”
这是升学宴之时,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对家人们说的话。
“哎呀,哪有功夫享福啊,等绮绮大学毕业,再读个研究生博士,看着她工作结婚,之后生娃不还得带孩子”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爹妈孩子嘛”
“绮绮有能力,以后赚大钱,你们家条件也不差,哪用你们两口子干活,到时候等着住别墅请保姆,是不是绮绮”
盛绮曾经也这样以为,她会在世俗的眼光之下,在父母的期望之中,大学毕业,也许读个研究生,然后回到海城工作。
父母会出首付给自己买好房子车子,每天在爸妈做好的早餐中起床,爸爸开车送自己去上班,或者自己开车上班,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回家,一家三口吃着晚餐。
等到了年纪,或许在这个领导,那个亲戚的帮助下介绍相亲,找个门当户对的普通人,成婚生子,继续如同爸妈一般的生活。
这是爸爸曾经设想过的,“我跟你妈就你一个闺女,你要是跑到外边去了,我们见不着你,哪知道你过的怎么样”
爸妈恨不得将自己庇护在羽翼之下一辈子。
高考后盛绮第一次叛逆,从海城跑到了阳城。
她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展自己未来的大学生活,但从来没有想过会获得如今的结局。
如今,爸妈不在,那些曾经的期待不在。
盛绮自己未来的路又要如何去走
她依旧不知道。
三日后,盛绮拎着自己的背包登上了去往海城的动车。
她轻车简从,白t恤搭配黑色阔腿裤,背包里也只是带了两套换洗衣服。
盛绮乘坐的动车是下午三点出发,晚上六点多到站,正好小姨夫下班了开车来接她。
表弟小柏已经中考结束,半个月后才能出成绩。
他自己估了估分,按照自己的志愿高中没问题,但全家都不敢放松。
小楠给盛绮发消息说,如果小柏考不上学区内最好的高中,他妈已经准备斥巨资送他上私立高中。
现在这中考刚结束,小姨甚至开始研究高一补习班,搞得才放松下来的表弟小柏忍无可忍,跑回了农村老家帮姥姥姥爷干活去了。
盛绮知道小柏的成绩惯来不错,只是有些偏科,有时候考试会发挥失常,小姨和小姨夫一直忧心忡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华国人素来看重的就是孩子的教育,读书是头等大事。
现在这还没进高中,等表弟上了高一,小姨轻松一些,转头又要去操心表妹小楠的学习了。
小楠最近已经进入了期末阶段,说是下周就要期末考试,半个月之内放暑假。
三个小时的动车车程,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盛绮带着自己的墨水屏器,不知不觉看完了一本书,用手机敲出了一篇读书笔记,完成了当日的读书任务。
金币落袋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盛绮表面上在看着器,实际上在看着自己的个人面板,这三天的时间加上今天的日常,总财富达到4494金币。
“s,我要购买腰部按摩仪,快递到我小姨家。”
盛绮在心里与s说话,买下了商城里的按摩仪,想了想明日上山,夏日山中蚊虫众多,很可能被咬,又把88金币的驱蚊水也买了下来。
这两样商品一买,才攒了三天的金币消耗大半,仅剩1034金币。
系统商城内的商品,一般盛绮购买之后,s会询问是放在空间里,还是直接使用。
原本盛绮还想着,这要是兑换下来自己再从阳城带到海城还有点麻烦,没想到系统还寄送服务,直接邮递到家,很是方便。
今天周四,盛绮才走到出站口刷身份证,就已经看到了门口疯狂挥舞着双手的表妹小楠,还要站在她身边老神在在的小柏。
“姐这呢”
一个月没见面,看到了盛绮小楠的嘴里就开始说话。
表弟小柏主动接过了盛绮的书包背在身上,默默跟在自己的姐妹身后。
“我妈给我请好了明天的假,等晚上回来去我同学家拿作业。”
“下礼拜期末考试,天天发卷子,烦都烦死了”
小楠的嘴里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班级里的新情况,她追的小明星,邻居家出了啥事儿,学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盛绮本来想问问小柏中考怎么样,但转念一想,谁见面都问,自己当初也被问烦了,还是让表弟消停消停吧。
“小姨夫在车里”
没看到小姨夫的人影,但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可能单独来接她。
“对,我爸掐着点到的,这动车站的停车场免费停车十五分钟,时间超了就收钱。”
小楠说着,盛绮失笑。
她记得老爸以前也是,去年一个月做动车回家一次,老爸每次开车来接都要计算好时间,从进到出十五分钟。
“虽然不差这几块钱,但能省了就省了,省下来买瓶饮料喝不好吗”
在盛绮的身上,老爸从不差钱,钱包一甩,而在他自己的生活小事上,能省则省,能抠则抠。
一路上车到了小姨家,收拾收拾吃晚饭,盛绮和表妹小楠睡在一个房间。
盛绮自己家在另一处不远的小区,小姨家则是靠在初中附近的学区房。
办完了葬礼之后,盛绮几乎一直在农村姥姥家和小姨家。
除了在小姨的陪同下回家收拾了一次必要的东西,她一直不敢回。
小姨家的学区房是三室,一个主卧,一个次卧和小书房,表弟小柏自己占了书房,盛绮和小楠住在次卧。
晚饭一大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盛绮的饭碗里被夹的冒了尖,硬是塞了两碗饭下去。
盛绮在阳城的时候天气闷热,回到海城倒是舒爽了一些。
吃完晚饭,客厅与厨房开着窗,穿堂的夜风清清凉凉。
盛绮坐在茶几旁边的蒲团上,小姨在电视里开着不知名的电视剧,手指翻飞,一个个精巧的金元宝折叠而成,扔到了袋子里。
簇金簇金的金元宝,银元宝就这么折叠而成,一袋子接着一袋子。
盛绮叠着叠着就思维发散,这么多钱,爸妈在幽冥之中成了富豪了吧
不对不对,
第二日一早,一行五人先是回到了村里老家。
老家的风俗是,若儿女早逝,父母尚在,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不送葬。
说法主要有二,一说是老人家身子骨偏弱,阳气不足,如果子女眷恋父母,眷恋家人,可能会把人带走。
这就是比较迷信的说法了。
后来人们给了第二个解释,老人家身体不好,上山费劲,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悲痛之事,在这种场合很容易悲伤过度,很容易一个不好过去了。
当然了,如果逝者没有子女和兄弟祭奠,老人家也顾不得那么多,也会亲自前来祭奠。
盛绮姥姥姥爷七十余岁,一个腿脚不好,一个心脏不好,今天都有家里的其他舅爷姨姥等亲戚和小辈过来陪着。
盛爸爸是独生子,爷爷奶奶在盛绮初中的时候相继去世,连个堂兄弟都没有。
如今到了这百日祭,上山的人只有小姨一家,还有父母的几位旧友。
大城里如今都是火化后葬入公墓,只是老家老人骨子里的执念都是土葬。
山上一家家的祖坟,入土为安,和自己的先辈一同陷入安眠。
在山下把孝衣穿好,孝带戴好,看着彼此一身白麻,盛绮只觉得又回到了三个月前。
时值七月,老家的山上郁郁葱葱,没见到的多少果蔬,野花野草蔓蔓连连的,长到半腰高。
“看着点,都是洋喇子,身上划个口子生疼。”
小姨叮嘱着三人。
盛绮穿着长衣长裤,小楠和小柏也是一样,身上都喷了驱蚊水。
洋喇子是一种野草,学名叫什么盛绮至今不知。
但从小到大村里人对这种野草的称呼都是洋喇子,洋喇子的枝叶边缘是齿轮状的,又细又密,极其锋利,有时候在草丛间不经意地跨过,走过的时候没感觉,过了一阵被划过的皮肤又痒又疼,瘙痒难忍,直接就难看到一条划过的口子。
被蚊子叮了都比被洋喇子喇一下好受。
至今,面对被洋喇子喇完之后的状态,盛绮只知道涂牙膏和抹芦荟两个方法。
一般情况下,途带薄荷的牙膏,屏蔽一下自己的痛觉。
如今郭嘉提倡电子化祭祀,文明祭祀,以花果祭祀代替传统的烧纸钱。
但在老辈人的心里,还是得走老祖宗留下来的程序。
老家的山上,赶上清明节,中元节祭祀的时候会有乡民来防火,平日里倒是没有人。
只是夏日本就干燥,稍微起一点火便容易出事。
上山除了带着祭品金银纸钱,还有不锈钢的焚化炉和灭火设备。
距离上一次前来明明没有过多久,盛绮只觉得周围的草木愈发茂盛。
“小楠慢点,把兜子给我啊”
盛绮看着表妹小楠歪歪扭扭的步伐,穿着孝衣有点行动不便,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袋子,忍不住询问。
“不用,我没事儿,也不沉。这山怎么没人收拾收拾,都荒了。”
从山底爬到老家的祖坟要穿越好一阵杂草,没有什么现成的路,基本都是看哪里好走一点走哪。
枝枝蔓蔓,还要提防各路不认识的树木野草间的虫子。
小楠走着走着就时不时被吓得蹦跶一两下。
“小楠多大小了,还怕虫子啊。”一位上山的叔叔说着。
“我怕虫子咬我啊,这山里的东西老毒了。”
小楠左躲右闪,现在走在树林里,她怕树上掉东西砸到自己。
不过据盛绮的观察,早上她用在系统商城里购买的花露水还是挺有用的,一顿狂喷,目前没什么虫子在周围飞。
连续走了二十分钟的山路,终于到地方。
坟墓周围有着之前带过来的砖头,小姨夫和几位叔叔就地开始把焚化炉一放,在周围用砖头垒起来一圈,逐步加高,防止等下烧纸火苗窜出来。
家里的杏子熟透了,几位叔叔拿出了藏酒。
身为逝者唯一的女儿,盛绮第一个来到墓碑之前。
三个月前立起来的石碑依旧不染尘埃,盛绮伸出手指,轻轻描摹墓碑上的字迹。
她的爸爸妈妈啊,就埋在这小小土堆之下,长眠在这座荒山之上。
小姨他们都避的远一些,把时间留给了盛绮自己。
她点起三根清香,插在了墓碑前的香炉里。
香气袅袅之间,仿佛能够将她的思念与碎语跨过生死,传递到另一边。
盛绮只觉得有什么凝噎在了喉头,说什么呢
说说这三个月来的故事
讲讲这一个月来自己在系统的安排下做了什么
盛绮呆呆地看着墓碑,看着红黄相间的,熟透了的杏子。
杏子是老家的大杏树上的,每年春夏,杏子刚刚长成青杏,老爸就会迫不及待地摘下来几个尝一尝。
带回家里,拿一个小小的青杏咬上一口,哎呦喂,酸倒牙了都,盛绮急忙呸呸呸,自此再也不吃没熟的杏子。
而老妈偏爱甜蜜的杏子,熟透了的杏子软软的,一口咬下去,甜蜜的汁水在口齿之间弥漫。
只是杏子不能吃多,吃的多了胃里难受。
小时候在老家每次吃完杏子,盛绮会把杏核攒起来,攒到几个,亦或是十几个了,去屋外找一块砖头,咔咔砸杏核。
那里面的杏仁吃起来的味道可比如今网络热销的美国大杏仁好吃多了
爸,妈。
以后没人把杏核都留给我吃了。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们啊。
爸,这个酒是我小姨夫拿来的,旁边这个,是陆叔叔的。
你没事喜欢喝点小酒,只是觉得喝酒太贵,连自家超市里的啤酒都不舍得喝。
总是在老家酿散白酒的作坊里带回家一桶,又怕自己喝酒误事,头脑不清醒,只有周末一家吃饭的时候,才小小地喝上一杯。
看着电视里的宫廷玉液,万元白酒时常感慨,也不知道那酒是什么味儿。
今天有好几种酒呢,等我更多钱了,给你买最贵的酒好不好
妈,我会买衣服了。
你不用担心我瞎买被人骗钱,我认识了个新朋友,她陪我去买衣服,都挺好看的。
对了对了,爸妈,看到我的新发型没
卷发,还染了色,好看吗
我可没有不正经,理发店的小哥说现在很流行这个。
爸总说我太学生了,小姑娘不打扮打扮,现在这个头发好看吧
肯定好看的吧
我还会做饭了。
芸豆,土豆,西红柿,茄子,尖椒,我都会做了。
但是做饭好累啊妈,你以前是怎么天天做饭的
我用了一下燃气灶,太吓人了,蹭的一下火冒出来,那个火好大,好热。
还有做饭崩的油啊,我终于知道我们家厨房那些油点子是从哪来的了。
我这前一天昨晚如果每擦干净,那油点子就累积下来,瓷砖和墙上都变黄了。
做完饭还得刷锅刷碗,太累了妈,你以前是怎么干了这么多年的
不过,做饭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也许我遗传了你的天赋。
就是老妈你的拍黄瓜,到底是有什么秘籍啊
我问了姥姥,也问了小姨,结果她们也不会做。
醋和糖要怎么放
我做了好多次了,就是做不出来你做的味道。
要么醋多了,要么糖多了,不是酸,就是甜。
酸酸甜甜,清清爽爽的拍黄瓜到底怎么做
妈,你把秘方告诉我呗。
跟我爸给我托个梦,好不好
我上网搜了好多东西,人家西方的人死后上天堂,咱们东方的进地府幽冥。
爸妈,你们见到黑白无常了吗地府鬼城是什么样见到阎罗王大人了吗下面是不是也要上学上班
跟我讲讲好不好
你们是不是生气了
当初给我起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在气头上起的
生气,盛绮,告诉我呗
是不是我这段时间不乖,不懂事,你们才不来找我的
那你们托个梦跟小姨说说话也行,找我说说话,别找姥姥姥爷,他们年纪大了,怕他们难受。
盛绮不知道自己在墓碑前跪了多久。
她双膝发麻,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有的是开口说的,有的是在心里说的。
山上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偶尔隐约的虫鸣鸟叫,一点人气都没有。
微风翕动,一片不知是什么树的叶子飘飘遥遥的落到盛绮的面前。
那叶子上脉络分明,仔细一看,枝蔓勾勒之间,甚至像是一张笑脸。
盛绮的眼泪流而止,止而流。
她磕了三个响头,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片叶子起身,放到了自己背包的夹层中去。
小楠递过纸巾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奇了怪了,仿佛来到这里,进了这座山,她的眼泪就如同泄洪一般止不住。
盛绮接过了打火机,她点燃了黄表纸,扔进了焚化炉。
随后是金元宝,银元宝
爸妈,你们说,这么多钱能花完吗
会全部都变成金子,变成银子吗
可大家都是这么烧纸的,地府鬼城里会不会通货膨胀啊
盛绮一边烧纸,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爸妈,你们说那卖的什么天地银行的一亿支票钞票,在地底下好使不
我觉得不行。
那天地银行就算是发行钞票,也是地底下发行的,这阳间印刷出来不就是
那烧下去了,到你们那边是按照废纸算,还是按照处理
我是不是得再烧点铜钱过去
毕竟如果都是金元宝银元宝,花钱不也不方便
小姨给你们烧了手机电脑,电视冰箱空调还有好几栋房子车马。
爸妈,你们在底下是不是大户人家了
手机电脑能用吗能用的话告诉我一声,等出了最新款我好继续烧过去,咱们也得紧跟时代嘛。
盛绮一边想着,一边在心中碎碎念。
平日里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可能一天下来都说不上一句话。
也没什么可说的,自己能对自己说什么呢
可现在,她只觉得有源源不断地话想要说给爸妈听。
对了对了,我学古琴了。
爸妈你们知道什么是古琴不
就是诸葛亮空城计弹的那个“琴”,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那个古琴。
嗯,我现在虽然刚上了几堂课,但是也会弹曲子了
小白菜和沧海一声笑
活到老学到老嘛,老师说我有天赋,我要是大学能够十级曲目毕业,嘿,没准以后毕业还能当个古琴老师呢。
等下次来,我把琴带来,给你们弹一弹听好不好
虽然我五音不全,但是也可以弹乐器,以后这就是我的新爱好了。
以前我爸不是总后悔,说是农村人不懂,没有趁着我小时候给我条件学点什么,爸你看,我现在也能学嘛。
小姨,小姨夫,小楠小柏和几位叔伯阿姨也在墓前祭拜完,打开带过来的金银袋子,一把一把地扔进焚化炉。
烈火熊熊燃烧,纸钱扔进去,几乎瞬时就被火舌淹没。
“这才好,老盛两口子在这收钱呢。”
一位叔叔说着。
纸钱燃烧的时候,烧的越快,证明有“人”在收这些钱。
盛绮不知道这话是真的假的,但她愿意去相信。
就像是即便上了这么多年学,即便学习了科学唯物主义,但她依然愿意相信,这世间真的有着阳间与阴间的存在。
活人生在阳间,故去之人前往阴间,但两届总有联系,阴间同有秩序。
如果有鬼城,那爸妈也许在阴间换了一种生活,靠着他们烧过去的金银财宝大房子过着另一种日子。
如果有六道轮回,盛绮想,爸妈一辈子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实实做事,也做过很多好事,相比一定会找个好人家转世投胎。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是今生缘分,爸妈照顾了她二十年,下辈子让自己来照顾他们好不好
盛绮的手中几乎是机械化将金银元宝纸钱撒入焚化炉,眼看着钱灰落了厚厚的几层。
眼看着几大袋子的纸钱即将见底,盛绮将一边放在草丛里的书包打开。
她取出了一条编织的项链,还有一条腰带。
这是盛绮用自己做快送那周赚的钱买的材料,然后在这几天里几乎是不眠不休一点点手工做成的。
腰带有些歪歪扭扭,编织的项链勉强能看。
盛绮把腰带和项链投入到焚化炉中。
爸妈,别嫌弃啊。
闺女我第一次挣钱呢。
就不到两百块钱,贵的东西买不起,买了点材料自己做的。
等下回,下回我挣得多了,买别的。
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好不好
站在焚化炉旁边,烈烈火焰,映得人浑身发热。
眼看着自己的腰带和项链已经被火焰吞没,似乎已经泯灭成了灰烬。
直到所有的纸钱都已经焚烧完毕,火焰渐渐平息,盛绮依旧有些发愣。
叔叔阿姨们已经在一旁清理收拾垃圾。
“姐。”
小楠叫了一声,盛绮才缓缓回神。
天很蓝,树很绿,风微凉。
一切的一切都如常,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今天是百日祭,下一次上山,就是一周年。
焚化炉的灰烬已经平息,小姨夫拿了个铁钩子小心地翻了几下看看有没有火星。
又观察了十分钟毫无半点火星存在,挖了个土坑将纸灰填埋,收拾好物品下山。
解下头发上绑扎的孝带,身上披着一层的孝衫,小姨找袋子将孝衣都收了起来,等到一周年上山的时候还需要穿。
祭祀过后已经是到了晌午,按照规矩要一起吃饭,只是家有新丧,今日又刚上山,去饭店不好。
回到姥姥姥爷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看着姥姥有些发肿的眼眶,盛绮只能悄然扒饭。
“小楠什么时候考完试”
“还得一个礼拜。”
“小柏成绩啥时候出”
“也得一个多礼拜。”
几位叔伯阿姨问话,大多避及盛绮。
“小兰不说等小柏中考完要出去旅游吗得赶紧把旅游团报了吧这马上暑假,哪都人多。”
“没定呢,看看俩孩子成绩出来的,等小柏上高中的还得补课。”小姨闷声说着。
盛绮投给表弟表妹同情的目光。
小姨决定的事儿,那谁也改不了。
“也不着急,小柏开学上初一,离高考还有三年呢,之后有的是时间补课呢,三年又三年,好不容易中考完了又得准备高考了,你说现在这孩子,比我们当时真是不容易。”
一位阿姨说着话。
等到午饭完毕,几位叔伯阿姨告辞,盛绮和小柏小楠则是烧着热水准备轮流洗澡。
去山上拜祭过后,下山需要洗个澡。
不是怕沾染晦气,自己的血脉亲人怎么会晦气呢
只是老规矩说,烧纸钱的时候会有很多无人拜祭的孤魂野鬼跟来,阳气弱容易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个浴室都烧了水,让弟弟妹妹先去洗澡,盛绮帮着小姨收拾了餐桌。
农村老家的大院子有几百平,大院里种着各种果蔬,盛绮从小就是在这长大的。
揪柿子,摘黄瓜,拔萝卜,爬杏树
在地上挖洞刨坑,曾经还和表弟表妹玩过藏宝游戏,自制地图,把彼此宝贝的小娃娃,小奥特曼,小木剑用盒子层层包裹好藏起来。
然后画出六亲不认的藏宝图开找,乐此不疲。
因为是自家园子,种的东西很多,蔬菜水果几乎随地取用。
“绮绮,摘两个黄瓜,再揪一把香菜。”
“多拔点水萝卜晚上蘸酱吃,割点韭菜去,别划着手了。”
姥姥姥爷的一声令下,盛绮就蹬着小短腿冲向了园子。
记得有一次,是揪黄瓜,还是揪柿子,盛绮那时候力气太小,死活揪不下来,把自己气哭了。
哭着回去告诉姥爷,我揪不下来。
至今,这个年少的黑历史依旧被亲戚们津津乐道,时不时被爸妈拿到饭桌上讲一遍。
以前每到那个时候,盛绮就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
十几年了,几岁的小事一直讲一直讲,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现在啊,想在饭桌上听到爸妈翻旧账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盛绮用丝瓜瓤刷着碗,这东西从小用到大,姥姥对现在卖的刷碗布嗤之以鼻。
“绮绮。”
刚把刷完的一只碗放到旁边,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边。
“姥啊,怎的了”
“你着急回阳城吗”姥姥轻轻问着。
盛绮手中的丝瓜瓤一顿,随后开口
“不着急。”
她在阳城也没有什么事,确实不着急。
“那在家多住两天,小柏好久没见着你了。”
“嗯。”
盛绮低头“嗯”了一声,听着姥姥渐渐走远的声音。
她手中的丝瓜瓤和水龙头中的水流不断刷着盘子。
盛绮吸了吸鼻子,手里这个刚刷好的盘子又弄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123:52:242021071323: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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