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卿抬头看向一号。
一号将茶几上的茶杯茶盘收拾干净,对季时卿说“可能是刚才能量耗尽,煮茶的时候没有控制好火候。”
季时卿没多说什么,过了有半个小时,季昱终于从卫生间爬出来,灯光下他那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说话的力气都不大有了。
季时卿对一号道“你去给他倒杯热水来。”
“不用了,”季昱一听这话连忙起身坐直,摇手拒绝,“真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说完,季昱转头看向一号,眼睛中似有泪光闪烁,他真情实感地恳求说“一号,下回再煮茶,给我个提示好吗”
“对不起,”一号立即向季昱道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煮的茶,刚才忘记与你说了。”
“我喜欢,我真的非常喜欢,”季昱立刻表明态度,诚恳道,“只是我无福消受,饶了我吧。”
一号有些无措地看向季时卿,季时卿对他说“倒杯水来。”
一号转身向厨房走去,季昱当即倒在沙发上,脸上写着“吾命休矣”四个大字。
很快一号端着水壶从厨房走出来,倒好水送到季昱的眼前,季昱赶紧伸出手将水壶和水杯一起从一号的手中接过来。
“我自己来吧。”季昱说。
一号这个拿水杯的姿势,他生怕等会儿一号开口,就是一句大郎吃药。
这杯水确实没有问题,喝下去后季昱痉挛的胃部总算稍微好受了些,他捧着水杯,真心实意地对一号说了句谢谢。
一号转头对坐在沙发上的季时卿道“主人,您该休息了。”
季时卿嗯了一声,起身往楼上走去,一号像是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季时卿进了浴室,脱了衣服,就转头看到一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刚刚脱下的衣服。
他考虑要不要让一号把最近下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安装包给删除掉,又觉得既然已经把权限放给他,这些该由一号他自己做主。
一号把衣服放进水池里,抬头后发现季时卿仍站在浴缸外面,他走过来开口问道“主人在想什么是温度不对吗”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将手指探进浴缸。
季时卿踏进浴缸,仰头问他“你在论坛里下载的安装包能用吗”
一号的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转头向季时卿问道“主人要试试吗”
季时卿道“不用了,只是论坛中他们发布的大部分安装包都不太适合你,记得在安装前做好检查。”
尤其是一号刚才说的“性爱宝贝”,这种安装包应该是用于专门的伴侣机器人的。
一号的眼睛微微黯下,脸上带着不算很明显的失望,他回答季时卿说“确实都不大适合,从论坛上下载的所有安装包都没有办法直接使用,而且创造者设计的程序过于死板,开启后只能按照固定算法来运动,所以我在安装前将它拆包改造过,现在可以分析使用者使用时的表情、心跳、激素分泌情况等,随意改变粗细、长短以及形状,主动探索使用者的身体,给使用者更好的使用体验。”
一号还将自己改造后的安装包放到论坛上分享给其他坛友,至今为止该安装包的下载量已经超过十万,用过的都说好,某坛友在下面评论说,他将一号改造后的安装包安装在家里的扫地机器人上,扫地机器人去花园里转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就勾了一群小母猫回家。
后来,坛友们非常有灵气地将安装了一号改造过的安装包的扫地机器人取名为“新型猫咪诱捕器”。
一号说完之后,看向季时卿,一副求夸奖的表情,如果季时卿当年在创造他的时候给他安装了一条尾巴,现在一定在后面摇个不停。
季时卿“”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担心有些多余,他担心第五论坛里的用户会带坏一号,如今看来,一号已经开始带领他们进行机器人改革了,是他低估一号了。
就是不知道一号在这方面的好奇心什么时候才能满足。
没能得到季时卿的回应,一号再接再厉,向季时卿问“主人,要试一下吗”
季时卿摇头说“不用了。”
一号蔫哒哒地低下头,季时卿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一把。
他在浴缸中稍泡了会儿,起身换了睡衣,回到卧室的床上躺下,只是一时没有睡意,在脑中筹划接下来的实验,虽然元老院那边一直不同意,但其实萨尔德实验已经进行有段时间了,接下来得想办法从元老院那边拿到拨款。
一号站在床边说道“主人,我最近学了一套新的按摩手法,他们说有助于睡眠,主人要试试吗。”
季时卿想的入神,没太听清他都说了什么,就随意点了点头。
一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身体乳,倒在手掌上,双手揉了一会儿,直到身体乳对人的皮肤显得不那么凉才正式开始,他严格地按照教程上的步骤从季时卿的肩膀一直按捏下去,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季时卿的人,自然知道用什么样的力道他的主人才会更舒服。
陷在沉思中的季时卿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目光落在一号渐渐下移的双手上,一号无辜地回望他,向他问道“怎么了主人不舒服吗”
季时卿心想,再让一号这么按下去,他们都能被扫黄的抓进局子去。
他对一号说“行了,确实很有效果,我要睡了。”
一号哦了一声,可惜他还没有进行到最关键的地方,没能让主人见识一下自己手法的厉害,就被主人给叫停。
不过能够得到主人的肯定一号也很开心,他对季时卿说“那我明天还帮主人按摩。”
季时卿道“明天再说吧,晚安。”
一号站在床边,低头对他笑着说“晚安。”
房间的灯被熄灭,陷入黑暗,一号趴在床边,守着他的主人,不久后卧室外面的长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号轻轻推开门,便看到季昱守在卧室的门口。
“我哥睡下了”季昱压低了声音问道。
一号将身后的房门关上,走到长廊的另一侧,点头“是的。”
季昱向一号问道“我二哥刚才回来都跟我哥说什么了”
一号道“说了很多。”
季昱追问“很多都有什么啊他真没惹我哥生气吧”
一号淡淡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工智能,不便透露主人的隐私。”
季昱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对一号道“您可真是太抬举普通两个字了。”
一号扬起嘴角,回他一个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季昱觉得同样是笑,但季时卿在时与季时卿不在时一号的笑看起来明显不一样的,具体是哪里有所不同,他又说不上来,明明弧度看起来都是一致。
“没事的话我回去了。”一号说完,转身往卧室方向走去。
季昱叫住他,问道“那个你晚上待在我哥的房间里”
“有什么问题吗”一号问。
季昱说“不太好吧。”
一号停在原地,微微侧着头,想听季昱能说出什么理由来,结果等了好半天,季昱也没挤出一句话来,一号道“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间里不也留着两个人工智能”
季昱心想这能一样吗
“他们可比不上你。”季昱说。
一号点头,道“那是当然。”
季昱“”
他刚才那话并没有要夸奖一号的意思。
一号没再理会季昱,回到季时卿的卧室里,季昱跟块望夫石似的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回到楼下的卧室正准备联系他二哥,季远却主动发了通讯过来,问他季时卿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生气。
“还行,看不出来,不过你都跟哥说什么了”季昱一听到季远问他哥有没有生气,就猜到他们今天傍晚的见面肯定很不愉快。
季远沉默了良久,才对季昱说“我不希望他再做研究院的院长。”
季昱抿了抿唇,其实他也不希望,可是他知道季时卿不会同意的,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让他这一次更轻松一些,那些阻拦他的妖魔鬼怪,他们来帮他处理。季昱已经不敢去想前世季时卿在承受这些压力的同时,还要分心去关注他们这两个叛逆的弟弟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哥他不会同意的。”季昱说。
季远沉声道“他不同意,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不得不同意。”
“你别跟我说,你今天傍晚见他的时候,就这么跟他说的”季昱瞪着眼睛问道。
季远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但季昱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答案。
季昱猛地想起自己从外面回来后喝的那杯茶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语气复杂地对季远说“我替你挡了一灾,你谢谢我吧。”
季远根本没明白季昱这是在说什么,仍是板着一张脸,像是要讨债一样,季昱心想他还好意思露出这副表情来,他要是把他哥给气出好歹来,他现在得哭出声来吧,到时候他可以考虑在旁边帮忙喂个饭。
季昱追问“你都是跟哥怎么说的”
季远本不想多说,只是看着屏幕里季昱严肃的表情,最后还是将今天傍晚跟季时卿的对话简单同他复述了一遍。
季昱像是看绝症患者一样看着季远,问他“你真打算去支持谢云白做院长”
“没有。”季远说,他当时也是急了才会那样说,他根本没打算插手研究院之后的事,只想把季时卿从院长的位子上拉下来。
季昱叹气,他觉得自己真的要为这个二哥操碎了心,他道“我说真的,二哥,不会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说话。”
季远没说话。
这该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季昱心中叹气,他继续道“哥不会辞去院长的位子,算我求求你了,别往这方面乱来。”
季远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与季昱的通讯。
季昱看着眼前暗下去的屏幕颇为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他怀着深深的忧虑硬是一夜没睡。
寒夜漫漫,星辰寥寥,军区后山上仍有士兵在进行训练,长风卷起枯叶,漫天飞舞。
随着审问的进行,贺吉丰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然而谢栋仍旧是在负隅顽抗,死不认罪,直到陆以衡等人拿出在莱茵药厂的地下发现的谢家赞助的机器照片,贺吉丰每个季度都会发送至他星网账号上的大量数据,以及数比交易记录,到此也容不得谢栋不认罪,不过谢栋最后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坚持称谢家的其他人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警方找不到能证明谢家还有其他人参与的证据,可网民们也不都是傻子,谢家其他人就算没有参与,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谢栋拿到手的那些数据难道是给了旁人
那还不同样都是一丘之貉。
谢家连夜发出公告,除了在极力撇清与这件事的关系外,还表明谢家将会承担起所有受害者的后续治疗费用,公告下面全是水军,看起来一片和谐,网友们在下面破口大骂,然而很快会被人工智能审核给删除掉。
与此同时,此前在星网上流传的那些关于季时卿的真真假假的爆料又一次被人提起,在各方推动下,季时卿的黑料在一时间盖过了谢家的丑闻。
那些爆料说他是行贿当上的研究院院长,说他在基因研究方面没有半分天赋,说他恶意打压其他天赋出众的研究员都是旧事重提,但比之前每一次舆论来的都要更凶猛些,幕后之人是铁了心要将季时卿从院长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就连季远第二日的采访中也被临时加了一个问题你是怎样看待你的兄长季时卿他是否适合做基因研究院院长
季远当然是想要回答不适合,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他的任何回答被放出后都可能会扭曲他的本意,转而变成攻击季时卿的利器。
他不想让季时卿继续做这个破院长,可他到底还狠不下心来。
思索良久,他把这个问题从采访稿上划了去。
将光脑合上,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季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进到梦中,又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仿佛是在为什么的到来做着准备。
他在一条小路上不知疲惫的不停地走着,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他的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呼吸与心跳仿佛也不存在,他不知道这条路走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直到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他很熟悉,是他的哥哥在叫他。
他转过头去,霎时间光明代替黑暗,万丈阳光飞泻而下,一座巨大的摆钟坐落在他的眼前。
那钟表上的金色指针却在倒退、倒退、倒退,一直倒退到他的童年。
幼年时候的季远站在玫瑰花园里,他的手里捧着无数灰色的弹珠,他听到了他的哥哥在不远处叫他,却找不到他在哪里,他急得哭出来,手掌中那被注入了金粉的弹珠哗啦哗啦掉在地上,竟是全部破碎。
于是,寒冬来临。
狂风卷起白雪,扑簌而来。
这冰雪足以将小小的他永远冻死在这片无边的雪原上。
他在这片雪原上终于找到了他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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