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煜停住讲话, 眸子淡淡落在淑妃身上。
皇上眉头飞快得蹙了一下,漆黑的凤眸不怒而威, 他将手上的帕子撂在桌子上,好整以暇挑了挑眉梢,端详淑妃。
淑妃身子一僵,面色苍白,整个人如同锋芒在背,额角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孤还未说完,淑妃口中断然不可能是何意”
萧钧煜的声色淡淡, 如清泉激石,清雅却没有任何波澜。
淑妃的内心却如同被透支了一颗石子, 荡起了层层波澜,淑妃嗓子有些干, 她不看萧钧煜, 桃花眼里飞速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阴毒。
萧钧煜俊美无俦的面上清冷朗月, 他似是没有察觉淑妃的动作,亦或是压根不在意。
萧钧煜抬手端起桌角的茉莉花茶, 慢条斯理抿了一口, 眸光从漾开的澄澈见底的茶汤涟漪上,淡淡睨了一眼淑妃。
“孤听说, 淑妃与卫指挥使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太子殿下莫要胡说,本宫没有。”淑妃面色一白, 打断萧钧煜。
萧钧煜眸光扫了眼对面坐着的皇上,又垂首,慢条斯理品了一口茶,瞥也未瞥淑妃。
这茶与沈筠曦送他的如出一辙, 应是沈筠曦进宫时给各宫送的。
萧钧煜垂首又品了一小口,凝视纤细翠绿的茶叶,眼里闪过沈筠曦前世在东宫里为他煮茶斟茶的场景。
萧钧煜眸色有一瞬的温柔,又飞速闪过一抹悲伤。
沈筠曦喜爱品茶,而他竟然重来一世,品出沈筠曦方才的期待和失落与心伤。
前世,东宫里,他每日下值时,沈筠曦都已经煮好了茶,会在圆月门迎着他回宫,拉着他一同进殿,为他斟一杯茶,沈筠曦会仰着头,琥珀色的翦水明眸仿佛有星光坠落。
沈筠曦双手放在心口,笑盈盈问他“太子殿下,今日的茶如何”
他只会说好,他竟没有推心置腹与沈筠曦撩了撩茶道,明明他熟读茶经。
他有时惦记着公事,可能并不会与沈筠曦聊太久,沈筠曦善解人意推他入书房,他便去了。
现在想来,沈筠曦从未问他要过恩情的报答,被他误解,无名无分待在东宫里,没有相熟要好的亲朋好友,他也不解风情。
沈筠曦在他轻描淡写回话时该有多么失落和伤心。
沈筠曦该是有多喜欢他,才能喜欢承受那般委屈
萧钧煜猛得闭上眼睛,心痛如刀割,气血上涌,他不由得低低轻咳一声。
他辜负了沈筠曦的期待,他弄丢了爱他入骨的沈筠曦,是他对不起沈筠曦。
眼前闪过沈筠曦对他疏淡清冷的态度,又一闪,上过沈筠曦对顾晴川巧笑倩兮,萧钧煜忙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又有什么脸和资格去阻止沈筠曦追求新的人生,萧钧煜咽了咽喉结。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钧瓷茶盏,阖上眼帘,垂首饮了一口茶,似乎舍不得饮尽。
萧钧煜对面,皇上面如沉水,看不出喜怒,却让人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
萧钧煜低咳时,皇上似是抬了一眼,俊眉飞速蹙了一下。
淑妃朝皇上凑了凑,莲步轻移,嫔婷袅袅,带着一股馥郁的玫瑰香。
她伸出纤纤玉指牵住了皇上垂在一侧的明黄色袖角,软着嗓音,媚意撩人
“皇上,臣妾与卫指挥使只是父母之命,臣妾倾慕皇上,一心只有皇上。”
皇上睥睨一眼。
淑妃咬了咬唇角,小心翼翼放开了皇上的袖角。
萧钧煜听见声音回神,端详父皇,见他不语,放下茶盏,轻笑一声。
“那甚好,卫指挥使明日与孙霞薇大婚,都是淑妃娘娘的旧人,淑妃娘娘去作个证婚人。”
萧钧煜美如冠玉的俊颜沉冷,如敷了一层冷霜。
萧钧煜凤眸沉不见底,锁住淑妃他不会打扰沈筠曦,可前世害了沈筠曦的人,他不会放过。
淑妃被萧钧煜的厉眸盯得心脏发紧,浑身汗毛倒立。
淑妃攥紧手指,手指尖尖的护甲陷入手心,她手心里黏腻,手心破溃的两处伤口又被护肩刺穿。
手心刺痛,连着心脏的痛,淑妃挺直脊背强撑着,她掐着手心,眸色深情款款凝视皇上。
“爱妃,便说说原先为什么说不可能”
皇上没有回应淑妃的求救,旧话重提。
淑妃仔细窥视皇上的俊朗如玉的圣颜,皇上周身气质华贵,举手投足带着举世无双的尊贵,和往日月色羞人时脊背沁着薄汗的温润撩人完全不同,淑妃心脏开始突突直跳。
淑妃攥紧手心,锋利的指甲刺在掌心,剧痛让她保持面不改色。
“回皇上,臣妾听前礼部侍郎孙常戎革去了官职,举家流放岭南,臣妾想孙霞薇身为孙常戎之女,定需跟着离京,怎能留在京城”
淑妃想着措辞,嘴里干巴巴解释。
“爱妃对前朝之事,晓得可真是通透。”
皇上抬起杯盏,茶盖轻轻磨了下杯沿,发生极细微的声响。
淑妃心头一跳,这是皇上不耐烦的举动。
电闪雷鸣之间,淑妃想起这是方才来谨身殿路上,她刚得到的消息。
“臣妾不敢窥探前朝。”
淑妃登时双膝跪在地下,朝皇上磕头。
淑妃低垂着眼帘,一对桃花眼潋滟含情,还未说话,便泪水涟涟
“臣妾整日里蜗居后宫,为皇上打理六宫,鞠躬尽瘁,前两日伤了手,臣妾也忍着痛筹备今岁端午的命妇宫宴。”
淑妃开始诉苦,她低低啜泣,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莹白的秀颈露在外侧,她本以为今日只与皇帝二人用膳,她穿着轻薄的坦领襦裙。
此时坦领不知为何微微松散,朝着皇上视线之内,那雪白的柔软如美人遮面,欲露不露,锁骨处汪了一汪清泉。
淑妃知晓,皇上喜欢的就是她娇媚入骨,不然不会在她舞蹈之时耐不住掐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谨身殿的各处,重影交叠,唤了一次又一次的水。
贝齿半咬嫣红的朱唇,桃花眸含情潋滟,淑妃缓而慢抬起颀长的秀颈,斜斜睇了一眼皇上,烟视媚行“皇上”
淑妃的话僵在口中。
皇上的眸色黑沉如墨,冷得让淑妃入坠冰窟。
“既然爱妃这般繁忙,身子又不适,这料理后宫之事。朕也不该劳烦你,此后便有德妃,代掌六宫。”
淑妃整个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皇后死之后,皇上不再立后,代为掌摄六宫,便实际上的后宫之主,淑妃担了这个美差,一直作威作福。
淑妃与敬德妃等人,早就结了梁子,平日里,也就过得去,可若是她失了代为掌管六宫的权利,德妃得了权利淑妃根本就不敢想。
淑妃面白如纸,额角啪嗒一个汗珠滴在地上,淑妃直直跪在地上,神色张皇,彻底没了每日里的镇定。
“皇上臣妾不累,臣妾管理六宫,一点都不累,方才臣妾说错了话,求皇上收回成命。”
淑妃膝行两步,去拉皇上的手臂,有意无意间胸脯的柔软,蹭过皇帝的手腕。
皇上面上没有一丝的波动,轻轻抬了一眼,淑妃身子一个哆嗦,老老实实松开了手,战战巍巍跪在了地上。
“皇儿笑什么”
皇上突然问萧钧煜,眉宇间少了冷肃,多了一分和煦和慈祥。
萧钧煜掩唇低低咳了一声。
“无事。”萧钧煜淡淡道,用帕子擦了擦手心。
皇上看到了他放回袖中帕子上的一丝殷红,眉宇间隆起沟壑。
“你要听医嘱好好喝药。”皇上拧眉,叮嘱萧钧煜。
“儿臣省的。”
萧钧煜黑沉得不见底,余光斜睨淑妃摇摇欲坠的身子,神色犀利。
他还没有给上一次的沈筠曦报完仇,他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萧钧煜心道。
淑妃听着皇上旁若无他的与太子殿下萧钧煜讲话,声音温和,不由得咬住了唇。
眼里闪过一抹嫉妒。
淑妃将内腮咬出了血,嫉妒是心魔,心里如同万千只小虫子也啃咬,酸涩得她发疯。
皇上之所以对太子好,就因为那死去的武氏,凭什么武氏死了那么多年还霸占着皇后的名头,而她却求而不得。
淑妃手背青筋暴起,满嘴得血腥味,她睇了一眼皇上俊郎威严的侧颜,心里更是绞痛的厉害。
听见淑妃小声的啜泣,皇上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
“就按太子说得,你明日去证婚。”
淑妃心上又被刺了一刀,面无人色,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让她去给头心心念念的人和自己看不上的人证婚,看着他们一同饮合欢酒,淑妃心里直犯恶心,悲痛欲绝。
刚被皇上夺去了掌管后宫的权利,淑妃垂头看着自己指甲上绚丽鲜艳的金凤凰,咬了咬牙,低垂着头小声应。
“是,臣妾遵命。”
“下去吧。”
“臣妾遵旨。”淑妃没有用膳,肚子饿着,手疼,嘴里满是鲜血,两股战战。
一踏出谨身殿门槛,淑妃手软脚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身上没有力气,两个宫婢搀扶,才将她搀起。
谨身殿里,皇上掸了掸袖子上莫须有的灰尘,站起身,睨了一眼萧钧煜,突然问
“皇儿,卫指挥使真让你赐婚了”
萧钧煜未答,长睫颤了下,他目不转睛注视着皇上,沉吟一瞬,问“父皇,您可喜欢淑妃”
“朕心里只有你的母亲。”
皇上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
萧钧煜笔直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浅淡的弧度,手掌慢慢松开,望着淑妃离开的方向,淡淡道
“卫指挥使,没有来求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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