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霞薇本就只剩半根舌头,呼吸不如常人通顺,此时鲜血从胸腔一口一口呛出,鲜血堵塞气管。
孙霞薇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她整个脸和脖子因呼吸不顺涨得通红。
咳,咳咳
撕心裂肺得咳,双手死死掐住脖子,指尖又朝嗓子里扣,低垂着头,扣着嘴巴,呛出一口一口的鲜血。
依旧没有新鲜空气,孙霞薇脖子越来越粗,面容由红涨变得青紫。
晕眩中,孙霞薇扭头朝门外瞥去,卫惊蛰的府邸空荡荡连个下人都没有,透过菱花格纹的角窗,竟是圆月如镜。
皎洁的月辉穿院内花团锦簇的梨花,在地上洒下闪闪烁烁的银光,檐角的八角灯笼轻轻摇曳,暖红色的烛光将整个小院照的温馨和静谧。
孙霞薇纤指的手指朝外伸展,黑影倒映在墙上,映出长长的尖利如鬼魅的利爪。
黑色影张牙舞爪,朝四周胡乱抓揪,朝地面竭力攀爬,似是在咆哮,又似乎在求救,倏得,利爪反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孙霞薇眼里的光越来越暗,耳朵嗡鸣不停,眼前眩晕出金星,倏得一束白光乍现。
孙霞薇手掐住脖子,努力瞪着眼睛,极目远望。
白光里,她身穿华丽繁复的嫁衣,透过火红色的盖头,觑见对面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萧钧煜。
孙霞薇怔了一瞬,眸里闪过惊喜和不可置信,她眯起眼睛,在眯起眼睛,周遭是喜笑颜开的恭维声,她听得弯起了眼睛,听宫人高高唱和“一拜天地。”
突然,她又开始呛咳,一口鲜血哇得一下吐出,她整个人直面摔在地上,面颊朝地,鼻子朝地。
刺骨锥心的痛让孙霞薇回归现实,胸口窒闷,窒息的痛楚让她晕眩,让她额角冒冷汗,两眼发黑,嘴巴不住得大张着。
孙霞薇瞪目,她想再次重现方才的美梦。
冷汗淋淋,胸口剧烈起伏而大张嘴呼吸,依旧不够,面颊却来却涨红,呼吸困难,就像有人用手死死得钳住她的气管,她流着泪,窒息得恍惚中,自己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
孙霞薇怒瞪双目,心里迸溅出浓烈的不甘和绝望,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过得如此凄惨
她不是该嫁给太子殿下萧钧煜,不是该享荣华富贵
贪婪、嫉妒和不甘是巨兽,撕裂着孙霞薇的内脏,孙霞薇怒龇剧裂,眼里殷红流出血流。
沈筠曦,沈筠曦是那贱人,是那贱人勾了太子的魂
方才似真似幻的最后,她低眉垂眼,满心欢喜等着送入洞房,却模模糊糊听有人奔来,踉跄喊道“沈姑娘,沈姑娘落水了”
她心中一慌,极力去抓,太子殿下的衣袖还是从她手心滑出,只余一抹凉意。
为什么,梦里,梦里也要有沈筠曦来作祟
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孙霞薇心底只余下铺天盖地的绝望和不甘,以及怨毒。
终于,门槛奔来一个黑影。
卫惊蛰急若流星,远远看着孙霞薇佝偻着身子匍匐面朝门槛的方向。
地上曲曲折折好几条血印,尘土和着殷红的血,从孙霞薇的指尖蜿蜒至门槛。
看出孙霞薇定是挣扎朝外爬。
卫惊蛰面色张皇去抱孙霞薇,却只见孙霞薇,脖子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印子,眼珠子凸起,死死瞪着前方。
死不瞑目。
卫惊蛰食指哆哆嗦嗦放到孙霞薇的鼻腔出,没有了任何呼吸,他嘶声力竭呼唤“孙霞薇,孙霞薇,你醒醒”
没有回应。
堂屋里静悄悄的,窗外草丛中的青蛙似被惊吓突然高叫一声,倏得,又消声遗迹。
一阵风卷入堂屋,烛光摇曳,风缠起孙霞薇的衣袂飘在卫惊蛰的面颊。
卫惊蛰垂眸,将孙霞薇抱住,却倏得厉眸眯起。
卫惊蛰指腹在犹挂着血珠的六角倒刺箭头,轻轻摩挲,眸子猛得沉住。
这箭头同春搜时刺杀太子殿下的箭头,同一规制。
月落星沉,一晃翌日。
天空是水墨灰蒙蒙,空气湿润润。
长长的甬道上,一株洁白的梨花探出朱红的宫墙,沈筠曦驻足。
见沈筠曦目光顿在梨花上,云巧眸光闪了闪,抬眸看了眼天空,小声道
“今日天不好,姑娘应该寻个由头回了淑妃娘娘。”
一早,顾二公子提了稻香楼的糕点来寻姑娘,知姑娘还未起便在花厅里等候,等了两刻钟,却不想,淑妃来了帖子。
沈筠曦目光从梨花上收回,今日顾晴川是想邀请她到丞相府里赏梨花。
顾丞相府的梨花京都城一景,听顾晴川道,此时顾院里数十株梨花开得正盛,奶白色的小花团簇成白玉无瑕的花团,远远望去梨花溶溶,如雪如玉。
千朵万朵,压枝欲低,暖风轻轻一吹,奶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裹挟着雅致的清香扑面而来,如入仙境,美不胜收。
沈筠曦有些期待,抬眸睇了眼青灰色水墨的天空。
今日若是来了雨,那层层叠叠的梨花许会一扫而尽,沈筠曦眸子里闪过一抹惆怅。
可,沈筠曦眨了眨眸子,抬步继续朝前走。
“今日非比寻常,我若不来,倒显得沈家势力。况二皇子对我有救命之恩。”
沈筠曦道。
云巧眨了眨眼睛,也反应过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淑妃被剥了代掌六宫的权利,凤印被收回,沈家也得了消息,沈父才不再乎这后宫的勾心斗角,天不好,便不想让沈筠曦入宫。
可是,哥哥的腿能得到及时有效医治多亏了重生那晚,二皇子萧和泽连夜请了太医院院首到沈府,春搜时萧和泽也救了沈筠曦,沈筠曦铭记在心。
沈筠曦看了眼长长的甬道,好在走完这条甬道,转一个弯,再走个百来十步,便能到淑妃所在的景安宫。
未到拐角处,远远便看着前方伫立一人。
挺拔的身子如峭壁迎风而立的青松,一袭杏黄色的锦袍将水墨色的天空都衬得明亮,周身却似笼着一层清霜,一张郎艳独绝的脸,皎若夜空朗月。
正是大盛矜贵无双的太子殿下,萧钧煜。
沈筠曦一对罥烟眉似蹙非蹙,娇润饱满的樱唇不由得微微嘟起。
停住脚步,可这条笔直的甬道,是去景安宫的必行之路,沈筠曦翘密的眉睫扑闪一下,深吸一口吸,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
萧钧煜伫立在甬道的尽头,注视沈筠曦一步一步走进。
沈筠曦的步子轻缓,发髻的红珊瑚流苏珠钗微不可查的颤动,曳地的裙摆遮住了绣鞋,娉婷袅袅。
萧钧煜却觉得那看不见的绣鞋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心脏。
沈筠曦向他走来,萧钧煜心脏怦然而动,深不见底的凤眸蓦得柔情似水,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喉结。
“太子殿下。”沈筠曦淡淡唤了声,盈盈福礼。
沈筠曦垂着眼,没有看萧钧煜,她规规矩矩行礼等了一会,没听见萧钧煜说话,眉心蹙了下,淡声道
“太子殿下,恕民女有事先行告退。”
萧钧煜本贪婪得凝视沈筠曦,沈筠曦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低垂着眼帘,他也只能看见沈筠曦光洁细腻的额头。
听沈筠曦疏淡的声音,萧钧煜蓦然回神。
在沈筠曦擦肩而过时,萧钧煜牵住了沈筠曦的手“今日不要去淑妃宫中。”
手腕蓦得一温。
沈筠曦一个激灵,她退了半步,甩开萧钧煜的手,忙拧眉用帕子擦了擦手腕。
“对不起,孤习惯了。”
萧钧煜哑声道。
日思夜想,拥有前世数百个日夜的记忆,牵住沈筠曦的手,早已融入血液的习惯。
沈筠曦又退了半步,和萧钧煜隔开了两步,她方抬眸睇了眼萧钧煜,锁着眉心嗔道
“太子殿下,民女与淑妃有约。”
沈筠曦瞥了眼被福明拦住的甬道,两弯姣好的罥烟眉弯曲拢在眉心,翦水明眸里漾着一层不愉。
萧钧煜自然知晓淑妃约了沈筠曦,他看着沈筠曦坚定的眸子,抿了抿唇,看了眼退在沈筠曦身后数步的丫鬟,长睫垂了垂。
萧钧煜步子朝前一大步,俯身靠近沈筠曦。
清雅的松竹香拂面而来,温热的气息拂在耳侧,耳畔肌肤登时颤栗,又酥又麻,像一只轻柔的羽毛翼翼小心撩在耳侧。
沈筠曦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里闪过懊恼,抬手去推萧钧煜,冷声道“太子殿下自重。”
“淑妃是前世主谋。”
耳畔同时响起萧钧煜玉石相激的悦耳声线。
沈筠曦神情一怔,纤指滞留在萧钧煜的胸前,樱唇因为惊吓而没有合拢,微微嘟起,凝视萧钧煜。
沈筠曦曾想过无数次上世的凶手和主谋。
她知道前世定不是萧钧煜害了她,可是她所有的委屈和悲惨定都离不开萧钧煜,所以她怨萧钧煜,恨萧钧煜,不想搭理萧钧煜。
真正的主谋,沈筠曦猜想过许是孙霞薇,又觉得她还未正式嫁入东宫,应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心里千回百转,可却不敢猜测是淑妃。
她的母亲曾救过怀着孕的淑妃。
救命之恩,淑妃整日里挂在嘴里,平日里待她也亲和,沈筠曦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沈筠曦怔忪,萧钧煜心疼,心口处软软的指尖他留恋,却规矩得退了半步,温声道
“你先去东宫,今日景安宫有事发生。”
沈筠曦回神,手指紧紧握成拳,拳面有些发颤,她眼里盈了一层水雾,仰头吸了吸鼻翼
“谢太子殿下美意,我回沈府。”
“你既来了皇宫,径自回去总落人口舌。”
沈筠曦水泠泠的眸子凝视萧钧煜,突得心口微颤,唇齿溢出轻笑一声。
“去太子殿下的东宫,亦会落人口舌。”
望着沈筠曦面上的讥讽,萧钧煜心口闷疼,心痛如割。
是他的错,没有及时认清自己的心意,使得沈筠曦软磨硬泡缠着他方才进了东宫,让人指指点点。
萧钧煜眉心突得一跳,他以拳抵唇,面上安之若素,只有圆润的喉结缓慢上下滚动一下。
顷刻,萧钧煜启唇“对不起。”
声音低磁,只带了些许嘶哑。
福明咬唇,眼里湿润,他知道太子殿下定是又要咳嗽,却生生咽了下去。
胸腔里呛出的气和血,生生压下去,该是多疼。
福明不敢想,鼻子微酸,瞥了眼沈筠曦清冷疏淡的眉眼,又窥视太子殿下深情克制的侧颜,偷偷吸了吸鼻子。
“这话太子殿下不必再说。”
沈筠曦最不爱听这话,听得耳朵生茧子了。
那时是她自己犯傻,一根筋,怨不了萧钧煜,可她亦是不愿意在听这话,一次一次提醒自己以前的愚蠢。
见沈筠曦蹙眉,萧钧煜握住手心,他抿住唇,手背青筋鼓起,喉结又缓而慢上下滚动。
一阵凉风,墙头的梨花迎风飘落,飘飘荡荡,落在了沈筠曦的脚面。
沈筠曦有些失神得盯着地面奶白色晶莹剔透的梨花瓣,浓翘纤长如蝶翼的眉睫轻轻扑颤。
心里闪过一抹恍惚梨花已经开始落了。
“淑妃今日设了局,孤怕你不安全。”
萧钧煜特意等在这里,是怕淑妃狗急跳墙,伤害沈筠曦。
且萧钧煜,今日也设了局,他要把前世淑妃欠沈筠曦与他的,一笔一笔讨回来。
沈筠曦闻言,水眸沉了下来,抬眸凝睇萧钧煜,半响,点了点头“打扰太子殿下了。”
“没有打扰。”
他求之不得。
萧钧煜唇角慢慢绽开一抹极浅淡的弧度,凤眸温柔似水。
沈筠曦却蹙眉避开了萧钧煜的目光,垂眸不抬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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