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坏血症

    时间很快就过去一个多月,队伍行进到荆州地界。

    犯人们虽苦不堪言,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先倒下的,却是一批官差。

    一开始并不明显,只是数日下来,有些官差比犯人还累,嚷嚷着骨关节肌肉疼痛,实在走不动了。

    这些病人症状几乎都是一致的,一个个神色恹恹面色苍白,都毫无食欲,甚至还有些人牙齿一颗跟着一颗出血脱落,十分可怖。

    王伽一时之间如临大敌。

    第一个差役倒下后,接着又陆陆续续倒下了七八人,王伽在入住驿站的当晚,赶紧派人请了当地的大夫,然而来的几个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于是人群中开始流传着这些差役得了瘟疫。

    整个队伍顿时人心惶惶,连犯人们都想着要不要趁乱逃了算了,反正留下来是死,逃了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官差之间也是人心浮动,私底下有人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押解任务,虽然放弃任务等同逃兵也要死,可逃出去了只要不被抓到还能多活几年,可要是染上瘟疫,就这几天的活头。

    于是在后来的一天晚上,就有官差集结着要逃离队伍。

    王伽不惜亲手斩杀了两名叛逃的差役,这才稳住了军心,但还是有人四个人逃走了,其中就包括被调离看守苏家的吴通和李达,不知是怕被传染还是调整战略暂时隐匿。

    秋梦期也去看过这十名病人,一个个萎靡不振面部浮肿,皮肤上还出现淤点,毛囊周围有出血现象,甚至有人牙齿都掉光了,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也看得出来不是传染病,因此并不惊慌。

    可惜她虽然来自千年后的现代化世界,但对医理了结甚少,这些年也都是在吃喝玩乐,也不懂是什么症状,实在帮不上忙。

    但想要看着这十个人就这样消耗掉生命,心中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王伽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将这些差役留在荆州,由当地的官府接管,自己则独自带领剩下差役继续押解任务。

    但少了这些人,差役人数远远低于犯人,一旦真有人闹事逃走,后果不堪设想,但王伽等不起,一旦超过朝廷规定的押解时间,他也罪名不轻,严重的话甚至要斩首。

    就在这时候,犯人中有人站了出来,说可以治这个病。

    王伽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女子,眼里装满了不信任,只当她为了立功求减刑而才这么做,摆摆手就想将人打发走。

    苏韵不急不躁地道“如今几位官爷都成了这个样子,大人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让我看看,不成也不耽误什么事情,万一能看得好,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解决了”

    王伽果然被她说动了心,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咬咬牙暂且信她一回。

    苏韵去了通铺,仔细观察了每个人的症状后,问道“几位官爷是不是常年在海上漂泊”

    几个病人闻言,都吓了一大跳,朝廷禁止出海,凡违令者斩首,他们跟着以前东家都是偷偷出的船,可这事他们可从来没对外人讲过。

    而眼前的小女子居然能一眼看出来,怎能不令他们大惊失色。

    不过他们很快也意识到,自身眼下得的这个病必定是和出海有关,其中一人也不顾上其他,忙道“姑娘是如何知道的,我们哥几个以前确实是在海上飘着混日子,今年东家不走船了,大家伙迫于生计到处打零工,见到衙门找人押解,就一起过来。”

    苏韵心中猜测被印证,随即站起来,冲着王伽道“小女子曾经在一本游记中描写过同样的症状,因此可以推断出官爷们患的是坏血病,想来是常年在海上漂泊,几乎不吃蔬菜水果,如今押解途中饮食上也没能调节过来,身体缺少了必要的东西,导致了身体里面各处脏器损伤。”

    私自出海那是犯了大罪,但王伽此时哪里还能计较那些,又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一颗心高高地提起,紧紧盯着她问道“是否能治”

    “能”

    王伽大喜,忙道“不会让姑娘白治,不过我的权责也就仅限押解途中,只要你能治好他们,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苏家人可以不带枷锁上路,只要你们不想着逃走,路上绝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们,至于申请减刑,我能帮忙说上一嘴,但上官是否采纳我不敢保证。”

    苏韵地头应道“岂敢让大人难做,能去掉枷锁,已是最大的恩赐,不过治这个病还需要一些药引。”

    “什么药引”

    “枸橼,也叫香橼、黎朦子,还有柑橘也可,榨汁后饮用即可恢复。”

    王伽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恐怖的病症,在其他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眼前的女子三言两语就说可治,怎么都觉得不相信,

    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立即命几名官差去镇上买柠檬柑橘,其余的则在周边的山上寻找有没有还在挂果没有采摘的橘子。

    柑橘类的果子一般秋冬时节才成熟,如今三四月份的天气实属罕见。

    但柠檬这玩意儿酸,人们都不爱吃,官差们上山找了一通还真找到了几棵柠檬树,上面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无人采摘。

    遂摘了几袋子扛回来,榨出汁来给病人喂下去,

    没想到当天晚上,这些病人就纷纷反应疼痛和触痛减轻,食欲也好转了。

    王伽见状,知道这个方法能行,于是下令休整两天,并请求巴陵郡负责接待的官员帮他写了一份证明,前来治病的大夫也一并签字作证,以便到时候对延误情况解释说明。

    巴陵郡太守也加派了十名差役补充空缺,一同执行押解任务。

    到第三天出发的时候,除了症状比较严重的差役需要乘坐马车之外,其他人症状轻的,都可以正常走路执行任务了。

    而王伽也履行当初的诺言,把苏家人的枷锁全部解开,让他们可以毫无负担地赶路。

    苏学林苏学义等人卸下几十斤重的枷锁,连官差对他们都是以礼相待,不禁唏嘘不已,心境和刚出发的时候也有了天壤之别,只盼着等到了岭南,能有个好去处。

    而坐在马车上的秋梦期,看着不远处携着弟妹轻快赶路的苏韵,眼底若有所思。

    苏家大小姐把这种症状叫做坏血症,秋梦期虽然学业不精但也隐约记得,这种病好像是到后世才叫这个名儿,似乎也是在近现代才爆发,自己都模模糊糊的,苏韵又如何得知

    只是巧合,还是她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脑中闪过那日天台上最后扑向自己的那个女人,只是一想,就觉得对方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让人窒息,秋梦期小脸一沉,可千万不要是那个女人。

    秋梦期心中有了猜测,就有些坐不住,频频地朝苏家女眷的方向望去。

    苏韵露出这一手,也知道可能会暴露身份,可要是她不出手,这几名官差怕是没命走到岭南,明明知道救人的方法却不行善,她做不来。

    身后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她只能默默低头赶路。

    如今一家人被除了枷锁,这一路无需再提心吊胆生怕官差冒犯,一家人轻松了不少。

    苏学林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心中十分复杂,她平日爱看一些游记和杂书,自己总是因此训斥她,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半路歇息的时候,顾氏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道“虽说这一路是太平了,可等到了岭南,还是免不了被发配与官兵为奴,韵儿这样的,我实在没办法放心。”

    苏学林长叹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等到了沥州,我亲自去求甘刺史,想来他还是愿意给我几分面子。”

    顾氏一听甘刺史这几个字,压着火道“那个甘刺史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此人贪财好色都传到京都了,你去求他这不是将女儿送入虎口吗”

    “我当初对他也有提携之恩,平日他去京都述职也到府上来坐坐,还叫我一声恩师,你何必将人想得如此不堪。”

    “别人叫你一声恩师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想想你带出来的好学生,着人对你栽赃陷害污你下狱,亲手把你发配戍边受苦,更何况一个只受你稍稍点拨的刺史。”

    苏学林听着老妻的这话心比黄连还苦,但这也是事实容不得他反驳。

    顾氏见他不说话,没好气道“总想着不着边际的东西,眼前那个小县令,我看他是个心善的,你还不如去求他,让他到了沥州与刺史要个人情,把我们一家子发配到他管辖的县份,有他护着,虽为贱籍,但分了田地,往后老老实实种地纳税,苦是苦了一点,但总好过送去卫所。”

    苏学林转头看了一眼正围着柳鄂槛车转悠的秋梦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且不说小县令愿不愿意帮他们,就算人家愿意,对方有没有能力说服刺史还尤未可知。

    见到丈夫脸色不好,顾氏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又念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着你这个脸皮,什么东西比孩子们还重要的,我就知道你不疼我和韵儿。”

    苏学林瞪了她一眼,“又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不疼你和韵儿。”

    “你要是心疼,你就去找小县令说,说了不一定能成,但你不说肯定就不成了。”

    苏学林眉头打结一言不发,顾氏见状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子不再给他好脸色。

    一旁的苏韵自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她抬头望着远处的秋梦期,这人此时还在槛车附近转悠着,也不知道柳鄂那浑身恶臭的大胖子有什么吸引人的。

    苏韵想不出其他,难道那人真的看上了柳月如

    但很快,对方的眼神又往她们这个方向瞟了过来,苏韵心中一跳,赶紧低下头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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