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前来的犯人被安置在衙门大堂西南仪门外的监狱里,因秋梦期提前打的招呼,季呼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这群人给妥善安排。
即便如此,除了苏韵,剩下的犯人们皆是忐忑不安,说起来,他们和秋梦期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凭什么帮他们的忙。
牢房角落,肥胖的老头靠在墙边,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身边的几个姨娘窃窃私语,有的认为如今到了地方了,小县令怕是直接撂挑子不管他们了,又有人说,既然秋大人费那么大的心思把他们安排到封乐,不可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不过这些人怎会看不出秋大人对二小姐的与众不同,说不定是看上二小姐了,于是一改往日的姿态,又纷纷过来求柳月如,让她帮忙跟秋梦期说个好话,能否给他们安排一个好去处,他们实在不想去种地。
但不种地还能去做什么,又不想去军营。
柳月如不爽她们这一路上对嫡系一支的不敬,直接将人给骂了回去。
骂完了,又忍不住生出隐隐期盼。
另外一个隔间,苏学林苏学义两家十口人都在一处,也在低声说着话。
说是商量,大部分还是顾氏在骂自己的丈夫。
先前丈夫还信誓旦旦,说甘德寿念在过往的情谊不会为难他们,然而想起几天前在州衙的那一幕,要不是有小县令跑前跑后地谋划铺路,恐怕此时他们一家子都还没办法走出沥州府,众人也算是把甘德寿的嘴脸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因为这个,顾氏这几天一直在念叨着他。
苏学林再次因为这事被老妻怼一晚上,自信心倍受打击,但自知理亏,被念叨这么久,硬是一声也不敢回嘴。
倒是一旁的苏二爷看不过去了,忙替兄长说个好话道“嫂嫂息怒,兄长心中有仁义,看的人也是仁义,嫂嫂已经念了好几天,兄长能忍倒不是事,但嫂嫂也得歇歇,留点神帮韵儿和侄子侄女们想想后路。”
顾氏没好气地又瞪了丈夫一眼道“我一想到要是按他说的做,咱们韵儿和琳儿都要落入姓甘的手里我心里就不痛快,也幸好韵儿和秋大人另有对策,不然我跟他没完。”
苏太傅被骂了几天,心中委屈不已,“当年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还说”
苏韵见状,拉住母亲的手道“娘,这不是没事了吗,过去了咱就不说了,该想想以后的事了。”
顾氏这才不甘心地闭上嘴。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后就躺下准备休息,苏韵靠在墙边,眼睛盯着黑漆漆的监狱,没有睡着。
顾氏知道女儿心中有事,依偎了过来,抱着她的胳膊道“韵儿,你是不是舍不得秋大人”
苏韵摇了摇头,她知道秋梦期不会放她走,单单是两人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如今她终于安顿下来,定要腾出手收拾自己。
而且这次路上打点出去的那几百两银子,也要
想办法挣回来,
秋梦期把主意打到蚊香上面,
自己想走也走不掉。
顾氏哪里知道这些,就怕女儿惦记着小县令,忍不住心疼道“韵儿,要不要让你爹去求秋大人,把你留下来跟在他身边算了,虽然咱们如今是贱籍,但我看秋大人人挺好,不会因此轻待你,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个会疼人的孩子,我看他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娘都见了,他还偷偷几次拿饼给你。”
听到母亲说秋梦期对自己有意,苏韵轻笑了一声,她爹看人不行,她娘也好不到哪里去,给饼子就表示有意思,那秋梦期不也偷偷拿饼子给别人过
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另外一个牢房的方向,那是柳家人所在地,想到那个圆脸的女孩郝恬。
顾氏见状,忙压低声音道“韵儿是怕柳家二小姐跟你抢秋大人哎,现在咱们这个身份,想要给人家当正妻是没有办法了,更何况秋大人还是朝廷命官,当真有一天皇帝大赦天下,咱家若能恢复平民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有几分可能,可即便这样,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秋大人也不一定”
“娘,我还不想考虑这种问题。”
“哪能不考虑,你都十七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换作别人家的姑娘,早就当娘了,要不是孟家”说到孟家,顾氏哼了一声,又给气到。
“大不了就不嫁了。”苏韵无所谓地道。
“这哪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秋大人不也是还没找什么人家,他不急,我也不着急。”秋梦期这个家伙肯定是冒名顶替别人做的官,长得能以假乱真,不是孪生的肯定也差不多,秋植年十七岁,秋梦期应该也差不多,那和自己不相上下,她不急自己急什么。
“傻孩子,你怎么能跟他们男人比,他们男人就算三四十也还能娶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咱们女人过了十八就是老姑娘了,那些好人家的男儿可不兴找老的说来说去,你还是挂念着秋大人。”
苏韵不愿和母亲争辩这些道理,敷衍道“那就当娘说中了,我就是挂念着秋大人,我愿意守着她。”
“你这孩子,我就说吧,我是你娘,母女连心,你心里想着什么我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秋大人心里怎么想,他要是真有那么一丁点意思,娘就让你爹去说,哎就怕你爹这倔老头不答应,他不愿意你给别人做妾,更别说养在外头连妾室名分都没有”
“咱们苏家家风端正,爹这一辈子只有娘一个人,二叔也只娶了婶婶一个,家里和和睦睦,爹不愿意也不奇怪,娘,您还是别想了,就让我当个老姑娘吧。”
顾氏没有办法,只得抹了抹眼泪道“你别急,说不定秋大人心里也喜欢你,他哪里舍得让你做外室,到时候我再好好给你爹说说。”
苏韵靠在母亲边,没再吱声,秋梦期是个女孩,这事本就无解。
和他们不同,秋梦期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一路从京都过来,风餐露宿,睡驿站睡野外,如今到了驻地,心终于定下来了。
一大早,衙门的更板一响秋梦期就醒了,春桃也早就守在屋外,听到屋里有动静,就敲门进屋为她更衣。
这是秋梦期仕途的第一天,她心情不错,对新的工作岗位适应良好,笑眯眯地从内宅往外走。
官吏们早就守在前堂,见到县太爷一袭红色官袍精神抖擞出来,众人忙打起精神起身问安,比起秋梦期的神采飞扬,其他人就显得不那么在状态。
毕竟在封乐衙门,众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早起来点卯上班了,三班六房,往日都是看着情况下午才来,只是如今新县令初来,头几天还没摸清脾性,谁也不敢怠慢。
原本衙门也有吏舍,但官吏衙役们大都嫌弃衙门寒酸,这些人盘亘封乐多年,早就在城中安房置地,家中自有娇妻美妾,除了秋梦期这种新官,其他人大多不愿住在县衙。
说来封乐县县令这个位置不太好,来的几任县令不是病死,要么没做几年就调到别处去了,导致这个位置长年处在空缺状态,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县丞孔兴贤和主簿卢广顺来安排。
这也是为什么封乐作为一个下县,县内人数不足五万,居然也安排了三名佐贰官。
据悉,其他的下县,并未设有主簿或县尉一职,很多事项都是由县令或县丞兼任。
秋梦期对这些情况浑然不知。
待她回了自己的厢房,先是听着三班六房汇报近期工作情况,再将昨日各方吏典呈上来的工作任务单拿出来,一一过问,可惜讨论的东西都是流于表面。
好歹看了不少的电视,也掌握了不少的历史知识,就算缺乏实践经验,但在五千年文化精髓的熏陶之下,眼界更高,知识的广度也更广,再端起架子拿出腔调,还是稍微能唬住这些古代原住民。
别的倒还好,慢慢学着做,总有一个缓冲的空间,秋梦期唯一担心的只有审案。
县令负有审案的职责,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见鸡毛蒜皮的事要报官,人命案也要报官,县令往堂上一坐底下喊着威武就直接开审,秋梦期最怕就是这种情况,她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有自知之明,若真有案子,自己出洋相事小,冤枉好人错失凶手就不好了。
赶紧叫来刑房的人,问起几年来处理的案件情况。
刑房主事道“乡里的小纠纷自有地保乡约解决,城里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也有季大人和小的们处理,只有大案要案才需要大人亲自审理,不过近几年也就发生了一起大案,总的来说还算太平,季大人一向勤勉,积攒的旧案也不多。”
还好下边有个县尉顶着,这个季呼看着是呆板了些,好歹能干事。
秋梦期提起的一颗心这才又放了下来,心里祈祷着近期可千万别出什么大案子。
一个上午下来,把封乐的大概情况给了解个大概。
下晌,才找来主簿卢广顺,询问他关于附近村落状况,以及平日流放的犯人都安排在何处。
“这些人里边有几个我随时要用到,务必安排近一点的村子,方便我随时差遣。
”
卢广顺迟疑道“大人,
,
是否要送一些女眷去军营”
昨天下午他已经从县尉季呼那里得知大人有要照顾这些犯人的意思,但如今当着面,还是得确认一下。
“不用,这一批女眷暂不安排卫所,直接落户,让她们随着家人开荒种地。”
卢广顺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但县太爷发话又不能忤逆,而且听说这里边有人跟刺史大人有关系,更不敢怠慢。
秋梦期想了想道“把苏家大女儿留下来,一会儿送到后宅交给我婢女春桃,这人我留下来有用。”
她原本还想留的是柳鄂,好套出禾家当年的事情,但这么个胖老儿一天到晚躺在那儿不言不语也不听使唤,自己初来乍到事情多,还没得空招呼这小老儿,等稳下来再处理他。
朝廷有律令,凡流放过来的罪人无召不得出配所地,要是没有别的转机,他们这辈子就只能待在封乐了,倒不用担心这些人会跑掉。
柳鄂不留,柳家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下来,虽然她看着柳月如面善,可如今已经安排苏韵留下来了,再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风评不好。
果然卢广顺一听要留苏家大姑娘,眼角立马就浮出暧昧的笑,他是见过去了伪装的苏韵,也心痒不已,但得知县太爷的吩咐后,就知道这女人是他们能染指得了的,果然,这不是就来了。
“下官即刻去办。”
比起季呼,这卢广顺要圆滑了许多,得了秋梦期的命令后,直接就去监狱提人,其他人则下放到十几里之外的大河村和登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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