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刘家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刘灵芝正在院子里打拳,听见声音问“谁呀”
“衙门的,这是刘树秋家吧”
刘灵芝一听赶紧跑进屋把他爹叫出来。
刘老汉打开大门,见门外站着两个捕快,脸上围着厚布巾,手里捧着花名册,正在一家一家的盘问。
“这几日你们有去过三河镇吗”
刘老汉忙摇头“没去过。”
“那其他地方呢”
“也没有,这几日在家种菜了。”刘老汉倒没撒谎,闲的他没事干把房后的菜园子收拾出来,种了些萝卜白菜。
捕快询问完在册子上画了个叉“行了进去把门关好,这几日若是没事哪都不要去了。”
“官爷,这是怎么了”刘翠花闻声走过来打听。
这俩捕快倒是好说话,见两人年纪大了也没隐瞒“镇上最近好多人得了伤寒病,传染的很快,医馆快治不过来了,你们没事最好少出去,要出去也蒙好口鼻。”
“哦哦,多谢官爷,多谢官爷”关上大门,夫妻二人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没想到疫病真的来了
“娘,衙门里的人来干嘛的”
刘老汉和刘翠花神色惊慌走到张秀才的屋里“三叔,真让你预料到了,城里起了疫病”
清早一个脸色苍白,上了年纪的男人拖着一条腿进了医馆。“郎中,快帮我瞧瞧吧,我这腿总不好,快疼死我了。”
学徒把他扶进来,不大的医馆几乎坐满了病人,有病症轻的坐在一旁等着郎中诊脉,病重的躺在旁边的木板床上嘴里只剩呻吟了。
“你这条腿怎么了”
男人寻了条板凳坐下,挽着裤腿让郎中看。裤腿掀开,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像是死了多日的臭老鼠的味道。黄色的脓水顺着膝盖往下流,肉烂了一大块。
即便郎中脸上围着布巾,还是被熏的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你这腿坏了有几日了”
“大概两三日了吧,原本没这么严重,只有铜钱大小的一块红疙瘩,谁成想挠破了就开始化脓,一直都好不了,现在越烂越大,这条腿都快烂没了。”
郎中面色凝重的帮他把裤腿拉好,开了一副方子让徒弟拿去抓药。
没一会又有个差不多的病人过来,他烂的是后背,深的地方都能看见骨头了
郎中仔细询问了一通,原来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都去过三河镇捡东西
起初只是身上刺痒,起了些红色的小疹子,人们也没在意,毕竟天气冷少沐浴,身上脏了难免会起疙瘩。
后来这些斑点越来越多,连成一片,痒的抓心挠肝的,非的挠破了才好。挠破后那一块皮肤就开始溃烂,人也跟着发热咳嗽起来。
医馆一开始也只是当普通的伤寒和皮肤病治,眼见发病的人越来越多,郎中才觉得不对劲,马上报了官。
西市后巷的一间平房里,前几日还春风得意的麻六此时躺在床上像条濒死的狗。
他已经昏迷了两日,身上脱水脱的严重,干裂的嘴唇时不时吹出几股热气证明还活着。透过身上盖的棉被隐隐能闻到那股腐烂的味道,熏的人作呕。
麻六的姐姐像往常一般过来帮弟弟收拾家里,一推开门,顿时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小六,小六你怎么了”麻六闭着眼睛没有反应,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他姐姐掀开被子,直接被熏吐了,麻六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流的脓血和排泄物浸透了,整个人像是融化了一般,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液体
女人赶紧叫了当家的捕快过来,想着把弟弟送去医馆。
结果他丈夫来看了一眼直接扭头就走“治不了了,赶紧把这地方封了,你也回去换洗衣服别再过来了”
麻六的姐姐含着眼泪嘟囔“怎怎么会这样呢呢前两天小六还活蹦乱跳的来咱家吃饭,咋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丈夫来不及跟她解释太多“六子这是染上了疫病,镇上已经染上许多人了,你赶紧回家带着孩子把门叉好,没事不准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安平镇陷入恐慌中,不少人被感染了疫病,特别是身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最容易被传染。
镇上谣传是因为他们拿了死人的东西,被诅咒了才生了病,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些感染上疫病的人几乎没得治,先是咳嗽发热紧接着身上红色的疹子溃烂,多则六七天,少则三两日,最后呕血而亡。
最可怕的是疫病还有蔓延的趋势,附近的几个镇子都出现了相同的病症,连县里也发现了这类病人
县令知道这事耽误不得,马上下令封县不允许附近镇子上的人再进来,同时命人开始挨家挨户盘查,一但发现咳嗽发热长疹子的,全部封门在家不准外出
也有一部分没感染上的人,开始疯狂的购买粮食和生活用品,眼看着几个镇子的物价飞涨,粮食供不应求
刘家院里,刘翠花正在洗衣服,疫病起来的太快,吓得她把这阵子外出穿过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洗了一遍。
徐渊和刘灵芝坐在院里读书,旁边张秀才忧心忡忡的看着墙外刚抽出新芽的嫩柳树。
“上次疫病发了四十多天,这次不知道多久才能过去。看着这次兴许比几十年前要严重许多,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刘老汉叼着烟袋眉头紧锁“也不知道乡下这会怎么样了。”年前大雪封了山路,好不容易等雪化开又赶上疫病,一直没有刘家屯的消息。
其实村里倒比镇上好些,因为各家离着比较远,没有房屋相互倾轧,只压塌了几家老房子。刘树春家是新盖的房子,这场大雪根本没怎么样。疫病也没有传到村子里。
这几日形势越来越严峻,经常能看见路上有人走着走着,突然摔倒在地上就死了,吓得他们一家把大门反锁不敢再出去。
正说着大门被急促的敲响,刘翠花擦了擦手刚要去开门,连忙被刘老汉拦住。
“谁啊”
“刘家嫂子,是我,金花”
白金花是他们隔壁的邻居,平时两家没什么来往,怎么今天突然过来敲门。
刘翠花清了清嗓子“哦,金花妹子,有什么事吗”
“嫂子,你家可还有粮食能不能借我一袋,等过段时间再还你。”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的粮也不多了。”
“唉,嫂子我知道你家有粮,前几日我见你买了好几袋米面,能不能匀给我一袋,我多花点钱,买你的还不成吗”
被人拆穿谎言,刘翠花有些尴尬“你怎么不去粮铺买呢”
“今早去了粮铺,里面早就卖空了家里几张嘴等着吃饭,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过来寻你,行行好卖我一袋就够了,半袋也成”门外白金花紧张的四处张望,生怕碰上感染了疫病的人。
“那那咱们匀给她半袋面”刘翠花小声的询问刘老汉。
刘老汉刚要点头,徐渊急忙走过来拉住二人“婶子,不可”
“怎么了”
“你今日借她这半袋面够她家吃几日的若是她吃完了还会不会再来借你若不借给她,难保她不会恨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殊不知升米恩斗米仇”
刘老汉被他一句话惊醒,连忙拉着老婆子摇头“不能借你开了这个口,明日张金花,李金花都过来借粮,咱们还活不活了”
刘翠花也反应过来,马上变了语气“你快走吧我家粮也不够吃”
“嫂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实在不行给两个馍馍,家里老人孩子都还饿着呢”
“拉到吧这才几日你家就一点米面都没了我才不信赶紧走,再不走我叫官差过来了”
白金花见自己诈不出粮食,咬着唇愤恨的离开了。
等人一走,刘翠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差点就上了这妇人的当了
张秀才“这几日千万把好门,不能放粮出去。大郎说的没错,一但别人知道你家有粮,就会不停的过来借。这人若是饿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当年那场疫病发生时张秀才还小,被父母关在家中没出去过,不过疫病结束后也听到了不少传闻。
以前镇上有个姓杨的富户,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疫病发生时家里存了不少余粮,见有人过来乞讨便舍了些米面出去。结果镇上的人像闻到蜜的蚂蚁一样纷纷赶来,天天守在杨富户家门口要粮吃。
眼看着家里的粮越来越少,杨老先生不敢往外舍了,让家丁驱赶他们离开。
谁成想饿疯了的人哪里会走,他们恨杨富户不给粮食,夜里把他家大门钉死,点了一把火,一家十几口人全都被活活烧死了
刘灵芝面色严肃的说“爹,咱们把门再加一道锁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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