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府赶考归来又去了济州参加婚宴,连日来的奔波,明蓁有些疲乏,回到家中给陈员外请过安,便回房歇息了。
次日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房中也不见了陈霖淮的身影。
明蓁忙将春雨叫了进来,“什么时辰了,少爷去哪了”
“少奶奶,快要到巳时了,少爷已经去了兵营,是他吩咐我们不许打扰您的。”
明蓁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只觉得身上还是有些酸软。
春雨心疼坏了,“少奶奶这一段时日肯定是累着了,今日就别去铺子了,在家中好好歇息歇息吧。”
“不行,今日和叶姐姐约好了。春雨,你让他们去备车吧,我用些饭食就过去。”
春雨无法只得吩咐下去,又亲自去灶房端了饭食过来。想到昨晚明蓁吃的就很少,春雨让厨娘多准备了几样。
用在灶上煨了一夜的鸡汤下了小半碗馄饨,熬得浓稠的银耳八宝粥,还有鸡丝拌的小菜,再配上几样点心。
陈家的厨娘厨艺还是不错的,几样餐点色香味俱全,但今日明蓁却有些吃不下。
勉强喝了小半碗粥,明蓁便让春雨收了下去。
“少奶奶,您再多用一些吧”
“晨起有些没胃口,等到午时我多用一些。”
明蓁这么说,春雨只好听她的吩咐行事。用过了饭食,明蓁便起身赶往县城的铺子。
她离开的日子不短,但是铺子里一切如故,有李娘子和桂香在,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李娘子忙着将这个月的账本交给明蓁。
“李娘子,这个先不着急,过会我有个朋友要来,咱们铺子里可能要做一些新的货品。你去牙行那里挑一些手脚干净利落的人来,先教给她们一些规矩,以后我有用处。”
做绣品的绣娘自身都有手艺,可以签长契。但是做香却不同了,是要接触到香方的。这些都不能外传,一定要是自己的人。
李娘子一听铺子里要做新品,立马就高兴坏了,她是掌柜,自然是希望铺子里生意越多越好。
刚吩咐完李娘子,叶灼华的身影便出现在铺子里。她身边只带着自己的丫鬟,并不见盛公子等人。
明蓁忙迎了过去,“叶姐姐,你来了”
叶灼华面上有一丝笑意“明蓁,你这个铺子还真好找。我们不过是在路上随口问了一人,便被指到了这里,足见你家铺子在台县的名气着实是不小。”
“让叶姐姐见笑了,是我考虑不周,该亲自去接姐姐过来的。”
“无妨,路程也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叶灼华并不在意这些,她兴致勃勃地四处查看着明蓁的铺子。
“你这铺子布置地的与别的铺子不同,心思甚是灵巧,这里的小物件也好看的紧。”
虽然铺子里的绣品不少,但这里又和绣坊不同,各种绣件经过巧妙的构思,做成不同的物件,摆在铺子并不杂乱。
除了绣件,女子闺房里能用到的小物件这里都有,细藤编织的各式篮子里插着绢花、紫檀木雕刻的梳妆盒里摆着精美的香囊,这些物件精巧无比,就连她看了都忍住想要带走几件摆在自己房中。
原本叶灼华还担心在绣品铺子里卖香料有些不伦不类,如今便彻底放下心来,而且也多了一些旁的心思。
“明蓁,除了香料,我手里还有一些脂粉的方子,都可以制出来在你的铺子里售卖。”
“若是这样太好了”明蓁面上满是喜悦之色,“不瞒叶姐姐,我早就想制些香粉胭脂在铺子里售卖,只可惜没有好的方子。“
明蓁的母亲手里也有一些香粉方子,制出来的香粉虽然比县城的一些香粉铺子要好。但是,和京城运来的香粉是无法比的,到底是差了一些。
两人看过铺子里的境况,便去了后院继续商谈。
叶灼华只管出方子,其余一应事宜都由着明蓁打理,但是明蓁也不想让她吃亏,提出盈利两人对半分。
叶灼华忙开口反驳“这怎么能行呢,我只是出个方子,哪里能要那么多的分成。”
两认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在一起做生意也是因为惺惺相惜,自然事事都在为对方着想。这般推让了半天,才终于各退一步,商定四六分成。
这些也只是初步定了下来,叶灼华准备在台县这几日多制些香料和胭脂水粉,到时明蓁看过后再选定方子。
商定完这些,两人才有心思说些闲话。
“叶姐姐今日来我的铺子,没有耽搁你和盛公子今日的安排吧”
叶灼华放下手里的茶水,“无事,我和我夫君也是各忙各的,我来你这里,他带人去了台县大营。”
明蓁一惊,“叶姐姐,你说盛公子去了哪里”
“去了兵营呀,你莫不是忘了,他和陈公子约好要比箭术”
明蓁当然记得这事,可是她没有想到盛公子会这么心急,刚到台县也不多歇息就忙着去找陈霖淮。放着貌美如花的娘子不陪,这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和陈霖淮待在一处呀
她忍不住又看了叶灼华一眼,难道是她那日说的话太过隐讳了。叶姐姐没有听懂,所以才不在意盛公子去了哪里
明蓁干脆极力向叶灼华推荐一些好玩的去处“叶姐姐,我们台县虽然不大,但是值得一看的景致也不少。尤其是玉带河附近,那里的云桥、戏楼都值得一看。姐姐若是喜欢,可以趁此机会和盛公子好好游玩一番。”
听明蓁这么一说,叶灼华也来了兴致,可是她家那位爷的行踪哪里是她能做主的。
叶灼华本就聪慧,那日她听了自家夫君的话便细细琢磨了一通。她夫君自是不屑于对她说假话,她虽然猜不透最亲之人到底是何意,但却知道绝对不是明蓁所想的那般。
可是这些事,明蓁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多疑多想。叶灼华无法将实话告知她,只能试着宽慰她。
“若是得了空,我们几人一起去游玩也很好。我夫君将陈公子视作挚友,我与你也一见如故,可见我们之间缘分颇深。我和夫君在台县应该不会停留太久,以后还不知何时能再见你们,在台县这几日便想和你们多亲近一些。”
明蓁心中还是不敢信,盛公子真是只是因为这个缘由才和陈霖淮那般亲近的吗
虽然叶灼华不曾明言,明蓁也知他们的身份怕是不一般。她总觉得盛公子是刻意接近陈霖淮,当初在六和居不过是一面之缘,挚友之说不免有些牵强。
傍晚时分,陈霖淮依旧如往常一样来铺子里接明蓁回家。
两人上了马车,明蓁忍不住先问起盛公子的事情“我听叶姐姐说,今日盛公子去兵营找你比试去了”
“是”陈霖淮一说起盛公子便有些兴奋。“蓁蓁,盛大哥自小习武,不仅箭法精准,武功也高超得很,我二人今日在校场比试了一番很是痛快。”
“今日盛大哥还赠了我几本兵法,是本朝名将所著,就连书铺里也寻不到,是他的私藏”
明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夫君,你是否觉得盛公子对你过于亲近了些”
“啊”陈霖淮愣了一下,随即疑惑道“很亲近吗蓁蓁,我其实也觉得有些怪异,按说我与盛大哥相识的日子并不长,但是却好似认识他许久一样,和他在一起倍觉熟悉。有许多话不自觉就想同他讲,你说这事怪不怪”
明蓁傻眼了,“你你是不是觉得同他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还要舒心”
她没想到陈霖淮对旁的女子从未生出过什么心思,如今却同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子无话不谈,引为知己旁的话明蓁说不出口,她这般质问陈霖淮,心中竟升起一股悲戚之感,无端地落下两行清泪。
陈霖淮立刻就慌了神“蓁蓁,你怎么了”
从相识至今,陈霖淮还从未见明蓁流过泪,一时竟慌了手脚。他忙将明蓁搂在怀里,笨拙地帮她擦拭。
“蓁蓁,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
窝在他的怀里,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明蓁的泪水慢慢就止住了。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胡思乱想还无缘无故便落泪。见陈霖淮还在那里紧张不已,她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夫君,不怪你的,是我自己的缘故。我只是觉得盛公子的一些举动有些异样,不免让人多想几分。就好比那日在河边,他竟然主动用锦帕帮你擦脚,这实在是”
陈霖淮怎么也没料到明蓁是因为这个胡思乱想的,他愣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哭笑不得。
“蓁蓁,这事绝对是你多想了。盛大哥人品端方,是真正的君子。他是习武之人,有时难免不拘小节。有些事随手便做了,并没有旁的心思。况且,盛大哥家中已经娶了娘子,怎会有别的癖好”
正因为娶了娘子明蓁才更担心,可是其中的缘由,一句两句和陈霖淮也解释不清,干脆她也就不多说了。
“那你真的只当盛公子是朋友”
“当然是真的”陈霖淮忙对明蓁保证,“我当盛大哥是朋友是兄弟,和他在一起把酒言欢比拼武艺虽觉得痛快,但是也不比和你再一起更舒心快活。我们是夫妻,感情自是不同的。”
他再三保证,明蓁也逐渐放下心来。想到今日叶姐姐说过的,他们一行在台县待不了多久,明蓁也就不再纠结这事。即便盛公子有旁的心思,到时再想法子便是。
见明蓁的脸色好转了,陈霖淮这才放下心来,刚刚明蓁落泪将他吓坏了。如今回过味来,不免又得意地笑开了。
“蓁蓁,你居然会胡乱吃醋,你说这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对我越来越爱重了”
明蓁羞红了脸不理会他,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夫妻相伴一年,陈霖淮对她疼爱有加,她自然也会爱重他,只是她是不会像陈霖淮那般随时都将这话挂在嘴边。
一路回到家中,陈员外早就已经回来了。二人请了安,便吩咐下人摆饭。虽然他们一家子用饭时并不拘束,但也会守些礼仪,饭桌上不会谈论过多的事情。
有陈霖淮照顾,明蓁这一顿饭用的比晨间多了不少。饭菜撤下去时,春雨也松了一口气。她正打算若是明蓁再吃不下去饭,便禀告了少爷去请郎中呢。
用过饭,陈霖淮与父亲说起赶考之事。
“爹,考武举之事,儿子有了别的想法。”
陈员外大感意外“有何想法,你不打算进京考武进士了”
“不是,”陈霖淮忙否认,“儿子以前只想着能考中武进士便可,还想着日后能回到济州来当差。可是今日儿子却在想是不是该加一把劲,考中个武状元什么的。日后若能留在京中做一名武官,趁着年轻打拼一番,若能加官进爵,带着您和娘子一起进京岂不更好”
“不可”
陈员外黑着脸,最先反对。
“淮哥儿,爹事先和你说过京中的情形。此时正是朝中局势风云变幻之时,咱们一家子不过是一介商人,你能得个功名便已是很好了,无需去想其他。”
明蓁也没有想到陈霖淮居然会想进京为官,毕竟他一开始的打算是考中武进士后,在济州参将署谋一个官职。
朝中重文轻武,十年未开武举,便足见朝廷对此多不重视。这次陈霖淮进京除非考中武状元才能得圣上亲自召见任命。其余的那些武进士,也不过是由兵部派遣到各地的兵营任武官。
袁将军那里已经答应下来,只要陈霖淮有了进士的功名,便可以任千户之职。
“夫君怎会想到京城任职可是盛公子同你说了什么”
明蓁的话音刚落,坐在首位的陈员外便眼神凌厉的看过来。
“淮哥儿媳妇,你刚才说的是哪位公子”
明蓁一愣,见陈远外神情很是严肃,忙回道“儿媳说的是这次我和夫君在济州遇到的盛公子。他自平州而来,到济州说是为了见一见故人,顺便游玩赏景。但儿媳和夫君都觉得他大概是隐瞒了身份,应是世家公子。”
“平州,盛公子”
陈员外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面上的神情很是凝重。
“这位盛公子还和你说了什么,不妨说给为父听听。”
这么多年,陈员外很少插手陈霖淮交友之事,也从未问过他与朋友是怎样相处的。今日突然问起,陈霖淮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爹,盛大哥也没有同我讲太多。只说以我的功夫留在台县太过可惜了。劝我去京中或者同他一起去平州,在那里他也有相熟之人,也能保我前程无忧。”
“哼”陈员外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你的这位朋友,也是急功近利之徒。京城的富贵岂是那么容易就攀上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台县便好。”
“好吧,我都听爹的”
陈霖淮丝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让陈员外很是意外。见儿子一双眼睛只盯着明蓁看,他心中便有了数。
陈霖淮当初考武举,只是为了想给明蓁挣一个诰命,想让人尊称她一句“夫人。”
今日盛大哥同他说了很多,那些上阵杀敌,扬名立万之事,他从未认真想过,只觉得这样守在家人身边的日子才是他最期盼的。
不过即便他不准备进京去为官,也不想父亲误会盛大哥。
“爹,盛大哥并不是一心只攀富贵的人。儿子准备过两日在家中宴请盛大哥,到时您若见了他便会明白了。”
陈员外没有言语,只是眉间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沉默了许久,才在陈霖淮和明蓁疑惑的神情中点了点头。
“也好,见一见也好”
得了父亲的允许,陈霖淮便放下心来。又说了一会话,见他爹有些乏了,便和明蓁一起告退回了后院。
他们一走,成伯便一脸焦急地上前。
“老爷,你说少爷口中的盛公子是何来历”
陈员外冷笑“平州哪里有姓盛的人家,京中也只有姐夫一家。这人既化名为盛家人,自然不会是外人。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怕是平州的那位爷了”
成伯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会查到少爷的行踪,又追到这里来还鼓动少爷去京城为官,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陈员外的面色冰冷,眼中都是寒意。
“他做什么都好,我绝对不允许让他将淮哥儿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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