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然而,两面宿傩自觉感天动地的高光时刻的善良,并没有被对面的两人一狐接收。
注意到他落在黑磨桑落身上的视线,风铃用身体遮住这目光,并从喉咙深处挤出威胁警告的低吼。
兽类特有的竖瞳愈发幽暗,风铃草清透的色泽转为近于浓墨的深紫,纯粹的诅咒几乎要从中溢散开来,将这一方天地侵蚀。
可不管是黑磨桑落,还是拥有特殊眼睛的五条悟都能清楚地看见无孔不入的咒力,唯独在两面宿傩周遭被火光燃尽。
黑磨桑落大概知道为什么逃离在外的黑磨山咒灵会死得那么悄无声息了。
倒是不冤。
两面宿傩的名字,不需要刻意去打听,夜斗就曾经跟她提起过。
被追杀的天才诅咒师,擅于操控火的术式,在人类中未曾遇过敌手,哪怕是大神社的巫女或法师也都惨败于他手下,落了不少人的面子,也引起过出云国的注意。
可毕竟只是区区凡人罢了,两面宿傩又只是不断地挑战强者,没有与神明发生冲突,诸神便也不愿自降身份,去理睬一个无非更吵闹些的人类。
大地上关于两面宿傩的故事,都离不开“离经叛道、肆意妄为”这八个字,可真正让他被放在明面上追杀的,是他日渐离谱的三餐问题。
或许是触碰到了人类所能达到极致的天花板,为了再次突破瓶颈,两面宿傩试着使用咒灵最常见的晋级方法食补。
也就是所谓的“吃什么补什么”。
他吃咒灵。
通过血肉融合,强行收纳咒灵体内的咒力,从而不断累积诅咒,量变达到质变,最终成功将人类之极限的壁垒,硬生生凿开一个小口。
两面宿傩变得更强了,却也更疯了。
他不再青睐普通的食物,除了生吃咒灵,还开始食用他的同族、人类。
两面宿傩爱吃女人和小孩,另外就是搜罗世间的美酒。如果你准备好这些东西,再态度卑微恭敬得恰到好处,那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或许就能换来你所渴望的回报。
可大多数时候,他更可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理由,比如女人哭的声音不够动听,或是今夜的月色太过刺眼,而不耐烦地将眼前人事物不分对象地烧个一干二净。
简单来说,两面宿傩,一个不讲武德、没有契约精神、还请来容易送走难的低配版黑磨大人。
据说夜斗这段时间业务繁忙,也有他的几分功劳。
如果没有遇到两面宿傩,或是两面宿傩不是那位义务劳动的“咒灵杀手”,黑磨桑落未必会专程找他打上这一架。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但是,没有但是。
而且看起来,对方已经把她和风铃看成今天的三餐了。
可两面宿傩到底还是人类,而非咒灵,黑磨桑落迟疑片刻,还是上前一步与风铃并肩,直直对上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
静止不动的两面宿傩,像一头慵懒半卧的雄狮,但没有人会怀疑他那线条优美的肌体中所蕴含的爆发力,随时可择人而噬。
就算能免疫诅咒带来的任何影响,黑磨桑落也能够一眼看出,这个人和作为祸津神的夜斗的感觉,有相似之处。
那是在厮杀中千锤百炼、由他人血液萃成的煞。
这是她没有,风铃也没有的东西。
“初次见面,两面宿傩阁下,我是黑磨桑落。慕名已久,请多指教。”
一只手抚在风铃的背侧,黑磨桑落的话语很温和,只是摸摸躁动难安的大狐狸,在两股咒力纠缠相斗的扭曲的诅咒场中,倒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风铃,玩得开心。”
视线扫过黑磨桑落甚至不曾被吹起的衣角,两面宿傩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拖长了尾音“哦口气倒是不小嘛。黑磨桑”
在诅咒师以不敬之口吻念出堕落神明的名字前,深蓝色的狐火先以冲天之势,恶狠狠地糊了对方一脸
理所当然地,赤红的火焰吞噬了狐火,两面宿傩不耐烦地咋舌,注意力被成功引到风铃那边。
“哈耐心这么差,怎么还有你这种急着去死的毛球”
随心所欲的诅咒师的脸说变就变,比二五五的眼泪来得都快。
左手揣在和服的衣襟里,他神情反而变得专注起来,眉眼沉静,瞳中却有火光般的奇异暗芒在闪烁,抬起右手时,小指与无名指内扣向掌心,其余三指直指风铃。
雄狮从短暂的小憩中醒来,到了狩猎游戏的时候了。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露出狂气傲慢的笑,舌尖吐露诅咒般的言语。
“那就先宰了你吧”
铺天盖地的火从四面八方袭来,贪婪地舔舐着、掠夺着此地残存所有的生机,好像要将整个世间都烧成一把灰才肯罢休。
在黑磨桑落与五条悟身边立下结界后,受暴起的咒力影响,大狐狸雪白的毛发无风自动,一直以来作为温暖的尊贵象征的尾巴,摇摆间也携上了可怖的诅咒气息。
咒灵刻入本能的凶性在这一刻被完全激发,狐火与黑雾萦绕身畔,额上的赤色咒印更是在不断加深。
狂风撕开火幕,风铃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在这人间盛放的地狱之火
战斗冲击的余波都被风铃的结界挡下,外面飞沙走石、天崩地裂的,黑磨桑落还能稳如泰山地坐在五条悟身边,安静观战。
当然,这也有两面宿傩打架讲究一个过瘾,并没有伺机偷袭的概念。
病号五条悟对战况比她还感兴趣,身残志不残,倔强地原地翻了个身,侧着趴在地上,关注诅咒师与咒灵的厮杀。
说实话,不太妙。
风铃自诞生开始就生活在黑磨山,由于是黑磨大人送给桑落的礼物,是最用心创造的咒灵,也灌入了最纯粹的诅咒。
这只毛茸茸的狐狸,不光是黑磨山咒灵的颜值担当,也是除了黑磨大人以外的武力担当但,这只是在单纯比拼咒力的情况下。
黑磨山前有黑磨大人罩着,后有结界庇护,风铃并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下山后遇到的对手,也多是咒力远低于它的小打小闹。
此时此刻,面对咒力逊于自己,打起来却又凶又恶还特别狡猾的战斗狂魔、两面宿傩,风铃就显得趋于弱势了。
大狐狸引以为豪且细心包养的雪白毛发,有些地方被火焰烤得焦黄枯黑,尾巴尖也被薅下来一大把。
两面宿傩像是对手感颇为满意,还很民主地亲切询问风铃,它喜欢当铺在卧榻上的褥子,还是当脚垫。
化愤怒为动力,气得风铃硬是拼着身上多添一个窟窿的代价,将他的一只前臂咬下,嚼都不嚼就直接生吞下咽。
“嗯这不是挺能干的嘛。明明是这么大个诅咒,空有力量却不会使用,真是暴殄天物没意思。”
故技重施,言语间,两面宿傩失去的肢体再一次完美复生。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受的伤,猩红双眸在狼狈的风铃身上打了个转,若有所思地投向不远处仿佛在出游赏樱一样的少女,恶意笑容重新爬上被漆黑咒印亲吻的唇角。
“畏手畏脚的,还不如那个小子打得痛快。你是为了保护那个女人不想我叫她的名字啊喂,黑磨桑落。”
一手绊住试图往回跑的风铃,两面宿傩举起另一只手,正对准结界后黑磨桑落平静对视的眼睛,笑得开心得像听见不用种田了的二百五。
盯着对方,他慢条斯理地咬字,享受般不放过那位咒灵之主的任何小动作和表情。
“麻烦你先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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