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携楚旻入内,先是行礼,又为楚旻赔罪,“舍妹年幼,与家人分别已久,未免失了仪态,还望陛下海涵。”行止得当,彬彬有礼,端的是风度翩翩一个佳公子。
天德帝眼含欣赏,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皇后的过失,楚晏如此已经很含蓄遮掩了,忙笑道“旻儿天真,何况朕与盛之也算得上是知交,倒不必这样拘束。”
楚晏忙称不敢,才又道“方才臣不合听了几位尊上的话,一时关切舍妹,便忍不住插言。实在这薛家不堪为伴读。”
天德帝忙问为何,楚晏便把当年在海州之事一一禀报,又道“虽后来薛家老仆自供与家中主子无干,原是他们为了财帛,可臣心中并不很信,又焉知不是推托之词。奈何薛家在金陵,臣在海州,难以查明,又不敢以风闻揣测奏报,这才罢了。”
帝王自古多疑,天德帝心中登时便是一跳,从皇后提起,薛家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是那些奴仆被钱财迷了心窍还好了,若真是这样旗下商户众多的一族跟倭寇有所牵扯,那背后必然更有大案。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看向皇后的眼色更显凌厉。
太后一把将楚旻搂在怀内,已一叠声地安抚起来,一口一个“苦了我的儿怎么为你挑了这样一个伴读,叫我听了都心疼得不行”
太后一点,天德帝霎时便明白过来,薛家这样,为楚旻挑伴读挑中了薛家就绝对不能是自己的意思,他沉下脸,寒声道“皇后,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后已然懵了,她的确是想在楚旻身边安插自己的人,但那也是为了获知楚旻动向,最好再给澄儿牵线搭桥的呀
千不该万不该听信贤德妃的话
皇后心中恨上了贾元春,面上却一片悲痛之色,此时再分辩什么都不好用了,只能硬着头皮认罪,“是妾失职,竟不曾探查明白。”
她痛心地看着楚旻,话中流露出心疼之意,“旻儿,这回是姨妈心急,原是想着及早给你定下一个好的伴读,莫要让人抢先,不曾想竟被人蒙蔽,是姨妈的不是了。”
她跟楚旻低了头,楚旻心中却全是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还有意无意往自己被蒙蔽上推呢,左右楚旻扮的就是娇蛮不懂事的大小姐,当即把头往太后怀中一埋,闷声闷气地道“谁有这样的胆子蒙蔽姨妈”
“明明一个小宫人跑腿一趟问一声就能知道的事,姨妈还不肯费这个心。又说叫人家抢先定下,我就在贾家园子里住着,可一声儿都不曾听见有谁家急着要抢这位薛姑娘做伴读了。”
她从太后怀中露出骨碌碌的一双黑眼珠来,小声道“反倒是薛姑娘自己,还有些着急模样,几回想跟我说,都叫我打回去了。分明是她怕自己不成,上赶着来找我的,还几次三番想要贿赂我身边丫头们,出手倒是大方姨妈,你不会也拿了她的贿赂罢”
这话实在放肆,还不等众人说话,楚晏立刻道“旻儿不许放肆”他满面歉意,揖手赔礼道“陛下,老娘娘,旻儿这丫头在家中让父王惯坏了,有一说一,过分直白。还望两位圣人包涵。”
这话说的宫人们都在腹诽,这位安定亲王世子哪里是在赔罪,分明是在说安定公主说的都是实话
皇后更是满面惊愕,心里一阵阵发虚,不会楚旻知道了什么罢不由话里就打了个磕巴,“怎、怎会”到底也是爬到中宫之位的,也就磕巴了这一瞬而已,底下话就流畅了许多,“我却又不认识这位薛家姑娘,何谈什么贿赂。”
楚旻小声嘀咕,“不认识薛家姑娘,可银子谁不认识”
话未说完,便被楚晏打断,“旻儿”
楚旻负气扭过头去,不肯说话了。
楚晏叹了口气,又拱手道“舍妹实在被惯坏了。她自幼体弱,父王母后不免偏疼了些,从未受过什么委屈,这会子也是小孩子任性起来,连我都劝不住。”
兄妹两个打的一手好配合,天德帝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兄长给妹子讨公道来了。何况这事他自己都心虚,不能是皇后真收了谁的银子罢
只得好声好气先把楚晏稳住了,总不能前脚说要把人家女儿接来抚养,家里来人一看,好么,孩子净受委屈了
“皇后不必再辩,一个失察之罪并不冤枉你罢”天德帝看向皇后,皇后无话可说,只能认罪,心内却暗暗打算,回去了非要整治贾元春不可
“既担不得重任,便先叫旁人管一管也使得。”天德帝跟太后道,“还请母后允准,便暂停皇后金印,闭门思过,由贵妃主理六宫之事。”
“陛下”皇后大惊失色,眼看着就是中秋,皇后不能主理中秋宴,却让贵妃来代劳,让朝中上下如何看待她这个皇后
天德帝并不曾看她,只是淡淡地道“当年父皇母后见你为人稳重中正,朕这才力排众议立你为后,不想才过了多少日子,你便露了本性出来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什么是皇后的本性贪财、莽撞还是蝇营狗苟,皇后不敢深思下去。她搜肠刮肚,还想找几句话来辩驳,却听见太后开了口。
“眼看宫学开办在即,皇后闭门思过,那就先让我这里的宫人照料澄儿罢。”太后像是没听见皇后的话,叹了口气道,“孩子可怜见的,这会子没人照料,还不知要生什么病。”
钟澄年近及冠,早就不跟着母亲居住,身边按着规矩宫人嬷嬷都是配齐了的,一大堆伺候的人,谈何无人照料。
太后此语分明是在警告皇后,不要再带累了钟澄。不然旁的不说,只告病一二个月,错过了宫学,又怎么名正言顺地结交世子并朝中重臣家送进宫来伴读的郎君们呢。
皇后一阵恍惚,左右权衡之下,竟半点不敢反驳,唯有垂头谢恩而已。
楚晏见好就收,拉着楚旻一同给皇后赔罪,“原是舍妹莽撞,还望殿下不要介意。”
皇后还能说什么苦笑着道“原是我的错失,竟请两位不要介怀才是。”
楚晏微微一笑,“殿下原是尊长,不敢妄言介怀。”左右是不说不介意,只是不敢而已。
天德帝也看出来了,命人带皇后回宫,却又拉着楚晏楚旻兄妹两人好一番嘘寒问暖,“早太上皇还说,久不见你父亲,当年见你时还在襁褓之中,如今也是翩翩公子了。”
楚晏笑道“不敢适才臣谒见太上皇,老人家还说肖父,若能有一二分父亲的气度,便是臣的福气了。”
天德帝哈哈大笑,连声道“如何没有当年朕随”他一顿,旋即状若无事地笑道“当年在西南,朕可是见过你家的人的,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年在西南,是废太子自请围剿叛军,楚盛之是军中副帅,天德帝当年却不过是个空头皇子,在废太子帐下跟着长见识去的,如今猛然一提,他自己都觉得不是滋味儿,便顿住了。
楚晏却仿佛没听出来似的,泰然自若地笑道“父亲也曾提起当年与陛下共处,只可惜时日太短,不能多沐陛下恩荣。”
天德帝原本心中那点子不自在全被楚晏的话给打消了,笑得更开怀起来,又想起楚晏进京还没有宅所,忙笑道“晏儿进京还不曾定下居所罢亲王府虽好,只是盛之不来,你们兄妹住着未免不恭,倒不如朕赐你一所宅邸。”
太后却笑了,一壁拉着楚旻一壁嗔道“皇帝不够体贴孩子们心思。人家兄妹两人初见,岂有不叫团圆了的”
她慈爱地抚着楚旻的发丝,叹道“当初叫你去荣府住,除了为怕你自己在公主府内住着寂寞,跟林家姑娘也有个伴儿,原也是想着他家好歹是两代公爵,在国事上都是出了力的,家风自然清正,便是你去了,相处也和睦。”
“不想却是这样。”太后气道,“如今这事儿,虽我看着是皇后过失,可贤德妃亦难辞其咎。另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荣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依着我说,竟还是带着你干妹子出来住的好。”
“当初叫你去住,原是给荣府脸面,他们却如此不思上恩,很该斥责了。”
天德帝忙赔笑道“母后说的是,朕这就传贾赦入宫责问。”
“还有贤德妃贾氏呢”太后犹不解气,絮絮地道,“你宫中原都是从潜邸中出来的老人,乍一封了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就算家世好,也当不得什么,果然年轻不知轻重,也不很得你的心。”
这话看着是在替楚旻打抱不平,实则却是不动声色地替天德帝跟贤德妃撇开了关系才封了妃、不是潜邸老人、不得圣心。
天德帝赔笑道“既是如此,那她便当不得主位,褫夺封号,着降为嫔罢,叫她在宫中好生思过。”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那还罢了。”她疼惜地看着楚旻道“又不是没有好宅子叫你住去,那公主府我看就很好。再说往后你也常进宫来,自有我照拂着,竟是紧着从荣府搬出来最好。”
楚旻点头道“谢太后关怀。”眼中泪花还未干去。
太后见她这样可怜,更疼惜几分,搂着便不撒手了,又跟天德帝道“左右旻儿的公主府大得很,依我说,便就着公主府在边上另划一处宅子合并,既全了他们兄妹思念之情,又不违礼法,岂不两全其美。”
天德帝连连称是,“正是母后所言公主府北边正还有一处官宅空着,便划过去罢。”
楚晏楚旻忙起身谢恩,太后又拉着两人关怀一番,才不舍地送了两人出宫。
“二哥,你怎么来了”一上马车,楚旻就忍不住笑着拽着楚晏的胳膊晃来晃去,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我还以为母妃会打发一个家人来。”
楚晏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打量楚旻,见她一年多未见,人还是漂漂亮亮的,先松了口气,才笑着调侃道“我过来你还不愿意”
“哪儿能”
“还不是你给家里去信,说了伴读一事,母妃气得又剁了三天的肉丸子,父王吃的都要吐了,便是吃不吐,气也要气吐了。要不是我拦着,怕就自己骑上马,杀进京城来给你讨个公道了”
楚旻哈哈大笑起来,又有些动容,小声地道“我也不能让自己吃亏。”
楚晏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那我们也忍不得。自小儿看着长起来,恨不能建一座金屋藏你,在家你可受过一丝半点儿的委屈没的来了京城,就要受气的。”
楚旻眯着眼笑了起来,用力点头道“我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楚晏也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
“回去了玉儿知道哥哥来了,必然也高兴。”
楚晏笑道“说起来母妃还让我叮嘱林姑娘,说是已经给广西去信,林大人那里自然有母妃解释,让林姑娘快快跟着你搬离了那是非之地,省的咱们好女儿家跟他们沾上。”
他说着皱起了眉,“只是不想当初看着贾氏夫人那样进退得度的一个人,荣府内却是如此不堪。”
楚旻先是笑说如此玉儿可放心了,过后便嗤笑一声,“贾姨娘是当初老国公教导出来的,如今府内是谁当家子孙不肖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我回来了
恢复期比我想象的还要长,但是我现在可以码字了
万万没想到,存稿竟然还不太够,今天一次性三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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