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芽这一嗓子,将那些正打盹的人全都给惊醒了。
大家纷纷看了过来,连哭得死去活来,快要晕过去的李春花,哭声也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白小芽打了一个哭嗝。
“哎哟你这丫头,可别哭坏了身子”江二婶急忙上前来搀她。
“事已至此,你也只能认命了。这天下的寡妇多着呢,又不止你一个,再难受,你也得好好保重身子,好好活着啊。”江二婶正说着话,突然停下来扯了下嘴唇上的干皮。
扯完,她顺手丢到地上,继续道“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去跳河,咱们这些乡下人,比不得城里人讲究,我听说城里那些个读书人家出身的,死了男人就不活了,非得跟着男人一起去才是贞洁烈女,要不然祖坟都会被人骂得冒青烟”
白小芽泪眼蒙蒙地看向江二婶,被她的这番“劝说”给惊住了,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她怎么觉得,江二婶的话,是想让她去死呢。
就连她的婆母李春花都皱起了眉头看着江二婶“她二婶,你这话说的”
“哎哟,瞧我这张嘴,总是心直口快的,也没细想大嫂啊,小芽啊,你们可别多想啊”
白小芽心中一动,脑子里关于书中江二婶的情节逐渐浮了出来。
书里写的江二婶,是个外表看着热心爽朗,别人眼中那种“性子直爽,说话口无遮拦、却很热心”的人,实际不是个好东西。
她总是打着“心直口快”的幌子来贬低羞辱、或挖苦讽刺别人。
往往这个时候,大家反而是劝说受害者。
这不,这边有一个本家妇人赶紧起身打圆场。
“哎呀,江大嫂子你别多想,江二嫂子她就是那样的人,快言快语,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说什么,不懂得弯弯绕绕的实际啊她没有恶意的,江大嫂子,小芽啊你们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瞧,就是这样。
村里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江二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快言快语的直爽妇人。
白小芽心中冷嗤。
原书中江远风父子俩双双去世后,剩下李春花带着江远山和江玉姝,孤儿寡母三人艰难度日
在江远山进京前,这江二婶可没少霍霍他们一家子,面上热情大方,背地里净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算计。
不是偷摘他们家豆子,就是挖他们家番薯,甚至还趁李春花去镇上卖鸡蛋时,把她唯一的老母鸡偷偷杀了,半夜炖鸡汤,香味能飘出三里地。
平日里,她也没少在背后说李春花的坏话,经常和同村几个要好的妇人一起拿李春花开涮,有时候当着李春花的面,都会说几句挖苦讽刺的话。
而原主被书中的渣男赵金明欺骗后,她更是“快言快语”,在村里大肆宣扬,逢人就说原主白小芽偷情的事。
她甚至特地到李春花面前,一副很好心很热情的样子安慰李春花,实际上字字句句如刀,插在江母心口。
这不,又来了。
“我说大嫂啊,你也要打起精神来,你哭死了也没用啊大哥和远风走了,家里现在你就是天,你要不撑起来,你们这个家可就散了”江二婶见有人替她说话,又抖了起来。
她嘴上说着安慰人的话,实则是拿盐往李春花的伤口上撒,气得李春花差点晕厥了过去。
看向一脸“热情”的江二婶,白小芽哽咽道“二婶子,往后我们家,可全靠您帮扶了。您是个能干的,有您给我们撑腰,村里人谁也不敢欺负我们。”
书里不仅写了江二婶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还写她特别的虚荣,很喜欢别人给她戴高帽子,喜欢听别人夸她能干聪明。
于是白小芽就试了一下,果不其然
江二婶很热心地搂过她,拍着她背“远风他媳妇你就宽心吧,有二婶子在,这满村老少,谁要是敢给你们气受,我王大兰能把她的脸给挠烂。”
白小芽“二婶子您真是个大好人,又能干,心又善良,这满村的女人没一个能比得上您。”
江二婶被夸得飘飘然
白小芽趁热打铁,摸了摸饿得发疼的胃,看着江二婶软软地道“二婶子,您屋里还有吃的么前日我出嫁,没敢多吃东西,自打进了江家,不巧又赶上地龙
您也知道的,我们家出事,正是因为仓房坍塌,本就不多的粮食,如今颗粒不剩,这几日家里做白事,能吃的,都快吃完了。
公爹和远风哥明日发送,剩下不多瓜果蔬菜还得留着发送完宴请乡里帮忙的人。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还有我婆婆他们”
江二婶脸僵了下,见陪着守夜的本家人都看着她,赶紧打断白小芽的话头“有呢有呢,晚上我做的黄糕粑还没吃完,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说罢,她又看向江远山和江玉姝“你们兄妹俩,也给饿坏了吧,二婶子多拿几块过来,让你们都吃个饱。”
本家人见江二婶这么大方,都夸起江二婶来。
江二婶听着高兴,心里发苦。
“那就多谢二婶子了。”白小芽笑得一脸真诚。
江二婶这个时候吹了牛皮,这么多人在看着,哪怕她不能拿来黄糕粑,总得送来点吃的。
江二婶走后,白小芽忙走过去扶起江玉姝,并替她掸了掸跪皱的衣服,温柔道“跪一会儿便起来活泛下,你年纪还小,仔细着别伤了腿。”
江玉姝怯怯地看着她,声音细细软软的“谢谢谢大嫂。”
白小芽摸了摸她的头“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她又看向跪得跟个石雕似的江远山,走过去,“二郎你也”
她话没说完,江远山抬起头,瘦削的下巴微微发青,灯影下那张清瘦苍白的脸,显出几分阴森森的鬼气。
白小芽急忙收了话,并迅速往后退一步。
江远山看着她,黑沉深邃的眼睛映出两点烛火,他动了动喉结,沙哑地开口“不用。”
说罢,他继续笔挺地跪着。
白小芽撇撇嘴,心想爱跪就跪吧,反正跪的不是她的腿,跪坏了也和她没关系。
没一会儿功夫,江二婶便返回来了
人还没到,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两个恶鬼上身的败家玩意儿,家里留不得一点东西”
她骂骂咧咧走进屋,手里拿着两个黄白相间的苞谷棒,笑着递给白小芽,并解释道,“黄糕粑已经被远树和玉红吃了,那两个馋嘴的东西,见不得家里有余粮,我这要不是脚快,再晚些回去,连苞谷棒都要没了。”
本家人见到她并没有拿来黄糕粑,都愣了下。
随即就都叹了口气,眼下正青黄不接,去年的陈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今年的谷子还没到收的季候,稻穗刚结粒,还是青的,不巧碰上地龙,又连下三天暴雨。
几乎家家户户的水稻都遭了殃,一场持续了三天的暴雨,将田中稻谷毁去大半,另一半没毁掉的,因这场大雨,产量也会骤减。
原本亩产是四担,侍弄得好的,亩产能达到五担。
然而这场暴雨,今年亩产能有一担都不错了。
因而这个时候,谁家要是还能剩两担谷子,那都是极为富足的。
普通人家里,现在哪家都是勒紧裤腰带在熬。
白小芽笑着连连道谢,她知道江二婶能拿来吃的,这些本家人就会觉得她很好了,她也很识时务的说着感激的客套话。
当她接过来拿到手上时,顿时就愣住了,一股子酸臭味弥漫在鼻尖。
这不知是放了几天的苞谷都起了发臭的黏液。
原本饿得难受,闻着手里的酸臭味,白小芽是一点也吃不下了。
她生活的世界,是衣食无忧的,不说顿顿吃新鲜的,至少不会吃走味腐败了的食物。
这俩苞谷,已经严重变味了,她自己吃不下,也不可能给江家兄妹吃。
然而江二婶就在屋里,总不能当着她的面给扔了,那岂不是打她的脸。像江二婶这种人,不能明着得罪,只能暗着来。
“二婶子,天也不早了,劳累你为我们家忙乱了这些天,您也饿了吧”白小芽将馊了的两个苞谷塞到江二婶的怀里,“您是长辈,又为我家劳累,您吃罢”
江二婶的脸再次僵住了,她哪里吃得下。这可是还没闹地龙时,她家已经搁了两天两夜的苞谷。
眼看着都快到大暑了,煮苞谷这种东西,哪里放得住,搁不了两夜就走味了。
她本来是打算给猪吃的,结果猪圈也在地龙中毁了,她家的几口大肥猪都被埋了。
这俩馊苞谷没地儿去,扔了又可惜,恰巧白小芽这个饿死鬼投胎的找她要吃的,正好拿了来做人情。
哪里知道白小芽这死丫头又来这一出
只是,本家人都在交口夸赞白小芽懂事。
江二婶黑着脸,又不能说什么。
谁让她拿的是已经馊坏了的苞谷给人家新媳妇吃
“行,那婶子就拿走了。天色不早了,你二叔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他回来让他守着,自己的兄长侄儿,他不守谁守。”
最后客套了几句,江二婶阴沉着脸拿着馊坏的苞谷离开了。
见白小芽又将那两个苞谷还给江二婶,被江二婶带走了,江玉姝走到白小芽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嫂子,您不是饿坏了吗怎么将苞谷又还给二婶了二婶她从她那里拿到吃的不容易的”
白小芽见小姑娘饿得一脸菜色,知道她也是饿坏了才舍不得江二婶拿来的那两个馊苞谷。
“玉姝啊,咱们不吃那馊坏了的苞谷,吃了会肚子痛的。”白小芽柔声地和她解释了原因,接着又摸了摸她的头,“玉姝等等嫂子,嫂子去灶房找找,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做点吃的。”
哭得已经虚弱无力的李春花,艰难地抬头看了眼白小芽,红着眼道“唉,难为你了”
“娘你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煮饭的事本就是媳妇该做的。”白小芽面子话说得漂亮,完全就像前两日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前天上午,原主才哭闹着要改嫁,她是知道的,可现在,她只能装失忆,那件事,只要江家人不提,她就当没发生过。
白小芽说完就往灶房走,没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江远山,在她和江玉姝解释了一番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江远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变了,像是换了个人,性格、气势,说话时的语气,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他又不是没与白小芽接触过。
然而眼下,他也没功夫去深究。
无论白小芽变成什么样,只要她一日不离开江家,一日便是他嫂子,这是不可更改的事。
白小芽打定主意做好一个温柔贤惠的寡嫂后,便很称职的立刻上岗就业。
别的并不需要她操心,她一个新过门的小寡妇,只需要哭丧以及守灵就行。
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就发送上山,江家这件大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便是想法在这里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总不能顿顿野菜煮水吃,都能把人吃死。
凭着原主的记忆,白小芽走进地上裂开一个大口子的灶房,一眼扫过去,令她不由得抽口气,穷,不是一般的穷。
屋里只有半个葫芦状的老南瓜,书里写的是叫倭瓜,搁在古代,很多地方确实也叫南瓜为倭瓜。
除了半个老倭瓜,还有两颗焉了的大白菜,半筐子苞谷,已经见底的米缸,以及半簸箕黄豆就这些。
白小芽扶额真愁人啊。
她又努力回忆了下书中剧情,想到江玉姝的锦鲤运气,顿时眼前一亮,幸福的生活在向她招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