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114

    入京安定下来后, 白小芽他们在京城过了第一个年。

    一家人带着期盼,欢欢喜喜的度过了新年。

    开年后,接下来的一个月,江远山大多数时日都是窝在家里看书, 很少出门。

    刘文采他们除了在家看书, 还经常参加各种文会, 与各地来的今科试子们交流学习心得。

    而那些有门路的试子, 除了参加文会, 时不时的还去拜访一些名士。

    江远山肯定是没有门路的,朱佑明本想替他引荐一两个德高望重的名士,却被江远山拒绝了。

    一来他性格内敛, 不大会说那些场面话,二来他不想搞太多花头,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钱。

    拜访名士总不能空手去吧, 就连文会他也只参加了两场, 还是被刘文采硬拉着去的。

    毕竟参加文会, 吃喝畅谈, 都是要花些银子的, 他不想花白小芽的钱。

    白小芽倒是鼓励他多去参加文会,还特地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让他随便花。

    然而江远山却没要她的钱,他说自己不喜欢热闹。不想要她的钱是一方面,确实也是真的不喜欢热闹。

    一个月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会试的那天。

    这次江远山反倒没乡试的时候紧张了,因为即便会试没考中,他也是个举人, 至少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春闱放榜那日,榜单下挤满了儒巾长衫的学子,很多不是今科的试子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大家都很关心榜首是谁,不出意外,榜首的那个人多半也会是状元。

    江远山和刘文采他们赶到的时候,榜下已经围着很多人了。

    刘文采兴冲冲的往人群里挤,他伸着头看榜上的名字,一眼就看到了江远山的名字。

    “上遥兄,上遥兄,你中了,中了,在榜首。”

    苏云州也扒着人群往里面挤“让我也看看。”

    他看到挂在榜首的江远山,回头笑着拱了拱手“恭喜上遥兄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榜单上排在第一的名字“江远山”,然而却不知道是谁。

    听到刘文采的喊声,众人循声看去。

    江远山站在人群外,听到刘文采的话,心里松了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在这一刻瞬间被移走。

    他个子高,目力也好,即便没挤进去,站在外头伸了伸脖子便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顺着名单往下,他看到了排在中间的苏云州。

    榜单下半截被人挡住了,他看不见。

    随即人群里爆发出刘文采的欢呼声“啊我也中了,中了,中了”

    苏云州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后,也长长的吐了口气。

    虽然他的名字排在中间,与江远山差了大半截,但能榜上有名,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也没奢望中状元,能榜上有名考中进士,对他来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同是从白马书院来的另外两个学子,这次却没考中,榜上没他们的名字。

    若是回到当地,经举荐,也能落个小官做。

    然而那两人却打算留在京中,再等三年。

    会试后,便是殿试了,也是科举的最后一层选拔。

    殿试是在一个月后,到时候再分出三甲。

    头甲共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也是所有学子都向往的,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想考状元。

    不过大多数人也只能想一想,状元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得了状元,朝廷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榜眼和探花则是授予翰林院编修。

    想要再往上爬,这就得看自己的造化了,人脉政绩各方面都不能少。

    有些人从进了翰林院起,老死都没挪窝。

    二甲和三甲,没有固定的数,根据今科榜上有名的人数来决定。

    这次参加会试的有四百多人,然而榜上有名的,一共只有五十人。

    二甲三甲,在殿试后,还得再参加一次朝考,才能根据前后的考核成绩授予官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庆的锣鼓声,街边人群的呼喊声、各路贺喜声,孩童拍着小手、欢快的唱童谣的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入耳。

    嘈杂又喜庆。

    然而白小芽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眼睛上,一双眼只看着前面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

    她看到这一幕,想起了书里的内容,原主被卖到京城的花楼,在楼上看到江远山高中状元跨马游街,当天夜里便出现幻觉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

    李春花激动得已经哭好几回了,这一刻看着自己儿子风风光光跨马游街的画面,她觉得自己就是立马死了也值了。

    江玉姝也一个劲抹泪,边哭边碎碎念“太好了,太好了,哥哥中了状元。”

    白小芽站在人群里,小声说了句“恭喜。”

    然而她脑海里,却反复闪过原主跳楼的情节内容。

    江远山骑在白色的马背上,拱手向周围道喜的人致谢。

    人群里发出艳羡的欢呼声,更有人叹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真是令人羡慕啊我若也能有这一天,死而无憾了”

    殿试结束后,接着便是琼林宴,而每届的琼林宴,也成了京中贵女们选夫的宴会。

    尤其是历任新科状元,那都是新贵之家争着抢着要的乘龙快婿。

    京中茶寮酒肆、街头巷尾,说书的耍把式的,全都在讨论新科状元会与哪家权贵结亲。

    这些人早就探得消息,知道江远山还未成婚,家里人口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和年幼的妹子,以及一个寡嫂。

    听到这些讨论时,白小芽正在集市买菜。

    她走在人群中,挑挑选选,一会儿看肉一会儿看鱼。

    只听其中一个卖鱼的汉子袖着手道“我昨儿个去王丞相府中送鱼,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听几个婆子说,王丞相最小的嫡孙女儿王家三小姐,今年都十六了,一直还未说亲。

    她们说,三小姐就是想在今年的琼林宴上,自个儿挑选出中意的夫君。”

    另一个卖鸡鸭的汉子回道“那王家能同意吗他们那样的高门大户,家中女儿哪个不得嫁入名门望族,新科状元虽然有才有貌,但出身到底有些低了,新科状元的家底,哪里配得上王家。”

    卖鱼汉子道“嗐,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家还缺那一个两个的名门姻亲不成,王丞相的长女,是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王丞相的嫡长孙女儿,是三皇子的正妃。说起王家,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王家最小的嫡孙女儿,想自己挑个中意的夫君,若是选中了新科状元,只怕王家还很乐意嘞。你当那王丞相,真是老顽固不成,人家看得远着呢。”

    一个卖豆腐的妇人道“这京中又岂止王家一家权贵,那李家、何家、赵家,还有秦家,礼部尚书秦大人的女儿也正是婚配的年纪。”

    卖鸡鸭的道“可被你说着了,听说那新科状元正是秦大人的门生。”

    卖鱼的汉子叉着腰嘎嘎笑道“今年可算是有热闹看了,不仅探花仪表堂堂,状元郎更是不差。啧,上届的状元不行,五短身材,年岁又大,还是个鳏夫,除了一身才学,可是一点没有优势。”

    白小芽一边买肉买菜,一边听着他们讨论,比听说书还精彩。

    买完肉菜,她又去干货摊买了些晒干的菌子,又买了两斤牛腱子肉。

    回到家后,她便钻进灶房做饭。做完饭,她便开始卤牛肉,熬制鸡丝菌油。

    卤牛肉和鸡丝菌油她都放了很足的辣子,这些是她为江远山准备的谢师礼。

    他在会试中的卷子是由礼部尚书秦伦亲自批阅的,也是由秦伦举荐的,按照规矩,他便是秦伦的门生。

    殿试完,他就该带上谢礼去尚书府感谢秦伦。

    因为秦伦是蜀地人,偏爱吃辣的食物。

    所以白小芽特地做了辣的卤牛肉和辣的鸡丝菌油,她将熬好的鸡丝菌油分装成六罐,用油纸封好,还系上一个十字红绸带,让江远山带过去送给秦伦,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第二天,远山便带上谢礼,去了礼部尚书秦伦的府上拜谢。

    秦伦对江远山很满意,在批阅他的卷子时就尤为的赞赏,当着同僚的面便一直夸赞他。

    殿试时,江远山的一番策论,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秦伦更是感到欣慰与自豪,不愧是他选出来的人。

    圣上越是夸江远山有才学,越是证明秦伦有眼力。

    大前年秦伦因为私自招选厨子的事,被政敌放大狠狠参了一本,闹得朝堂皆知,圣上大怒,在殿前狠狠的痛批了一番腐败之风,若非有太子暗中相助,他头上这顶乌纱帽都差点没保住。

    想他二十出头便中了进士,可惜只是三甲末。

    他从最小的知县开始做起,辗转各地,做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官,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升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

    秦伦是个谨慎安分的人,没有大的野心,只想一步一脚印的做个安稳的官。

    他从不站队,随他清的也好浑的也罢,管他太子皇子如何斗,他哪边都不靠,倒也哪边都不得罪。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做官态度,即便出了点错,皇上也不会真的怪罪他,嘴上训斥两句,给他提个警钟。

    这次身为会试的主考官之一,秦伦事事都做的令圣上很满意,在选人一事上更是令圣上龙心大悦。

    皇上高兴,他头上的这顶帽子,戴得也就稳当。

    秦伦押了口茶“你虽是我的门生,但你的才学却是远在我之上的。”

    江远山急忙站起身行礼“大人过誉了,学生惶恐。”

    “坐下坐下,没什么好惶恐的。”秦伦放下茶盏摆了摆手,“如今不是在朝堂,也不是在衙门,你不用一口一个大人,倒显得你我师徒生疏。”

    江远山急忙改口“恩师说的是,学生失礼了。”

    秦伦道“学问一事上,我没有什么可提点你的,做官方面嘛,我在官场混了近二十年,多多少少也有些心得。”

    江远山恭恭敬敬地坐着“还请恩师不吝指点。”

    秦伦道“王家站的是三皇子,王家的势力错综复杂,根深叶茂,京中的勋贵之家,就没有和王家不牵连的。而你和太子殿下又是故交,想来你是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

    江远山起身叩谢“多谢恩师提点,学生铭感于心。”

    秦伦又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已入了朝廷,做了官,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够了。”

    江远山“恩师教育的是。但学生认为,既已为官,不光是忠于朝廷忠于君上,更重要的是要忠于百姓。

    这天下,虽是圣上的天下,但天下是由什么组成的天下是由百姓组成的,是千千万万个你我这样的人组成的。

    若是没有我们,没有百姓,圣上又是谁的圣上”

    秦伦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这个寡言内敛的年轻人,看着像根阴沉沉的石柱子,实则是真正的可造之材。

    这样的人,利国利民。

    秦伦起身,拍了拍江远山的肩膀“好好干,有任何事,随时来府中或者到礼部衙门找我。”

    江远山“多谢恩师。”

    从秦府出来后,江远山拐道去西街首饰铺子买了根白玉簪,又买了一盒时下最盛行的胭脂。

    他把东西揣进怀中,正要往住处走去,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朱佑明。

    朱佑明仍旧一身便服,手里甩着扇子,一派风流贵公子的气质。

    他走近了,闻到江远山身上的胭脂味,调笑道“这是刚从月香阁出来”

    江远山被他说得脸都绷紧了“没有。”

    朱佑明握着扇柄在他肩头敲了下“逗你的,是刚从秦尚书府里出来吧”

    江远山“嗯。”

    两人一边走一边很随意的聊着,都是些家常话。

    走到一处巷子,朱佑明突然停下来。

    他眯了眯眼,看着江远山“后天的宴会别太惹眼了,你先在翰林院历练两年,以后再把你放到合适的位置。”

    江远山突然俯身一拜“还望太子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能在背后推臣一把,让臣外放。”

    “外放”朱佑明挑了下眉,“你想放去哪儿”

    江远山“除了青城府地界,随便哪里都可以。”

    朱佑明摇着扇子笑出声“你呀,你这外放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江远山耳根子微微泛红,却不说话。

    朱佑明笑着揉了揉鼻尖“可以,先熬两年,到时候我会给你腾出地让你过去。你先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远山被他说得连脸都红了。

    朱佑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是在同你说做官的事,你脸红什么”

    不等江远山还口,他又甩出一句,“一个连情话本子都能写的人,还会因为一句男女玩笑而脸红”

    江远山红着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臣稍后回去就将太子写进一本情色断袖的话本里。”

    朱佑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江远山哼了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回过神,朱佑明气得怒骂“江远山你个狗东西,给老子站住。”

    见江远山不理,他又笑道,“行,本宫这就去告诉白小芽,把你写的黄书甩给她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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