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这两个喷嚏一打, 他身边的老高就忍不住看他。
哪知这个小少年却只是撑着膝盖稍微歇了下,就冲老高喊了声“继续。”
他们现在做的是挺举二十公斤杠铃训练,江樾年纪小, 江庭就给了他十公斤,但就这十公斤要一口气不停地做完五十下,对现在的江樾来说也是够呛。
因此刚刚他做了二十个, 就忍不住停下歇了下。
江庭眼角余光瞥到江樾没动, 眉头一皱正要过来教训他,就看江樾再次举起杠铃,少年原本纤细软弱的手臂已经隐约可见肌肉雏形,正一下一下奋力举着。
老高瞅瞅江樾发白的嘴唇, 想了想还是喊了声“报告”
江庭回头, 神情冷淡“说”
老高“江樾才开始练这个, 申请做完三十下就可以了”然后他顿了下, “而且他今天还感冒,不宜剧烈运动”
江庭眼神一厉,正要拒绝,哪知这时突然跑过来一个通讯兵“报告首长有电话”
江庭遂点点头, 大步跟着通讯兵走了。
江樾得以解放,“呼”一声脱力把杠铃掷在地上, 一屁股坐了下去,两条胳膊抖如筛糠。
老高心疼不已,一把拖起江樾“别坐着,站一会儿,我扶着你。”
然后一边扶着他慢悠悠地转,一边用力揉捏他的胳膊“你说你咋也不跟你爸服个软这样跟他犟万一把自己累坏了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江樾抿抿唇,老高这气急败坏的语气莫名跟记忆里某个人的语气重合。于是他便咽下了原本即将出口的反话, 低低“嗯。”了声。
难得看他不犟,老高也叹了口气“唉,其实你服软也没啥用。我算看出来了,你爸那人对你期望太高,他容不得你出半点错处。行了,你赶紧去边上喝口水趁这会儿他没在歇一下吧。”
哪知江樾去喝了两口水,却是一言不发过来又继续刚才的训练了。
老高本想劝阻,但是一想万一一会儿江庭回来看到他在休息,只怕又要发火。他便又摇摇头任他去了,只不过训练的时候难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放水。
江樾感受到他的好意,倒也没拒绝,一板一眼地把自己能做到的极限做到最大,然后这一上午就倏忽过去了。
没一会儿,江庭回来看到他还在训练,一身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倒是难得地缓和了眉眼,说了声“行了,上午就到这里,回去吃点东西下午记得去上学。”
江樾停下动作,十分艰难地冲他行了个礼,然后打个报告转身就走。只是走的时候一连趔趄了好几下,幸得老高搀住这才没有摔倒。
于是江庭的眉毛就又皱了起来“体能太差,往后还得好好练”
江樾缓缓呼出一口火辣辣的气,只觉得天在旋地也在转。他顿了下,也没反驳什么,就那么默默走了。
倒是老高看得忧心不已,赶紧跟江庭打个报告离开追了上去。
等到了食堂打好饭,江樾却是看着面前的东西食欲全无,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阵阵地犯恶心。
老高一惊,伸手摸一下他的额头,只觉得烫得吓人。
“天,怎么这么热你发烧了”
老高吓得一把背起他就往医务室跑,到了一量,果然温度都已经高达40度了。
医务室的小护士皱眉批评老高“怎么才送来看怎么当家长的这再多烧一会儿就得傻了”
老高唯唯喏喏“那,您看看赶紧给点药吧这孩子下午还得上课。”
护士眉毛一竖“还上课你怎么想的现在不赶紧给他打针退烧好好休息,还想上课,你这家长脑子是糊涂的吧”
护士话音刚落,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江庭正好将这话听进了耳。
他不由皱眉,看向床上躺着的江樾。
江樾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满脸通红,嘴唇干裂起皮。他的呼吸一顿,看着正动作麻利配药的护士“他这得休息多长时间”
护士没好气“看情况吧,如果他底子好,恢复快,也就两三天的事儿。如果不行,就得多几天,谁也说不准。”
江樾已经被烧糊涂了,迷迷糊糊地听到护士的话,心想那他病了,江庭会不会把他送回去
他可不想回去
他心里一急,撑着手就站起来“我不回去。”
说这话时,江樾的眼睛都已经涣散无法聚焦了,却仍是执着地盯着江庭的方向,一个劲重复“我不回去,我很快就好了。”
江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顿了半天最后还是老高代替他回了句“行行,不回,你好好休息。”
江樾这才“咕咚”一声砸回床上,再次晕沉沉睡过去。
躺下时从他怀里“啪”地掉出一个小小的木雕,木雕已经初步成形,看模样是个扎着小揪揪的小丫头。
江庭帮他拾起来,握在手里。脸上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老高虚眼看着首长脸色,轻声说了句“小樾跟他妹妹关系很好哈”
江庭一愣,回头“妹妹”
老高指着他手里的小木雕“对啊,就这个小姑娘。我看他平时收罗了不少小姑娘爱玩的小玩意儿,自己又不玩。还一直要我教他雕木雕,只是之前雕得太不像样了,这一个才终于开始勉强有点像。”
除了平时训练跟学木雕的时候,江樾不大爱跟人说话,脾气也怪。因此老高对江樾了解并不多,看他收集那么多小玩意儿,下意识就以为是给家里的妹妹攒的。
想到家里的江芝,江庭一顿,略微有些疑惑“还行吧。”
一瓶点滴下去,江樾的温度终于降下去了,他身上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
江庭又回去找了一身干净衣物拿过来给他换上。
江樾又累又困,全程昏睡着任由江庭动作,倒是显出几分儿时的乖巧可爱来。江庭背着他,老高本想代劳,被他偏身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难得放松一回,回想起遥远的过去。
那时候江樾妈妈还在,他们一家三口经常这样,他背着小樾,他妈妈走在旁边,吃过饭了就出去散步。
可是后来
江庭的眼睛一热,正好一阵风吹来,带起几粒沙子扫进眼底,他赶紧眨了眨,散去眼底那丝湿意。
说起来小樾妈妈已经去了七八年了。
江庭顿了顿,将体重已然不轻的江樾往上托了托,脑子里倏地响起昨天家里老太太给他打电话时说的话来。
他想着衣兜里那个小木雕,脚步一顿,决定等江樾醒来还是跟他好好聊聊。
江樾是被饿醒的。
他上午练了一上午的体能,然后饭还没吃就被烧晕了。这会儿下午四点多,他被饿得浑身发颤挣扎着醒来。
醒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摸自己怀里,结果一按,却没摸到想象中的触感。
肯定是落到训练场了
他心里一急,一个打挺就坐起来趿上鞋子就往外跑。
哪知刚跑到客厅,就看到江庭坐在那里,叫住了他“江樾,坐下,有事跟你说。”
江樾心里着急木雕下落,便没听他的话闷头往外冲。
江庭眉一皱“很快,三分钟。”
江樾只得停下脚步,破天荒主动开口解释,“我东西掉了,我先去找找行吗”
江庭一愣,自衣兜里摸出一个小木雕“是这个吗”
江樾眼睛一亮,一把抢过去“对,咋在你那儿”
看着他如此宝贝这东西,江庭心里一动“你打针的时候掉出来的。”
打针
江樾愣了下才依稀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发烧烧晕了,被老高叔送去了医务室。
他顿时紧张起来“我不回去,我很快就会好的。”
江庭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惦记着“不回去”这件事,但也没有为难他,点点头“答应了你让你在这儿呆到成年,就肯定会做到,放心。”
江樾放松下来,握着木雕一屁股坐下去“啥事。”
说这话时,他抖着腿,一脸不耐烦。那样子就差没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了。
这吊儿郎当的模样
江庭一顿,本想批评他。但转眼,他的目光就扫到他手里玩着的小木雕,想到此刻不宜跟他起冲突,于是他又把批评的话咽下去,转而问了句“你觉得郝明娟怎么样”
郝明娟是李素素的妈妈。
之前李素素有次机缘巧合在路上碰到孤身一人,突然发病的江奶奶,然后送着她去了医院之后,江奶奶就视李素素为自己的救命恩人,经常请她来家玩。一来二去的,跟她妈妈郝明娟也熟悉了。
江樾头也没抬“不怎么样,是不是奶奶叫你娶她”
江庭被他如此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噎得一愣,顿了下才道“是有这意思,但是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江樾肚子里饿得慌,抓起茶几上的苹果“吭哧”咬了口,含糊不清地道“问我意见有啥用,得看你自己。”
他早已经不像以前,一提到爸爸续娶的事情就炸毛。现在已经能非常平静地面对这件事,只是心底却还是难免感觉憋气,因此把个苹果咬得嘎巴响。
江庭不知他心里这九曲十八回的想法,只单纯的以为他饿了,于是又把旁边一直温着的粥推过去“先喝点粥。”
“娶进来就是一家人,自然得问你意见。”
江庭难得温和的语气听得江樾一怔,他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我意见肯定是不同意,那郝明娟我不喜欢,她女儿李素素更不喜欢。”
这话说的
江庭又想发火了。
只是还不等他发出来,江樾就又道“是你要问我意见的,我说了你又发火算什么男子汉”
“那李素素怎么成的奶奶救命恩人奶奶那病得要诱因才会发作,平常我们知道都是小心又小心,压根不会碰那东西。那天怎么就那么巧没注意了是真没注意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而且就算是报恩,也不一定非得娶她这条路可走。奶奶总说方便她照顾自己,那也简单,给郝明娟开工资,请她帮忙不就行了工资多开点,不比当个儿媳妇强啊当儿媳妇可没工资。”
“还有那个李素素你们都觉得她千好万好,可是我看她才是最坏的那个蓄意当上奶奶的救命恩人,然后又不小心落水,顺便再不小心让众人栽赃一下我嘁,一副所有事情都跟她无关的样子,可是没她,又怎么会有那些事情呢这本身就是不合理”
“而且您没听那李素素经常说什么看到我就跟看到自己亲哥哥一样,可是这世上哪有看到亲哥哥被冤枉差点被打死,还一声不吭的”
“要我说,奶奶也是老糊涂了。您即使要续娶,总得娶个温婉善良的吧娶个搅事精回来,我倒无所谓,反正远远避开就行了,到时你看江芝,肯定得哭鼻子。”
江樾“突突突”一口气说完,心里那口气才稍微散了。散完又觉得惶恐完了,他一口气说那么多,江庭不会揍他吧
哪知预想中的拳头却没落下来。
他抬头看向江庭,江庭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样子了。
江樾
最烦他这模样了
然后他就见江庭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跟你奶奶说叫她开工资。”
说完,起身离开的时候还破天荒叮嘱一句“厨房锅里还有菜,也有粥,这两天不舒服就不用去训练了,多吃点。”
江樾
这老头吃错药了
且说江庭。
其实自从上回误会解除,他就知道李素素这小姑娘心眼深。只是他素来自大,觉得一个小孩子,一个女人,能搅出多大浪来因此当她哭着跟众人解释说自己是吓坏了才会误会江樾的时候,他便不置可否放过她了。
只是这会儿听江樾一席话,他才知道,自己那不置可否的态度其实已经变相地助长了对方的气焰,让人以为他们家都是好糊弄的。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对他来说,或许续不续娶都没什么意义。但是对旁人来说,这意义却是非常不同的。
至少对郝明娟来说,就有非常大的不同。
心里想着事,江庭皱眉来到书房,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江芝,听到他的声音,小姑娘顿时欢快起来“大伯您啥时候回来我跟素素都很想您呢”
江庭眼神一动“真的想我那你要不要过来部队跟小樾玩两天”
江芝一顿,吐了下舌头“部队有啥好玩的我不来。”
她主要是怕被江庭拉着训练,实在太可怕了。
然后说了声“我去喊奶奶。”就一溜烟跑了,完全没注意到江庭说的是“过来跟小樾玩两天”。
然后江庭就听到电话里江芝喊了声“奶奶,大伯电话”,接着就是小姑娘亲亲热热的声音“素素姐,我们出去逛街。”
他的眉毛拧了下。
电话被人接起,从里面传出江奶奶那苍老的声音“庭啊,前儿妈跟你说的话你考虑怎么样了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老是这么没名没分的帮咱家”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庭突兀地打断“妈,那您就给她开工资。之前是我疏忽了,往后,一个月给她八,哦不,十八块工资吧。反正吃住我们都管了,十八块钱也不少了。然后这几年的工资你也一并结给她,如果钱不够,我再给你打。”
江奶奶
这是钱够不够的问题吗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江庭又继续道“还有芝芝那边,你也多拘着些,虽然女孩子学习不用太刻苦,但也不能一天老出去逛街玩耍。她认的字也不少了,到时叫她有空多给我们写写信,毕竟她跟小樾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平时多联系”
江庭又叮嘱了些话,江奶奶已经不知道说啥了,只觉得她这个大儿子八成是吃错药了。
否则为啥突然要芝芝多给江樾多写信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俩孩子向来水火不容嘛这不是有病吗
还有什么开工资,这不就是把人当保姆了吗
这保姆能跟儿媳妇一样吗
这不是赤果果的欺辱人吗
然而还不等江奶奶反驳,江庭便用一句“往后我的事您少管,我即使要续娶,我也要娶个跟小樾妈妈一样的才行,别人都不行。”结束了谈话。
江奶奶
气得心里一哽,正要发火,就听江庭恭恭敬敬来了句“行了,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江奶奶
有心再打过去,但是也知道江庭既然把开工资的话都说出来了,那这事儿肯定就是没戏了。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心想缓几天再想想办法。
这边江庭挂了电话也没出去,就那么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
他心里想着江樾雕的小木雕,以及从他房里找出来的小女生爱玩的小玩意儿
想着想着,他嘴角线条就柔和下来,然后忍不住拉开抽屉,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两个大红的本子,正是当初他跟江樾妈妈的结婚证。
他把结婚证拿出来,在手上摩挲着,轻声道“素芳,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性格很像你。心思很细,但是有点不好,就是太犟了,这点随我,老是口是心非的。以往大家都说他性格孤寡,冷血不亲近人。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他只是嘴上犟,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自嘲一笑“其实这也是随我,哈哈。”
然后他又絮叨着把江樾偷偷给江芝攒礼物,甚至还学着雕木雕的事情一一说了,最后一叹,“你说他性格怎么这么别扭怎么就不多学点你的呢”
客厅里。
下午不用上课,江樾三两口把饭菜吃完,又动作麻利地把碗筷一收就回了自己房间,拿出刻刀细细地在那木雕上刻。
渐渐地,一个小姑娘瞪着大眼,歪头一脸惊讶看他的模样就成了形。
江樾抿唇微笑,点了下小姑娘脑袋上还有些歪七八扭的揪揪“脏丫头。”
然后心想这可终于雕成功了一个,到时给连同那些小玩意一起给她寄过去玩。
说起来,他早就想写信给福福了,可是他一直想着就干巴巴一封信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便憋足了劲儿想给她攒个礼物。可是收集来收集去,他最终还是觉得只有自己雕的东西才是最有心的。
但是他实在不是有天赋的人,学了这么久雕刻,他也才勉强能雕出来个人模样。
他趴在桌上一边细细修着人物细节,一边张嘴打了个呵欠药劲又上来了,他感觉有些困。
然后他揉揉眼睛,抱着木雕沉沉睡去
江庭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江樾房门开着,从背后望去,他只能看到江樾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正在刻着什么。
他一顿,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转身走了。
江樾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把那些小玩意儿并这木雕寄给福福,乐得福福一个劲夸他“江樾哥哥好棒”
就在他跟着傻乐的时候,旁边米卫国突然走过来,一拳就把他捶飞了“哪里来的野小子,给老子滚”
“啊”
江樾一惊醒来,一屁股跌在地上,砸出“扑通”好大一声响,半天都没缓过神。
江樾
他揉着摔疼的屁股百思不得其解卫国叔挺和善的呀,为啥自己梦里的他却这么暴躁,还一拳捶飞了他
青羊镇。
有了冯秀萍过来帮忙,苏芫终于没那么累了,只是每天上下班走那半个小时还是有点够呛。虽然崔主任不止一回提出叫她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去,但是一来苏芫还不会骑,二来她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敢骑。
让崔主任带
可崔主任头天试了下就差点把苏芫摔了,再不敢提带她的事儿。
这样一来,老太太看着就很着急,天天骂儿子,为啥租房子不租个离阿芫上班近的地方。
米卫国也很焦虑,最后索性跟秦厂长商量了下,把他的自行车长期借了过来,每天骑着早早的把苏芫一送,再把自行车给秦厂长还回去。
但是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尤其当秦厂长也忙的时候,那自行车就老是腾不开。于是米卫国就动了自己买一辆自行车的念头。
现在他跟苏芫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有八十多块钱了,两人一起攒攒,两个月能攒够自行车钱了。
可是钱有,票却是个大问题。
自行车票限量供应,大家都在排队等。他进厂进得晚,排队自然也是排得非常靠后。
为此,他还找上了神通广大的李三,希望他能在省城帮他想想办法。
可是自行车票这种东西,向来可遇而不可求。尤其现在接近年底,有票没票的,大家各自早有安排。即使以李三的本事,他也只能叫米卫国再等等,等年后看会不会有人出手。
不过这也难不倒米卫国,他很快就又想出了个好办法。
厂里有一辆轮子坏掉的板车,被他要了来,在家里敲敲打打两天修好了。然后又回家砍了几根竹子编出个轻便好看的顶棚固定在上面,再用一床废旧的被褥一铺,挂上帘子,一辆漂亮安全又防风的人力黄包车就新鲜出炉
苏芫
这样出去上班也太夸张了叭
不过米卫国才不管它夸不夸张,老婆舒服才是王道
看了这车,冯秀萍也难得地表示满意,一直怂恿苏芫赶紧坐上去试试。
然而苏芫死活不干,总觉得坐这辆车去上班,只怕大家都会嘲笑她是个娇气包。
“不行,坐这车太夸张了。我怕一坐上去,到时被人举报说有资本主义享乐倾向就完蛋了。”
冯秀萍倒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茬,只是老太太仍旧不服气“自家男人疼媳妇怎么就资本主义享乐了你坐坐试试,不管,咱早上走早点,趁没人的时候过去,或者我想办法把那棚再弄严实点,让他直接把你拉进饭店后院你再下来”
然而任是他们说破了嘴皮子,苏芫就是不坐这车,甚至就连福福亲身示范,叫爸爸拖着自己出去转了圈,她也不坐。
众人无法,只得把这辆漂亮的不像话的小板车放到院子一角吃灰,每次福福看到都惋惜不已,后来甚至还尝试教花花拉车带自己玩。
花花倒也聪明,练过一次之后就能成功架上车拖着福福走上一段。
不过狗子到底不是生来拉车的,拉一小截距离慢慢走还行,一跑远,它就撒欢儿了,那车就得翻。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农历小雪这天。
这天一大早,天上就飘飘荡荡地下起了小雪。到了中午,那雪就陡然大了,跟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雪花一团一团往下落,很快就给大地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银装。
福福乐坏了,跟花花一人一狗在院子里玩起了打雪仗。花花没法团雪球,就用尾巴“唰”地一尾巴挥过去,带起的雪沫子就能喷人一头一脸。
见一人一狗玩得开心,咯咯哒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不过它连花花都不如,只能跳到合欢树上,趁着有人跑到下面的时候用翅膀弹一场雪雨下去,冰得小丫头“啊啊”直叫。
院子里几个小的玩得开心,冯秀萍看着这漫天的大雪想了想,把从家带来的熏肉割下一块洗了,又抓了菜干泡上
天寒吃肉,这么大的雪,一碗热乎乎的肉汤下去,最是舒爽不过了。
老太太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把熏肉洗净添水煮上。不多时,不大的院子里顿时满院飘香,馋得原本一直跑来跑去玩雪的小姑娘一迭声冲过来“奶奶,奶奶,你在煮肉吗”
冯秀萍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乐,把炖肉的罐子藏起来不让她看“没有,我在煮菜干。”
福福耸耸小鼻子,反驳,“不对,我明明闻到肉味啦”
冯秀萍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变深了“哈哈,是是是,奶奶煮肉啦,一会儿爸爸回来就可吃了。”
哪知福福却是歪了头,踢踢脚下的积雪“那妈妈怎么办”
冯秀萍“肯定是叫你爸爸先给她送一碗去呀,忘了你爸也不能忘了你妈。”
福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谁也不能忘”
冯秀萍一点孙女的小鼻头,“对,谁也不能忘。”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米卫国顶着暴雪回来,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他的肩背上就已经落满了积雪,他站在门口用力把身上的雪花拍打干净,这才推门进去。
福福已经听到动静扑出来,他赶紧一把搂起小闺女“快进去外面雪大,只怕今儿晚上得加柴了,我明天再去附近山上转转,看弄点柴回来。”
父女俩说笑着进屋,冯秀萍递给他一罐热乎乎的肉汤“你给阿芫送过去,晚上不行你们就别回来了,就歇在那边,这雪太大了。”
米卫国点点头,在火上稍微暖了下手,便接过罐子重新顶着风雪大步走了。
他脚程快,不过三十来分钟就送完东西回来。到门口的时候正好跟才从革委会开完思想大会的窦章佑老爷子碰上。
老爷子好像生病了,身形越发佝偻,走一步就要停下咳上好一阵,看得米卫国皱眉不已。他本想上前帮忙,但是扭头一瞧,正好看到街角有两个戴着革委会袖章的人正冷冷盯着这边。
他的脚步一动,便歇了心思进到屋里。
屋里,冯秀萍已经听到动静,不由问他“隔壁那老爷子咋回事啊怎么感觉一副要病死了的模样”
米卫国一顿“他也是上面下放下来的。”
老太太顿时面露唏嘘,想了想,她又起身去厨房舀了碗热乎乎的肉汤并三个烙得金黄的饼子“要不你给他送碗吃的过去我看他们院子好久都没生火冒烟了,只怕连口热乎的都没有。”
米卫国也有此意,只是现在青天大白日的,街角还有人盯着这边,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送,万一被革委会的人抓住就惨了。
最后还是福福出主意“叫咯咯哒过去叫门,然后我们爬上树,把东西从树上给他递过去”
米卫国顿时被她这孩子的话逗笑了“先别说咯咯哒能不能听懂我们吩咐,我只怕它一过去,别人就把它当野鸡抓了吃了。”
福福信誓旦旦“不会哒”
然后小家伙就一阵风地卷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同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咯咯哒。
“走吧,你带着汤准备好哦。”
说完,小福福就带着咯咯哒来到合欢花树下,四肢并且,三两下就爬上了树。然后冲地上的咯咯哒招招手“咯咯哒快来,去敲那边中间房间的窗户,把里面的人叫出来。”
然后又招手喊爸爸“快上来呀,把东西也带上。”
小家伙动作太快,米卫国无奈只得跟着上了树,冯秀萍在底下把东西递给两人。
然后就见咯咯哒“呼”地振翅飞起,然后落到了对面的院子里。
对面院子杂草丛生,厚厚的积雪落了满地,咯咯哒一踩上去,就留下了几行清晰而又明显的脚印。
福福趴在树上,小声招呼“中间,中间那扇窗户呀”
米卫国好笑地看着闺女,“你说得好像它真能听懂一样。”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到咯咯哒准确地落到中间那扇窗户上面,探出脑袋“笃笃笃”敲了三下窗户。
米卫国
这鸡成精了
还不等他震惊完,他就看到里面人打开窗户后,咯咯哒就直接叨着人的衣袖往这边树下扯。
窦章佑昨天晚上被批豆了整整一晚,今天早上又在思想大会上站了一午,这会儿饿得是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被咯咯哒一扯,险些就摔了。
他赶紧一把扶在窗棂上,定睛一瞧嚯好肥一野鸡
他眼睛一亮,正要动手抓了它。哪知咯咯哒却是“咯”地一声重重一口叨在他伸出的手背上。
然后他就听到院墙边上传来一声细小的童音“窦爷爷。”
窦章佑“”
抬头一看,就看到满树的积雪当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中间,正冲他笑得欢畅。
“”
窦章佑心里一紧,快步走过来,边走还边咳“咳咳,快快下去咳小心摔了”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被人吊下一只装满肉的碗来,旁边还绑了几个油灿灿的饼子。
窦章佑一愣,抬头就看到米卫国那张关切的脸“老先生快些吃了吧。”
他本想说不用。
但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清脆的童音“对呀,窦爷爷快吃了吧”
他那句拒绝的话就被噎住。
然后还不等他再次拒绝,他家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撞开“让让让革委会查办收到举报你这里藏有反动证据,让开让我们搜查”
窦章佑下意识一把拽住面前的碗跟饼子,动作快如闪电地把它们跟咯咯哒一起一股脑塞到墙角边一个草窝子里藏好。
树上父女俩一惊,哧溜一声下了树,但是咯咯哒却在那边没来得及飞回来。
那群戴着袖章的人已经如狼似虎蹿进来,瞬间就把他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他的房间早已经被搜刮过不知道多少回,现在里面空得只剩下一床破棉絮,一眼就能看完。
这群人不甘心,“砰砰”连声就把他的床板给掀了砸了,待发现里面确实啥也没有之后就又来院子里东打西戳。
院子里空无一物,雪地里的杂草被他们挑得满天飞,地上积雪浇了窦章佑一身,最终还是啥也没找到。
他们收到举报说这个坏分子藏着反动的证据,因此昨天晚上就把人拉到革委会批豆,就期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一点东西来。可这人嘴硬得很,折腾一晚上加一早上,啥也没招。
于是他们不得不把人放回来,想着看他回来肯定会藏东西,哪知也没有。
顿时气得一群人恨不得掘地三尺,原本就破败不堪的院子被他们一顿乱打乱砸,顿时变得满目疮痍,坑坑洼洼。
他们折腾了好一阵,结果啥也没找到,就在他们气冲斗牛准备离开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咦不对,你这院子里是鸡脚印然后还有肉香”
听到这话,躲在院墙根儿上偷偷听着动静的父女俩耳朵顿时高高竖起,心也紧紧提了起来
最后还是冯秀萍急中生智,扯着大嗓门大喊一声“福福跑哪去了快回来吃饭,锅里的肉都冷了”
隔壁院子一静,父女便就听窦章佑憋着嗓子道“咳咳肉味儿咳,隔壁传来的”
紧接着就又是另一个疑惑不信的声音“那这地上的鸡爪印”
窦章佑声音淡淡的“咳咳下雪,我想雪地里画副竹子图,还没画完就被你们冲进来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见状,窦章佑非常淡定地扯出一根杂草,在雪地上咯咯哒踩出的脚印上点点画画,几乎是瞬间,一副郁郁葱葱的竹林图就跃然其上。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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