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

    “这位女同志, ”冯秀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解释道“上一站这个位置没人, 我孙女在这里,便在这里坐着陪了她一会儿。且我并没有躺,只是坐了坐。”

    说着,她起身把自己坐过的地方抚平,座位瞬间恢复整洁“您坐。”

    出门在外,她并不想跟人起冲突, 虽然这女的咄咄逼人着实令人生厌,但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将原本要爆发的脾气强压下来。

    可谁知她想息事宁人,对方却是不依不饶。

    “就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细菌的嘞看看这到处都瓜子皮,脏死了”

    她这就有点故意生事了。

    冯秀萍身上的衣服虽然打了补丁,却称不上破烂。她在大山村是出了名的爱整洁,就连衣服上打补丁都是要讲究花样配色的。而且她指的瓜子皮, 都被她规规整整地堆在桌上的小托盘里, 一点也没有撒出来。

    苏芫脸一沉,直接开口“这位同志, 饭可以乱吃, 但是话不可以乱说。上一站这是个空位, 现在你上来我婆婆第一时间就给你让座了,她怎么就占你座了火车是公共地方, 座位空着没卖出的时候谁都可以坐一下, 你若接受不了这点,大可以出钱包车。”

    一旁的宁筱月也有些受不了这女的的无中生有,跟着帮腔“对啊, 同志,这位婶子确实没占你座。而且座位也是干干净净的,哪里脏了”

    她这话一出,旁边好几个人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对啊,出门在外跟人拼座难免的,上一站这位子确实空着,她们又是一家,又有孩子,过来坐坐帮帮忙很正常。”

    “现在你来了,就由你坐,没人跟你抢,不用着急上火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帮腔,列车员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查看“怎么回事”

    大波浪率先开口,尖尖的手指往前一戳,差点戳到冯秀萍眼睛上“就她占座不让,还把座位搞得脏兮兮,这种人就该被撵下车去”

    “而且呀,我怀疑她是逃票上来的就她这种打扮的人,哪里坐得起卧铺肯定是逃票上来的我建议列车员同志查票”

    冯秀萍上车的时候正是这列车员亲自检的票,而且后来换票的时候正好碰到她摸着车上的被褥感慨,因此对她印象特别深。

    “这位婶子的票上车的时候是我亲自检的,换票也是我换的,她没有逃票,只是看这里是空的临时坐了下。”

    她记得当时冯秀萍还特意过来找她问了问,说是想跟这个座位的主人换坐。她查了下座位表,当时显示那是个空座,便叫她先坐着,如果有人上来就让。

    这女人没想到列车员也这么说,顿时哑了火。

    冯秀萍不想闹得太僵,毕竟苏芫还坐在这里,到时如果这女人一直生事也是麻烦。况且如果可以,她还想跟对方换个座。

    于是赶紧开口“对对,我就是看这里没人,才坐了下,并没有占座的意思。看看,这下给你搞误会了。”

    然后她转身拿出包,从里面拿了一小包酱香小鱼干“来来,吃点东西消消火,出门在外”

    “谁要你的破东西谁知道里面脏不脏”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这女的一把把东西打掉了,对方气哼哼地拉着儿子一屁股坐下,然后掏出手帕又是帮他擦脸又是擦手的“唉哟,抱歉咯,本来给你买了软卧的,可你爸那个死鬼却是不声不响把票跟人换了,真是委屈你了”

    冯秀萍“”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彪悍老太太的拳头终于硬了。

    软卧

    苏芫眼神不由一闪。

    然后她一扭头看到婆婆的脸色,顿时知道事情要糟,于是赶紧拉住她冲米卫国使了个眼色老太太不常出门,可能还不明白软卧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是苏芫跟米卫国却是知道,这软卧可不是寻常人想坐就坐的。虽然这大波浪一看就不像是什么高素质的大干部家属,但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后者会意,上前把鱼干捡起,幸好临走时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包得十分严实,这鱼干掉到地上也没破,只是外面包着的油纸有些脏了。

    于是他三两下拆开油纸包,把它们全都倒进福福面前的小碟子里“福福吃,妈,跟我们去硬座那边转转。”

    冯秀萍还想跟人讲道理,被米卫国强行拉走了。

    那个大波浪却还是不肯消停,一直嘟嘟嚷嚷说地方脏啊乱啊什么的,搞得福福画画的心情也没有了。

    小姑娘把东西收起,抱着碟子坐到双胞胎身边专心致至地开始吃东西。

    酱香小鱼干的味道四下飘香,惹得宁筱月忍不住又凑过来“你在吃什么呀,这么香”

    “不就是大街上几毛钱一斤的咸鱼干么这有什么好吃的”大波浪撇嘴,看着宁筱月语重心长“小姑娘,我跟你说哟,这些东西可不干净,被人从海里打出来就那么扔在地上晒,上面都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蚊虫呢”

    女人嘟嘟嚷嚷,却没注意到身边的儿子已经眼神直勾勾盯着福福手里的小碟子,口水早不知道咽了多少回了。

    宁筱月“”

    然后不客气地怼了她一句“我说你这位大妈也太奇怪了吧,自己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非要别人跟你一个看法我就觉得这东西香,好吃”

    说着,她还故意问福福“可以给我吃一个不”

    原本她还不想开口问别人要吃的,毕竟这年代物资匮乏,吃的东西尤其精贵。她家里人一直跟她讲,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向别人讨吃的,因为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但这会儿她只想气一气大波浪,什么礼貌之类的就暂时顾不上了。

    一条小鱼干而已,福福这两天不知道吃了有多少了,因此便十分大方地把怀里的小碟子递过去“想吃多少吃多少。”

    “真的”宁筱月眼睛一亮,不过她也没白拿,转身自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给你,交换。”

    大波浪被宁筱月一句“大妈”给怼得无语凝噎,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对方用巧克力换鱼干这一幕,顿时心疼得又想说这也太浪费了。

    哪知她嘴还没张,宁筱月就已经看出她想说什么了,直接怼了回去“哦哟,我说有些人呀,管好自己的娃就行了,还老是看别人拿什么干啥哟”

    她本不是江北人,这会儿学起江北语气来,十分的不仑不类,听得大波浪一气,却是在扭头的瞬间突然注意到儿子直勾勾的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崽崽,这东西不好的,你难道不知道它有多脏吗每次你爷爷打回来都随便往院子里那么一堆”

    女人滔滔不绝,听得周围人纷纷摇头,觉得她实在太没素质了。

    不过出门在外,谁也不会为旁人的事情多费心。尤其大波浪之前还说她买得上软卧,大家就更犯不着了。只是聚在这附近的人明显少了好多,显然就是因为顾忌着她。

    被旁人讨厌,这女人非但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得意洋洋,觉得是自己无与伦比的气质镇压了这帮泥腿子。因此动作极其矜贵高傲地一翘二郎腿,摸出包瓜子磕得飞起。

    她磕瓜子可不像之前冯秀萍那般讲规矩,所有的瓜子皮都是整整齐齐地堆在托盘里。众人只见她“噗”地一口又一口,喷得满地都是瓜子皮,还有好些都掉在福福脱在地上的鞋子里去了。

    苏芫一顿,默默弯腰把福福的鞋子收了。

    李来娣过来悄悄拽她“要不咱俩换地方”

    她带的孩子少,上铺又是陈秋菊,过去能方便点。

    但是苏芫看了那个明显是故意如此的女人一眼,摇摇头“算了。”

    二嫂脾气其实比老太太还急躁,只是没有后者彪悍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她性格好一点而已。所以还不如她自己坐在这里,如果那个女人实在搞得太过分,一会儿列车员肯定要说的。

    李来娣劝了半天也没劝动,最后只好把福福拉过来“来,跟二伯娘一起坐。”这样苏芫带着双胞胎也能躺一下子。

    对面的宁筱月也表示热烈欢迎,她只有一个人,福福便抱着书本跟她坐在了一起。坐下没一会儿,她就因为吃小鱼干喝太多水,有些内急,李来娣便陪着她一起去上厕所。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之前跟在大波浪身边的男孩也来上厕所,看到她,男孩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唔唔“对、对不起。我妈妈就是那样子,她太紧张我了,所以才会胡乱发脾气,我代她向你们道歉。”

    福福一顿,脑袋一歪“没关系。”

    小姑娘长得娇俏可人,这个动作一做,就算是个铁人也得萌化了心。这男孩也不例外,瞬间不知所措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哼哼唧唧道“啊,那个,我叫曾志云,这回去京市是去上大学的,你呢”

    李来娣顿时奇了“你去上大学看你年纪也才十四五岁吧这么小就能考大学么”

    曾志云红着脸不敢跟福福对视,声如蚊蚋地“嗯”了声,正要解释。

    哪知福福不欲跟他多说,便伸手自兜里摸出之前宁筱月给她的那块巧克力“呐,给你,我要回去啦”

    曾志云一下顿住,讷讷接过巧克力说不出话来。

    福福趁机一拉李来娣“二伯娘,走吧。”

    回到位子,李来娣还在心疼福福送出去的那块巧克力,正好宁筱月不在,她便忍不住说她“你干啥把那个给他他妈那个样,你把东西给他不是浪费么”

    福福皱皱鼻子“他们也要到京市,要一直这样也怪烦的,弄个东西塞下他的嘴,免得吵我们。”

    李来娣顿时笑了,伸手一戳她的额头“你个小机灵鬼”

    “哈哈,那是。”

    两人顿时笑倒在一起。

    火车“哐啷哐啷”地往前行驶着,车上的人渐渐没了谈兴,车厢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开始昏昏欲睡。

    苏芫也不例外,她带着两个孩子本就辛苦,这会儿双胞胎睡得正香,便忍不住斜靠在外面将双胞胎圈在怀里跟着打起了盹儿。

    哪知就在她刚眯着没多久,突然就被“哐”地一声巨响给惊醒了。怀里的双胞胎受到惊吓,顿时蹬着小腿儿拼命大哭起来。

    苏芫赶紧去哄,哪知胳膊一紧,却是被人拽了起来“呀我说你们一家子竟然还是小偷呀我说我怎么死活找不到我的画具,竟然是被你们偷去了呀”

    是之前那个大波浪。

    她不知道怎么把福福原本挂在窗边的小袋子给扯开了,里面装着的画笔颜料等物滚了一地,她扭曲着一张好看的俏脸,直着嗓子直喊“列车员同志列车员同志抓小偷啦”

    双胞胎哭得不可开交,苏芫终于火了,轻轻一掰就把女人的手掰了回去“这位女同志,请自重。这东西是我们自家的,你把我们东西弄洒了不说,还诬蔑我们偷东西,就算是猪八戒也不能这么倒打一耙的。”

    说完,她便不再理这神经病女人,俯身抱起双胞胎赶紧哄了起来。

    李来娣跟陈秋菊听到动静赶紧过来帮忙,福福一看自己的东西全掉在地上,里面有好些颜料都被摔破了,小脸也阴沉下来“阿姨,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能解释下吗”

    福福长得好看,没板脸的时候只觉得她娇俏可爱。这一板脸,却是莫名有股威势,顿时吓得曾志云呼地一下站起,赶紧劝他妈“妈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这些画具也不太像是我的。尤其那些颜料,用量完全不对,我的没用这么多。”

    “怎么不对了你的东西都是托人从海外带过来的,在华国都没得卖就他们那穷酸样儿,哪里买得起这样的东西现在的小偷都精明着呢,偷到东西先把东西改一改,弄一弄,就叫人认不出,然后把东西据为己有了,不过可惜啊,咱的东西不一般,在华国没得卖,没人能买得到,他们偷到我们头上,也是瞎了眼了”

    大波浪“突突突”三言两语就把大家全都吵醒了。

    列车员过来一看又是她,顿时头都大了。

    还不等她开口询问,这女人就嘴一张又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指控。

    双胞胎被吓醒,还在苏芫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福福脸一沉,突然冷冷喝了一声“闭嘴”

    这一声带了股莫名的威势,大波浪心里莫名一寒,一下噎住。

    福福趁机上前自地上拾起已经被颜料污得看不出原貌的画板“从你们上车之前我就在画画,是你们吵得我画不成了。所以我才收了东西去旁边坐着,请问我哪来的时间偷你们的东西”

    大波浪脖子一梗“你没偷,那你家大人呢她可是一直坐在旁边的。”

    “如果我看得没错,你们东西也就只有你枕在头底下的那个大包吧请问我妈妈还带着两个孩子,她是比旁人多长了两只手还是两只脚否则她怎么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从你脑袋底下偷东西”

    福福语音清脆,三言两语就指出了各种疑点。

    女人张口结舌,无力反驳。

    但是她还是不死心,觉得福福包里的画具,就是她儿子的。

    她叉着腰,长长的手指拼命往前戳着“那不是你们,是谁我儿子可是要用这些画具去京市美院上学的你们知道他是谁么他是今年美院唯一一名破格录取的学生还是上的少年班”

    这话一出,车厢里顿时一片哗然

    如果说上美院大家还觉得没什么,但是少年班,那却是每个学校都顶尖的存在。少年班,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收录天赋顶尖的少年的班级。

    “天哪,竟然是少年班。”

    “哇塞,这节车厢不得了诶,前头出一个华清的学生,这会儿又是少年班,厉害嘞”

    听着四下里的议论,女人脸上的表情再次得意起来,把脚往前一踏“所以,偷了我们的东西就要还,列车员同志还请赶紧报警把这些人抓起来”

    然而还不等列车员回话,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句清越的男声“哪个要报警怎么回事”

    女人抬头顺着声音一看,正好看到一个穿着军装,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男人站在车厢尽头,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相貌英俊非凡的少年。

    以及少年身边,站着的不正是她那个临上车却突然把她的软卧票给换走的死鬼男人

    女人眼睛一亮,顿时如同找到靠山一般大喊一声“喂曾树人有人偷你儿子的东西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叫人把他们抓起来”

    这话一出,她就看到那个帅气军官眉头一皱,回头跟她男人曾树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女人一愣,眼底露出喜色

    曾树人换票的时候是说他在车站遇到了自己以前在部队的上司,所以要把票换给他。

    所以这个军官就是他上司喽

    所以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来给她撑腰的了喽

    女人顿时笑眯了眼,搓着手“呀,这位长官您好,我家树人订的软卧还算舒服吧您坐着还好吧呐,这家人不要脸偷东西,还不承认,麻烦首长您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话音刚落。

    下一秒。

    她就看到原本沉着脸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姑娘突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如同繁花次递绽放,沁人心脾。

    大波浪“”

    突然感觉有点不妙。

    果然,下一刻

    她就听到一个脆甜的童音冲破人群,冲着来人的方向冲了过去“江庭叔叔江樾哥哥”

    大波浪“”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字,勉强算它个两更狗头

    哈哈,补两千字,剩下的还是慢慢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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