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医院坐落在京城偏北的钟楼附近, 四层的楼房建筑风格毫无特色, 只在外面修建了巨大的停车场和花园,为入住的病人打造优质住院环境。
一楼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且只有金发护士与做打扫的国人,从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楼梯上去, 转着弯到四楼可以遇见一个个趾高气扬的金发护士端着托盘走来走去,而四楼显然比一楼热闹不少, 有靠窗边房间门口的三四个身着西装的年轻人在窃窃私语;有二号房间外看报纸的老绅士;有刚从三号房间出来的医生正在和病人的家属说着什么,而家属神色冷淡,指了指楼道尽头的阳台说“不如我们去那边慢慢说”
罗致大夫在这个医院工作了三年, 是整个医院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他家里甚至还有这个医院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可以说是明明能够混吃等死却依然奋斗在手术室前线的热血青年。
罗大夫昨天夜里接到了急诊, 是警局的人送来的, 说是长安南街那一片发生了火丨拼, 死了不少人,现场还发生了爆炸,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在不远处又发现了两个女人,一个身着名贵服侍,小包里有证明身份的身份纸张和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另一个女人半死不活被丢在死胡同里, 身上仅有一条比较昂贵的项链,但是有警局的人认识这个女人,便好心带她一块儿来了医院。
罗致一晚上接了两台手术, 一台是双腿骨折, 一台是子宫严重脱落出血。
等他做完手术出来, 病人的家属也已然到达医院,首先到的便是眼前这位陈大少爷。
据说是从天津卫过来送朋友的陈家大少爷出了昨日最初的愤怒外,很快便冷静下来了解事情经过,等病人陈传宝醒后听说了病人的描述,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陈传宝再度昏睡过去,陈家大少爷便找来罗大夫再度了解那骨折双腿的病情。
罗致表示可以理解,一般家里人出了这种悲剧,当然是不敢置信,非要逮着大夫复查个三四次不可,并且还有的家属根本不听医生的鬼话坚定要出院,认为离开了这个地方就能好起来,期间罗致看见了太多家庭的悲欢离合,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足以冷漠了,谁知道当听见陈传家说的话后,还是感到浑身发寒
“等等,不好意思,陈少爷,我似乎没有明白你的意思”罗大夫皱着眉,他手里还拿着用来记录病人身体数值的本子,笔一不小心从他那掌握过无数次手术刀的手中脱落,他连忙蹲下去捡起来,脸上还一脸的不敢置信。
陈传家站在阳台上,正午的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阴鸷的俊美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十分的赏心悦目,嘴里却吐着恶魔一般的语言“请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我说,不需要给我妹妹做太好的修复,让她落下一点残疾,这样会更好一点。”
“可可是令妹的腿并没有伤到粉碎性骨折,只是小腿骨关节错位,我将它复位后就只需要等着她自己康复就可以了,在拆下石膏后完全可以”
“罗大夫,我想,有时候拆不拆石膏是您说了算吧。”陈大少爷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烟,夹在手指间,顺道递给罗大夫一根,然后点燃打火机,啪嗒一声,帮罗大夫点上,随后才给自己点上,声音缓慢得犹如魔鬼在低语,“稍微撒个小谎什么的。”
“这怎么可以”罗大夫觉得面前的男人简直不可理喻,丢掉烟就要离开,但很快又被陈大少爷接下来的话定在原地。
“罗医生,罗大夫你不要这么绝对的拒绝我,我想你爸的姨太太肯定不会希望你拒绝我的。”陈传家笑起来,一双狐狸眼天生就笑眯眯的,好像对他来说这个世界都是喜剧。
罗致却是立马睁大了眼睛,站回原来的地方,声音颤抖着,小声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和她”
“我什么都知道,问题是那位姨太太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还想叫你一声爸爸,你可以不要因小失大啊。”
“我、我知道了,你想要我怎么做”罗大夫脸色煞白,他跟父亲姨太太私通的事情基本没几个人知道,而现在想要撇清关系也不能够,那位姨太太的确怀了自己的孩子,这几日刚在和他发愁说怎么让父亲去她房间里过一夜,以免到时候谎圆不上。
罗大夫几乎能够预见自己的事情若是东窗事发,绝对会被父亲打死,他可不想死,他有着体面的工作,有青梅竹马即将成婚的未婚妻,他的人生才刚刚走入佳境,他要的还不止这些
陈传家微笑着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礼帽,淡淡地道“我不管你对我妹妹做什么,让她看起来像残废就行了,永远的那种”
罗致笑的很难看,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落在地面,看着自己的脚尖与陈大少爷的脚尖,看着自己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看着陈传家的皮鞋转了个方向,哒哒哒的让皮鞋鞋跟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敲碎什么东西的可怕声音
罗致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几个小时,这位在妹妹面前表现的痛彻心扉的哥哥就能笑着要求他的妹妹永远残疾,但这不关罗致的事,他也无从得知,只能猜测或许是大宅门里面的龌龊导致兄妹之间财产分配出现了问题,所以伪善的哥哥才会这样背地里阴人。
罗大夫手里拿着还在燃烧的香烟,他心慌意乱的连忙抽了一口,再抬头便能看见从楼下小跑着一前一后上来两个人和陈传家相遇。
前面的那位是黑发黑眸的年轻少爷,大概因为焦急和运动过,所以雪白的脸上有着两团浅红,眼角更是氤氲着迷人的水色,身材高挑气质矜贵,模样是一等一的漂亮,好似刚从画报上跑下来的人物。
身后的那位紧紧跟随,但几乎留不住人的目光,相比应当是少爷的随从。
罗大夫深深吸着烟,下意识的看着陈传家那边,紧接着就听见那位刚来的漂亮公子抓住陈传家的双臂,说“传宝呢她怎么样”
顾葭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本来他是不被允许出门的,他也打定主意在家呆着,乖乖听弟弟的话,可实际上很多时候意外是不可避免的,他不能不出门,他需要去看看陈传宝,这位从天津卫跟过来找自己的陈传宝若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接她而发生意外,顾葭几乎不敢想以后该怎么面对陈传宝和陈传家
顾葭从未出过如此大的纰漏,他也从未害过人,更是没想过会导致谁住院。
但愿不是特别重的伤势,可是光在电话里听陈传家那一通严厉的指责,顾葭便开始手脚冰凉,胃部反着酸水,全凭他那一口气撑着,非要见到陈传宝再说。
顾葭想过自己应该如何道歉,但没想到先见到的却是陈传家这位从前他的挚友,如今有了嫌隙的朋友。
“你说她怎么样”陈家少爷这回笑没有笑的那么冷漠,眼里泛着红血丝,双手摔开顾葭的手,一拳就要打上去
顾葭站在那里来不及反应,只能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到拳头落下,再睁开眼,却看见的是蹲在自己面前,双手抱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脆弱的陈传家
陈传家声音沙哑“你走吧,你不必来,不是你的错,刚才我太冲动了,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
顾葭宁愿陈传家打自己一顿都比看着陈传家这个样子要好得多“传家你不要这样,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让她来京城的,我不该忘记去接她是我的错,我还能看看她吗”顾葭说着,声音都哽塞起来,在这个时候他早已忘记了陈传家对自己的监视、对自己的猥亵,看陈传家并不是在看一个包藏祸心的背叛者,而是一个受害者的哥哥
陈传家摇了摇头,很快振作,站起来说“不必了,她现在可能还不想见你,她不是很理智,我怕你难过。”
顾葭抿了抿唇,摇头“不,我觉得还是应该见一见,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呵呵不怎么样,半夜走在路上被车撞了,刚才醒来我也问过了,是一辆车牌四个七的车子,很轻松就能找到肇事者,之后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顾葭着急起来,他急于去见陈传宝,不见一面确定对方还好,他怕以后都无法见到陈传宝了,然后每一天他都怀着愧疚和遗憾睡去,在噩梦中惊醒“怎么能和我无关传家,你是不是不想我见她”
陈传家承认,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自嘲“是啊,我怕你去见她,会让她过于激动,她本身腿已经好不了了,余生都站不起来,她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你去见她只会让她更加痛苦,所以我不愿意。”
顾葭却是一愣,满脑子都在回放陈传家说的余生都站不起来这句话,这句话简直犹如魔咒,又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顾葭眼泪瞬间从右眼落下来“欸”
陈传家似乎也看不得顾葭这个样子,伸手出来,他的手心还有明显被自己掐过的伤口,说“你别这样,如果你愿意,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关于你和我、你和传宝,还有以后。”
“就在医院旁边的咖啡馆好不好”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日后我和传宝也不会再见你。”陈传家手心一直等着顾葭的手,话说完后,等了几秒,也没有等到,便叹气道,“好的,我明白了。”说完,陈传家放下手,要进入三号房间里去,但手刚碰到门把,他的衣袖便被顾葭拽住。
他回头,看见向来不在人前示弱的顾三少爷像只被吓坏的小动物,低着头,被自责包围得密不透风,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窒息死去,恳求自己给他一点活路。
“好,我们谈谈。”顾葭紧紧拽着陈传家的衣角,生怕这人进去后也再也不出来,“就在医院都可以,我都可以的。”
陈传家回头深深的看着顾葭,好似一面割掉金丝雀的双翅,一面又为金丝雀的哀鸣而心痛心软,感慨他的小葭是如此正直道德感强烈、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真是太不让人放心了,合该继续在自己身边,永远地、永远地,在一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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