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去澳洲前,姜暮还担心chris的家里人能不能接纳她,不过真正到那后这种顾虑便荡然无存了。
chris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他们在姜暮刚抵达澳洲时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携家带口前往墨尔本迎接她,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礼物,欢迎这个远道而来的新妹妹加入他们的大家庭。
他们给了姜暮最热情的拥抱,就连chris刚会走路的小孙子也不例外,这让姜暮放下了心里的芥蒂和担忧。
姜暮刚去澳洲的前三个月不太适应,她没在国外生活过,无论语言环境、饮食习惯和新的交际圈都是不小的挑战。
那时候她和靳朝还有联系,她会经常发信息给他,和他抱怨诉苦,也会分享喜乐,靳朝只要有空都会陪她聊上一会,实在太想他的时候,姜暮会吵着要和他视频看看他,每次都要提前一两天,甚至两三天软磨硬泡他才肯答应,视频通了她看着屏幕那头的他又舍不得挂电话,刚到澳洲的时候姜暮的世界还全是他,随着开学后的课程越来越忙,他们的联系也慢慢少了。
姜暮读的专业是自然科学,偏物理和天文方向,因为语言障碍,头一年的学习对她来说非常吃力,甚至那些课堂上出现的专业名词她都没法当场听懂,有时候一堂课下来感觉自己听了场天书,这就需要耽误大量的课后时间。
姜暮就读的大学在堪培拉,大多时间她会待在图书馆或者找家安静的咖啡店去反复巩固和学习课堂上没理解的内容,每个月她都会找个周末坐上一个多小时飞机去墨尔本,在chris的房子里陪妈妈度过一个短暂而愉快的假日。
几个月后,她也就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处了几个不错的室友,甚至那些生涩难懂的专业词汇也慢慢能听懂了,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上了轨道,她不像刚来澳洲时那么兵荒马乱,对待很多难以应付的事情也变得从容了许多。
在她出国的第六个月,潘恺转发给她一条新闻,海关总署在多地缉私局和地方公关的支持配合下,破获一起案值8亿元的走私进口汽车配件案。
下面有条链接是铜岗的地方新闻,姜暮点进去看见了被捕的涉案人员名单,万某某极其侄子和下属员工数名。
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姜暮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她清楚这起案件破获的背后是多少公职人员和普通线人拿生命危险搏来的。
她当天就发信息问靳朝是不是都结束了
稍晚些的时候,靳朝回给她一段信息,信息中他告诉姜暮他打算离开铜岗了,可能会去远点的地方闯一闯,这个号码和微信号他不打算用了。
姜暮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和过去彻底画上句号了。
最后靳朝对她说,等他去新的地方安顿下来以后再联系她。
后来的日子姜暮一边上着学,一边等他的消息,这一等就是半年,自那以后靳朝没再联系过她,原来的号码成了空号,微信也注销了。
第二年夏天放假后姜暮找了一大堆理由说要回趟国,姜迎寒虽然没表现出多赞同,但也由着她去了。
当她再次回到铜岗这片土地的时候,内心百感交集,这次是靳强亲自去车站接她回家的,路上她就在问靳朝的情况,靳强说的也不清不楚,就告诉她靳朝去外面打工了,具体去了哪,做了什么他都没说明白。
到了家后,姜暮问爸爸靳朝现在的联系方式,她想给靳朝打个电话,靳强支支吾吾说他没有,姜暮缓了半天都没明白过来爸爸什么意思。
一直到晚上吃完饭,赵美娟才把她拉到一边对她说,靳朝几个月前去了外地,走的时候就跟靳强说过了,如果安定下来可能以后就不回铜岗了。
还说他毕竟不是靳强的孩子,这些年也始终一个人生活在外面,他们对他照顾得不多,无论是他决定离开铜岗,还是打算不再回来了,他们都没有立场去左右他的决定,希望姜暮能理解。
最后劝她既然出了国,就好好在那边读书,人各有路,不能强求。
这次回国姜暮停留的时间不长,她再次去了铜仁里,不过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飞驰和金三角宠物店的门头都没有了,现在那里被人承包下来打通后成了一家快餐店,昔日的场景像一场梦。
她联系过三赖,闪电后来再也没能找回来,三赖关了宠物店后也不在铜岗混了,他也说好久没联系上靳朝了。
好像自从她走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天翻地覆,地球不停自转,没有人停留在原地。
这次走时,姜暮和爸爸聊了很多,她劝他带靳昕去看心理医生,现在靳昕还小,总不能因为害怕面对外界就和社会脱节了,这样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更难走出来,她不知道靳强能不能听进去,她只希望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以后能顺遂些。
再次离开这片大地,带着遗憾和失望,心里满怀牵挂,可她必须回到自己的轨道,向着未来奔赴,不敢停歇。
回到澳洲后的生活又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和chris相处久了,姜暮才慢慢发现他和爸爸的不同,比如他对妈妈一直很有耐心,妈妈发牢骚时他会专注地听着,虽然也会无奈地朝姜暮眨眨眼,但总会等姜迎寒发完牢骚再试图和她沟通,比如无论大节日小节日他都会订一束漂亮的鲜花送给妈妈,再比如他能记得全家人的生日,纪念日,等大大小小特殊的日子,并提前邀请家人回来吃饭。
每次姜暮回到chris和妈妈住的房子,屋里总会摆放新鲜的花束,窗户是一尘不染的明亮,地毯永远是白净柔软的,家里的陈设无论她何时去都有条不紊。
渐渐的,她不再执着父母当年对于离婚的选择,在铜岗待了一年,又回到妈妈身边待了一年,她逐渐领悟到,哪有那么多对与错,只是人的一辈子很长,每个人都在蹒跚前行,直到遇上那个最合适的人。
chris的老伴走得早,他的孩子们都很孝顺他,相应的,他们对姜迎寒也很好,每次回家都会给姜迎寒带回她喜欢的香薰和装饰,也会经常寄好吃的给远在堪培拉的姜暮。
姜暮赶在感恩节前苦练了中国菜招待他们,她的澳洲哥哥姐姐们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问她是不是经常下厨
在出国之前她甚至一顿完整的饭都没做过,可人呐,哪有一成不变的,她原来那么挑食,后来没人惯着,一个人在外面上大学不也什么都吃了。
十几岁的时候为了漂亮不肯戴眼镜,再后来眼镜也戴上了,头发也留长了,慢慢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变得更加成熟、知性、独立,可她再也没有回过国。
身边也遇过追求者,有国外的也有华人,就连chris小女儿身边的朋友都要过她的联系方式,她并不是刻意把自己包裹起来,也试图和一些男孩子约过会,吃过饭。
可似乎总是很难进入状态,她会情不自禁拿这些男孩和靳朝对比,虽然她知道这样并不好,然而思维意识却无法控制,例如吃饭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像靳朝那样为她切开难咬的牛肉,逛街的时候也并不会像靳朝一样照顾她的步伐,甚至她明明已经很累了,对方也丝毫感觉不到,还要去打球。
她知道这都不算是什么事,不是否定一个人的理由,偏偏自己跟自己较劲,觉得没有靳朝好的男人,她不想将就。
大二那年,她参加天文爱好者协会认识了顾智杰,说来挺有缘份的,他和姜暮在一所大学,学的也是一个方向的专业,不过那年顾智杰刚从国内来读研,他本科是在南京上的,姜暮听说他来自南航后,激动万分。
如果那年不是突然得知妈妈的病情,她大概率也会去南航的,失之交臂,一直很遗憾,所以当得知顾智杰是南航毕业的,总感觉特别亲切。
更巧的是他们都是江苏人,一个苏州的,一个淮安的,在异国他乡碰见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二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姜暮正在做笔记,顾智杰看见她后朝她走来坐在她对面,姜暮没有抬头,一直很专注,直到顾智杰凑过来笑道“同学,这么认真,真是祖国的好苗子。”
姜暮抬起头看见是他,笑了起来。
那次他们才留了联系方式,顾智杰借完书临走的时候盯着她的钢笔,突然说道“能给我看看吗”
姜暮垂眸将手中的银色钢笔递给他,顾智杰接过后拿到眼前端详了会,姜暮问道“你懂钢笔吗”
顾智杰笑着把笔还给她,问道“别人送的”
姜暮接过笔苦涩地说“前男友。”
“交往很久了吧”
姜暮的神情怔愣了片刻,告诉他“一周。”
顾智杰有些讶异“交往一周送你这支钢笔天冠的镶章是镀金的,笔尖也是,箭头翎羽,你前男友挺有钱的吧”
静水流深,春去秋来,姜暮望着窗外的落叶出了神。
他没有钱,他只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把最好的都给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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