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云府,萧让直奔外院书房,云筝回了自己的住处。
铃兰迎上来,“夫人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找您有事。”
云筝连忙换了身衣服,去了正房。
萧氏坐在窗下的圆椅上,气色很好。
“娘。”云筝笑着走过去。
萧氏携了云筝的手,转到临窗的大炕前,“坐下说话。”
“您说。”
萧氏开门见山“这三年你忙里忙外,我看着心疼也无济于事,能做的只能是依着你的心愿将养。眼下我已无大碍,也该让你过一段清闲的日子了。明日起,我就将你手里的事接过来,你不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呢”云筝反握了萧氏的手,“您自己觉得可行就好。”
“没事了,我心里有数。”萧氏笑容温柔,“凝儿就要出嫁了,少不得迎来送往,你不方便出面,也不能总麻烦你三婶。平日里你还是要帮衬我一二,例如算账这种事。闲下来,你也多出门走动走动。”
“行啊。”云筝笑着点头,“明日上午我就把事情跟您交待清楚。夏妈妈其实心里都有数,您问她也一样。”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云筝步出正房院落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瞬时消散。
父母已经意识到了危机。
父亲在官场上设法应对,母亲要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奔波于交好的门第之间。一如以往遇到风波的时候。
她只能顺着母亲的意愿度日,甚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母亲一生经历了太多风雨,是看似娇弱实则坚韧的人,在这种时刻,只能是母亲站出来,与父亲共度难关。
她只是心疼母亲。
当晚,成国公留了萧让在府中用饭,两个人长谈至深夜。
内宅里,萧氏说了接手内宅事宜的事。
三房的人双手赞成,杨氏更是笑道“这样再好不过,阿娆也能有时间学学针线了。”
云筝心说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
云太夫人、蒲氏立刻开始告状,说了云筝这两日诸如更换她们身边仆妇的事。
萧氏笑意浅淡,“主持中馈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别说阿娆没错,就算是错了,也要错到底。这件事娘与二弟妹就担待一二吧。”
云太夫人冷了脸,“孙妈妈跟了我多少年你是知道的,如今她被阿娆打发去了浆洗房,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孙妈妈”萧氏秀眉轻挑,定定看住云太夫人,“就是那个当年帮你打得阿娆的手成了重伤的人吧”
云太夫人目光闪烁,“说眼前的事呢,你翻什么旧账”
萧氏转头对夏妈妈道“听说孙妈妈还是拿管事的月例,为了服众,让她拿多少月例就做多少事。”
夏妈妈称是。
云太夫人目光阴冷地瞪着萧氏,“你也是一心向佛之人,怎么也不知道为自己积德”
萧氏目光潋滟出几分凛冽,“不过一个仆妇,我们就别再多说了,省得话赶话将别的事也说出来。”之后漾出柔和的笑意,“太久不曾去蒲家走动了,他们还好吧”
云太夫人立时噤声,命人摆饭。
云筝与杨氏相视一笑。
云凝一张小脸儿却成了黑锅底,恨死了萧氏与云筝。她就要出嫁了,身边的仆妇却全是云筝的人,这日子还有法儿过么
饭后,云筝回到房里,如常练字,洗漱歇下。
第二日上午,云筝将手边的事情交代清楚,又将铃兰、紫菀留在正房,以便萧氏随时询问诸事,她则回到房里,看书习字。
下午,小丫鬟禀道“宣国公府大小姐来了。”
云筝有些意外,连忙亲自将人迎到房里。
章嫣今年十五岁,姿容明丽,气质清冷,眼神透着倔强。
落座后,云筝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章嫣苦笑,直言不讳“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只好来你这儿躲一时清静。”
“怪不得,平时可是请都请不来。“云筝笑着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盅,放到章嫣手边。
“我还担心你这大忙人不在家呢。”章嫣笑了笑,又惑道“铃兰和紫菀呢怎么没见到她们”
云筝就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她们两个对内宅的事都心里有数,留在我娘身边帮衬几日。”
章嫣很为萧氏与云筝高兴,随即就道“那我要不要先过去请个安”
云筝笑道“我娘也早就想见见你呢。只是今日不凑巧,用完午饭她就出门访友了,等她回来我们再过去。”
“好啊。”章嫣取出一条帕子,让云筝看,“你这个不碰针线的,眼光却很毒,看看我这绣活做的怎样。”
云筝笑着接到手里,见帕子上绣的是小猫滚绣球的图样,针脚平整,图案鲜活,由衷赞道“果真是大有精进,真不错。”随即就将帕子收入囊中,带着点儿无赖地道,“你得送给我。”
章嫣随之笑起来,“知道你最喜欢猫儿图样的绣品,本就有意送你给的,只是怕你看不上眼。”又解释道,“我有所精进也是你的功劳,你推荐的郑师傅绣艺高超,我娘早已将她请到府里了。前几日你过去,我竟忘了跟你说。”
云筝笑意更浓,“这样说来,郑师傅是与你很投缘了,不投缘的她就会敷衍了事。我说她绣艺精湛,有些人家却说她绣艺平庸。”
“嗯,的确如此。”
云筝儿时右手的伤留下的隐患不小,握笔举筷这种小事时间久一点都会作痛,直到十岁才痊愈,这才开始用右手习字作画。不碰针线,起初是怕别人笑话自己左手拿针,后来则是七事八事的淡了学女红的心思。但是因自幼喜欢作工笔画,对颜色的搭配很敏感,常有奇巧的心思,也就比一些闺秀更精于着装打扮。
至于郑师傅,是萧氏请来指点云筝针线的绣娘。知道云筝右手有伤,也就不勉强她,只是告诉她各种绣艺的针法、如何裁制衣物。久而久之,云筝一眼就能看出绣品工艺的优劣、色彩搭配是否得当,最终演变成了两个人常坐在一起研究衣物、绣品的新样子。云筝负责画出来,郑师傅负责做出来。
章嫣并不抵触女工,只是先前没有绣艺高超的绣娘指点,绣活也就寻常。云筝得知了,就将郑师傅引见给了章夫人,章夫人对自己女儿唯一的好友很是信赖,态度诚恳地将郑师傅请到了宣国公府。
两人说了会儿话,章嫣才说起家事“府里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丁,想过继一个,那些旁枝从昨日就赖在府里。”
云筝建议道“这种事可要慎重,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不妨缓一缓,或者请个身份显赫的帮忙斟酌。”
“肯定是要缓两年了,”章嫣说着话的时候,眼中闪过憎恶,“他那些个小妾就不答应,说他刚到不惑之年,还不到操心这些的年纪。”
他,指的是宣国公。章嫣与宣国公早就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父女情分淡漠之至。
云筝虽然与章嫣是好友,可是章家的家事或者说家丑,不是外人能够多说什么的。情分再深也是一样,涉及到这些,云筝也只能做个聆听者,话说多了说深了,不知哪句就会让章嫣不自在,反倒影响情分。
这也正如章嫣从来就看云凝不顺眼,私底下却从不会在云筝面前说云凝的不是,说到底,亲戚与朋友终究是不同。
章嫣提了几句,便打住话题,“不说这些了,一说这些我就两肋生疼,给我看看你近来的画作吧”
“好啊。”云筝带章嫣去了西侧的小书房,“最近练习用右手临摹字帖的时候多,只画了三幅猫图。”
章嫣到了书案前,敲了敲桌面,“不打算让我看看你右手的字”
“那可不行。”云筝笑道,“每次练完字,就让铃兰把那些字放到小厨房当柴禾烧功底差得我自己都嫌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章嫣咯咯地笑起来,“兴许是以往将心思都用在左手的缘故,别急,慢慢来。”
“嗯,我晓得。”云筝取出自己近期的画作,又找出萧让送给她的一些名作,与章嫣细细鉴赏,谈论的话题或风雅或琐碎,独独不提霍家、云家结亲之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日头西斜时分。
听说萧氏回府了,章嫣随云筝去正房请安。
女儿的好友,萧氏以往没见人就已心生好感,今日见了,看章嫣说话大方得体,又添三分喜欢,命夏妈妈取来一方玻璃石两面砚作为见面礼,又柔声笑道“以往我身子不爽利,不便见客,阿娆也被拖累得忙忙碌碌,日后就好了,你尽管不时上门来玩儿。”
章嫣笑着称是,闲话一会儿就起身道辞。
萧氏与云筝亲自送出门外,等章嫣走远了,萧氏道“这孩子日后怕是会被宣国公的名声连累。”
萧氏关心一个人的方式特别务实,或是担心人手头拮据,或是担心仕途不顺,眼下是在担心章嫣的婚事不顺。云筝抿了嘴笑,不落痕迹地岔开话题“那方玻璃石砚台我也很喜欢,您却送给了嫣儿,我可不依。”母女两个说话,自然不需顾忌什么,她直接唤了章嫣的闺名。
萧氏挂着宠溺的笑,“我手里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明日开了箱笼,随你选。”
“好啊。”
接下来的几日,云家与霍家结亲的事传得满城皆知,又逢云太夫人寿辰,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云太夫人、萧氏几人每日忙着迎来送往。
熙熙攘攘之中,到了云凝启程远嫁的日子。
那一日阖府喜气洋洋,宾客接踵而至,外院内宅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天没亮,她去了云凝房里,看看新娘子上轿之前有哪些讲究。
云凝正由全福夫人服侍着着装打扮。
全福夫人见到云筝,态度分外恭敬,连声称赞“都说云府两位千金生得花容月貌千娇百媚,今日见了,果真是名不虚传。二小姐这样貌,分明就是那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儿。”
云凝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怪异。便是比她还要美貌又如何嫁给当朝宠臣、权臣的可是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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