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水(7)

小说:锦绣芳华 作者:九月轻歌
    霍天北忽然站住,视线落在扶着她肩头的自己的手上,又深凝着她。还是那双分外明亮惑人的眸子,这一刻的眼神,却透着茫然疑惑。

    顾云筝也随之陷入了茫然,不明白他这反应是因何而起。

    霍天北推开了她,脚步趔趄着走向寝室。

    这是个什么东西顾云筝黑了小脸儿,真有些受不了他这古怪的性情了,每一次都像是她故意靠近他一样,可哪一次不是因他而起正要发作的时候,听到他说道

    “水。”

    顾云筝目光微闪,到了室内已是笑盈盈的,“侯爷要什么水开水、温水还是茶茶有明前龙井、信阳毛尖、狮峰龙井、铁观音、大红袍”长篇大论地报起茶名来。

    春桃在外面听着,目瞪口呆,不知道夫人这是故意唠叨,还是要立意做个细致入微体贴入微的贤妻。

    霍天北进门之后,就倒在了临窗的大炕上。自去年冬日连日不眠不休后,旧伤、隐疾就时时发作,头疼、旧伤作痛、五脏六腑更是如同刀绞般的疼,他只想服药之后休息片刻。可是此刻,她却故意跟他作对。

    他拧眉冷眼相看的时候,她笑得愈发愉悦,语速却更快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时怎么就笑了,原本该粗暴地语气也带了笑意,“你知道多少种茶烦死我之前能报完么”

    顾云筝见好就收,这才一本正经地问“温水”

    “嗯。”

    顾云筝唤春桃准备。

    春桃端来一杯温水,径自递给顾云筝。

    顾云筝接过,转手递给他,暗自叹气,敢情自己已经变成他的丫鬟了。

    霍天北接过水杯的时候,两人的手无意碰到,她觉出了他指尖冰冷。那一刻,她脑海闪过方才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一幕,怀疑他会因为这种碰触将水杯扔掉。

    但他没有,接过水杯,取出了一个药瓶,服了两粒药丸就倒下身形,蹬掉了薄底靴。

    春桃蹑手蹑脚地进门,抱来了枕头、锦被,给顾云筝递眼神。

    “多事”顾云筝没好气,微声呵斥着。

    春桃却是笑吟吟站在那儿,只当没听到。

    霍天北很适时地道“冷。”

    顾云筝气结。

    春桃继续笑吟吟地和她无声对峙。

    顾云筝只好接过枕头和锦被,把被子抖开,给霍天北盖上。

    春桃心满意足地退出。

    霍天北翻身趴在大炕上,语声闷闷的“枕头。”

    顾云筝把枕头准确地丢到他手边。

    霍天北却已是十足的老虎变病猫,侧转身形后,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该让你喝酒让你装没事人

    顾云筝在心里数落着,脱掉鞋子,到了他身边,没轻没重地托起他头部,把枕头送到合适的位置。要下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霍天北的手扯住了她白色挑线裙子一角。

    顾云筝耐心告尽,没好气地拍他的手。

    霍天北似被提醒了一般,手收得紧了一些,“坐着。”

    “什么”顾云筝漫应着,和他争夺裙摆。只是这人虽然病了,手上力道却没消减,来回几次,她也不能如愿。

    霍天北的手收到被子里,连带的把她的裙摆也拽了进去。

    顾云筝愕然。

    “坐着。”语声停顿片刻,他又加了三个字,“再试试。”

    顾云筝不懂这几个字之间有什么联系,更生气他这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无赖行径。她总不能冒着被他扯掉裙子的风险拔腿走开,只得坐在他身侧,低声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他侧转身形,容颜对着她,“听话,别吵。”梦呓一般的语声。

    “”

    她不能再数落他,万一闹到吵架的地步,落到丫鬟眼里,少不得说她是个薄情的,日后谁还会尽职尽责地服侍她

    那就坐着吧,还是看在五千两银子的份儿上。她只能这样宽慰自己。轻声唤春桃拿来一本书,扯过两个大迎枕垫在背后,半躺着看书。身侧的人呼吸渐渐匀净起来,可她每次要扯回裙摆的时候,他都会微微蹙眉,要松开的手立时收紧。

    她索性放弃,“安心睡吧,我看书。醒了再一副我讨了你便宜的样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没应声,却勾了唇角,现出个愉悦而无力的笑容,之后渐渐陷入梦中。

    只是他这样的人,睡梦中也有着野兽一般的警觉,睡前是何情形都在心里,睡时若有些微改变,便会即刻发现,出于本能的阻止或抵触那些微的改变。

    她身形轻微的移动、丫鬟蹑手蹑脚的走动,都会引得他蹙眉。

    顾云筝当然发现了他这一点,心里莫名有些同情他。说起来,这府中哪一处不是属于他的他却处处抵触、防备,那是个什么滋味

    是因此,她轻声吩咐别的丫鬟都下去,只留了春桃在外间。自己也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静下心来看书。让他安安稳稳睡一觉,快些好起来,省得满院子的人再被他折腾。

    后来,才发现这情形很怪异。

    霍天北在她眼里,当然是陌生人。

    而他呢,离开京城一年之后,再见到与他有过夫妻之实的她,竟也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点点滴滴反馈给她的,是他好像在尝试重新接受她。

    换成一般男子,恐怕做不到这一点。有些事发生了,就是不能遗忘的。但是很明显,他做得到。甚至于可以说,他在这一年间,早把她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不是说明,这男子的冷漠淡漠是从骨子里衍生而出的

    霍天北醒来时,已过申时。

    鼻端萦绕着清浅好闻的香气,室内氛围安宁静谧。她意态悠闲地半卧着看书,纤长卷翘的睫毛随着视线游转闪动。

    他唇角漾出了愉悦的笑,翻身平躺着。原本是因她故意聒噪而捉弄她,没想到她懂事地顺着他心思,在一旁陪伴了这么久。

    “总算醒了。”顾云筝微笑着放下书,“让丫鬟摆饭吧”

    “行,就摆在炕桌上吧。”

    顾云筝被他害得午间也没用饭,此时真有些饿了,也没计较,唤来春桃吩咐下去。

    饭菜上了桌,霍天北坐起身来,三下两下脱去布袍,把衣服和锦被一同丢到一旁,盘腿坐到炕桌东侧。

    顾云筝看着他宽衣时极为娴熟的动作,笑着挑了挑眉。这两日看下来,他真不像是出身于权贵之家、自幼养尊处优的。别说这些家常穿戴,就算是官服,也是每日亲自穿戴宽衣,且无丝毫差错。而她的哥哥、弟弟从来是衣来伸手,穿衣的顺序总是弄不清楚,偶尔情急之下自己动手,便是个衣衫不整的形象。

    想到手足,她不由心头黯然,垂了眼睑。

    霍天北见她还坐在原处,不知为何出神,将一碗羹汤端到桌子南侧,指节轻叩桌面。

    顾云筝回过神来,坐了过去,意识到相邻而坐时,不由打趣“现在怎么不怕我离你这么近了”语声一顿,又是抱怨,“你这性情,有时候真是让人一肚子火气。”

    霍天北神色温和,语声略带歉意,“自幼如此,你担待些。“

    见他这样,顾云筝也就不再计较了。

    体内病痛得到缓解,霍天北的胃口不错,一面吃一面留意到了她白皙细致却无红润之色的小小瓜子脸,随口问道“上次因何病倒的”

    “我猜着是有人下毒所致。”顾云筝这才想起夏莲,这几日忙来忙去,竟忘了这桩事,便又补了一句,“把夏莲关起来了,春桃和小丫鬟正按照吩咐查证。”

    “还没结果”

    “我问问。”顾云筝唤春桃进来询问。

    春桃恭声道“和奴婢交好的两个二等丫鬟着手此事,搜查了夏莲的房间,找到了一小包药粉,还找到了夏莲倒掉的药渣,只是奴婢们不懂药理,想查证药里有无蹊跷,怕是还要请一名大夫过来。”

    霍天北道“饭后拿给我看即可。”

    春桃面上一喜,脆声称是。

    顾云筝却煞风景,“真懂得这些”语气中满满的质疑。

    “怕我包庇暗藏祸心的”

    “那倒没有。”她只是有点儿担心他现学现卖。

    霍天北也没解释原由,用过饭,丫鬟撤下饭菜的时候,随意卷起中衣袖管,闲散地斜倚着大迎枕,让春桃把搜到的可疑之物拿来。等待的间隙,又生出逗顾云筝的闲情,把正要下地的她拽到身侧。

    “做什么”顾云筝啼笑皆非,拍开他的手臂,语带轻嘲“这一病倒是好,把我们的侯爷换了心性了。”

    “你不也是么”霍天北唇角轻翘,又指一指炕桌上的茶盏,“水。”

    顾云筝把茶杯递给他,“东院有没有日常服侍你的丫鬟”

    “有。”

    “那就唤过来吧”她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除了父母,何曾这样服侍过人。

    霍天北怎么会猜不出她的心思,“过段日子再说。”

    过段日子这是打算住多久她皱了皱眉,视线无意落在他的手上。生了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清晰,手指修长,因为肤色白皙,指甲又修剪得短而整洁,煞是悦目。

    她侧过头去,认真的上上下下打量他。

    霍天北奇怪,“看什么呢”

    她不是在看什么,是在寻找他有没有瑕疵,半晌没找到,无趣地应一声“不让看么”

    霍天北失笑。

    春桃将搜寻到的东西、药方、照方抓来的药送到房里。

    霍天北一一查看,又用竹签轻轻拨弄着药渣,神色分外专注,眼神冷如寞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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