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顾云筝语声轻柔, 含着笑意,停留在他唇畔的手,自然而然地收回。
霍天北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人, 一手抬起, 轻抚着她面颊,感受着指下宛若凝脂美玉的肌肤触感。她目光平静, 没有羞涩,没有慌乱,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引得他心生戏谑, 缓缓趋近她容颜,手指也滑到她领口。
顾云筝绷不住了, 不自在起来,又强行克制着要挣扎的冲动,眼神开始躲闪, 长睫慌乱地忽闪起来。
霍天北眼底尽是笑意, 双唇覆上她浅浅水红唇瓣。
顾云筝真正败下阵来,想逃,想继续做没出息的小鸵鸟。
霍天北的手扣住了她后脑,手势霸道,双唇却如飞掠花间的蝴蝶,轻柔辗转,索取她口中甜美。
顾云筝以前一直以为,只有恐惧才会让人不可控制的身形打颤。从来不知道, 自己也会有瑟瑟发抖的一天。
他存着戏弄的心思,吮着她唇瓣,追逐着她轻颤的舌尖。却没想到,情慾瞬时在体内蹿升。
无可控制,他也无意控制。
他覆上她身形,除去彼此束缚。
顾云筝完全懵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日子对她都是很耐心的。怎么忽然间就再说现在时候不对,大早上的。
她想提醒他,想用这理由再拖一个白天,想让自己做好准备。他却不允许,根本不让她说话,用绵密的越来越灼热的亲吻湮没她。
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绵软越来越无力,根本不能与他抗衡。
那就认命吧,早晚还不是一样。
她闭上眼睛。
顾云筝从来不知道,这回事时间这么久,这么难受。
起初有些疼。
难以容纳他。
幸好他有耐心,一再给她缓和的时间,算得体贴。
之后的感受,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因为陌生不适应而抵触。
她越是抵触,他就越是变本加厉。甚而在她耳边柔声问她“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呢”
是啊,她也在问自己都到这一步了,你抵触还有什么用为难的不还是自己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思,也好早些结束。
便由着他摆布。
谁知道那个混账东西还是没完没了,折腾半晌,她觉得疲惫,又难受起来。
他便又开始撩拨,让她情动。
如此反复。
云泥之间挣扎起落好几回,顾云筝想死回去的心都有了,可总不能走到一半放弃。
喘着气勾紧了他,她放松自己,任身形被摆成方便他采撷的姿态,语不成调地哄劝他“差不多就成了大早上的,你好歹给我给我留点儿颜面。”
霍天北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热切地吻住她,气息急促起来
顾云筝真懒得动,生平第一次想赖床不起,却也只能想想。
“要不要再睡会儿”霍天北柔声问她。
顾云筝摇头,把脸更深地埋到他怀里,“你去洗漱。”
“你呢”
“你先去。”顾云筝裹紧了被子。
霍天北被她引得轻笑,板过她的脸,吻了吻她唇角,“行,等会儿我叫丫鬟进来服侍你。”
“嗯。”等他去洗漱了,顾云筝从枕下摸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晚了,请安要比平日晚半个时辰了。偶尔晚一次,也不打紧。
盥洗之后,顾云筝才察觉,她与霍天北这一早都没被惊动。安姨娘与熠航来请安的时辰已过了,却没人通禀,向来是被丫鬟请回房去了。又见李妈妈、春桃、连翘等人都是喜上眉梢,也就明白过来。
霍天北早起会儿晚起会儿是常事,她却从来是早早起身,今日晚起,她们能往什么地方想
她们当然是希望她与霍天北琴瑟和鸣,盼着他们一直相安无事才是坏事。
顾云筝让自己忽略掉身边人的喜悦,若无其事地打扮整齐,与霍天北一同用饭。
两个人都是如平日一样的风轻云淡,只在不经意间视线相对时,她才会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中尽是暖意,他才会看到她眼底的不自在。
顾云筝便又开始奇怪,他为何一度将发妻视作陌生人一般对待、走近。就算于她是好事,也得找个机会想法子问明白,不然总是一头雾水,甚至于回想起来觉得诡异。
用完饭,顾云筝去了太夫人房里请安。
太夫人不是计较来早来迟这种小事的人,态度一如既往的慈爱,“知道你还要见管事,就不留你陪我说话了,快去忙吧。”
顾云筝道谢告辞。
出了院门,春桃禀道“安姨娘早间如常请安去了,连翘姐姐说您有些不舒坦,让她回房了。奴婢看着安姨娘脸色很差,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会是因为这段日子绣屏风累到了吧顾云筝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害得别人难受、自己平添负担,便转头去往安姨娘房里,“我去看看她。”
安姨娘与秦姨娘,还有之前的穆姨娘都住在正房西北方向,各人一个二进的小院儿,布局一样,前面是倒座房,后面是居室。
顾云筝走进厅堂,见陈设颜色淡雅,氛围清新雅致。
安姨娘苍白着一张脸迎出门来,“夫人,您、您怎么来了”很是不安的样子,又有些慌乱地躬身相请,“夫人去里面坐吧。”
“听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顾云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脸,转进东次间,见南面窗下一张大画案,案上有一些画作、习字的纸张,便信步走到案前落座。
“夫人稍等,奴婢去给您沏茶。”
“让丫鬟去做就好,你坐。”
安姨娘这才落座。
顾云筝打量着她,遣了屋里的丫鬟,语声诚挚“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别强撑着。”
“真没什么事。”安姨娘垂了头,低声道,“是小日子来了,疼得厉害。在娘家的时候犯过几次,抓药调理好了,来到京城这是第二次犯了这毛病。我手里有方子,也让丫鬟去抓了药回来,一时间还没见效。”
“原来是这样。”顾云筝思忖片刻,笑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去沈大夫那儿看看。去那儿也不用担心,沈家娘子也精通医术,专治女子小儿病痛,早两年就小有名气了,你去了直接找她就行。这种病磨人得很,还是去了病根才好。自然,你若是觉得手里的方子灵,就不需白跑一趟了。”
安姨娘却是满含惊喜地看着顾云筝,“曾听三夫人房里的丫鬟说过,您给三夫人推荐了沈大夫,三夫人这段日子情形好了些。今日又”她站起身来,“奴婢自然是更相信夫人的眼光,还请夫人给个恩典,允我今日就去问诊。”又赧然一笑,“这滋味实在是难受,疼得我手脚发凉,针线、毛笔都拿不住。”
顾云筝理解地点头,语声愈发柔和,“沈大夫的地址,外院的车夫知道。”又唤来春桃,让她去传话,给安姨娘备车,“等会儿就去看看吧。”
安姨娘笑盈盈称是。
顾云筝站起身来,要走的话刚到嘴边,眼角无意瞥见两张字迹迥异的纸张,便拿起来细看,一张自己粗犷有力,一张却是清丽婉约,出自名家之手,内容却是家长里短,她惑道“是你写的是临摹的还是效仿的模仿的吧”
“是模仿的。”安姨娘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道,“我和家中一个妹妹从小就开始模仿别人的笔迹这是因为几个兄长顽劣,不喜做功课。先生、爹娘让他们习字,他们就找我和妹妹帮忙,每次都许给我们心仪已久的名画、古籍。”
顾云筝笑起来。
安姨娘心头略定,语声平缓起来“我和妹妹帮他们写字的时候,力求与他们的字迹酷似,若是被先生、爹娘发现,少不得要受罚。我也不知怎么的,很快摸索出了一些经验,这几年把这当成了一个癖好。”
安姨娘的话是谦辞。这样的人,是因能够看出每个人写字运笔、布局的习惯,且能循迹写出酷似甚至相同的字。难辨真假的一些赝品就是这么来的。
顾云筝对此大感兴趣,“你把原作拿来给我看看。”
安姨娘依言取来两位名家的真迹。
顾云筝比对半晌,竟是挑不出不同之处,暗自啧啧称奇,身边从没有这样的人。她就又坐下来,一面喝茶一面与安姨娘说这件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模仿别人的字需要多久的时间”
“三两天吧,可以模仿出几十个字,若是字数太多就不行了。”
“那也很了不起了。”
安姨娘见顾云筝只是好奇、惊讶,并不像别人似的,知道她有这嗜好就会不解,甚至会以为她不安好心,对顾云筝的好感更深,解释那两张纸上家长里短的内容,“我也是闲得发慌,想与兄长、嫂嫂开开玩笑,用名家的字体给他们写封家书。”
顾云筝想了想,也觉得有趣,“要是我哪天也想与人开开这种玩笑,你能不能帮我啊”
安姨娘笑容灿烂,“自然。我这嗜好也就这一点儿用武之地,巴不得常有这种事呢。”
两人气氛愉悦地闲谈了一阵子,顾云筝这才起身道辞,“不好让管事久等,你也赶着出去,改天再找你说话。”又叮嘱道,“回来后好好儿歇息。”
安姨娘欣然点头。
顾云筝见过管事,顾安过来了,喜滋滋地道“汪先生的学生一大早就去找小的,说夫人说的事他们同意,随时听夫人吩咐。”
“那就好,让汪先生午后去汇春路等我。”顾云筝沉吟片刻,“你去看看他的家眷,有为难之处的话,尽量帮一把。”又深凝了顾安一眼,“汪先生精通庶务,你们两个闲时多请教他一二,会珠算心算自然是好,不会就开始学。另外,用心练字,日后总能用得着。汪先生教你们庶务也不能白教,等会儿你跟春桃支取二十两银子,跟汪先生说明此事,把银子给他。”汪鸣珂最难的是养家糊口,总要找个由头让他有点儿进项,偏生她又用不着他教什么,只好委屈他一二,教两个小厮学点儿东西。
顾安哪里听不出这话中深意,先是惊喜,之后便觉身负重任,正色称是,愈发谦恭。
顾云筝满意地笑了笑,“过几日,我再请父亲找几个踏实的小厮,到时候人就交给你们了。我这边事情会越来越多,你们好生调教手里的人,不要办不成事反生事。”
“小的明白”
顾安走后,顾云筝让春桃去了方元碌府中一趟,请方太太得了闲就来家中坐坐,自己则将这段日子从外面买来的首饰、文具全拿出来,细细分门别类。
春桃回来时笑道“赏了奴婢两个八分的银锞子呢,说平日无事,明日就上门拜望。”
顾云筝也笑,“日后尽量多给你安排这种差事。”指了指手边镶宝石的七枚簪钗,“给李妈妈和你们六个大丫鬟的,你看着分配下去。”又指了指手边成色寻常的一些玉镯,“这些给二等丫鬟,丫鬟婆子各赏一个四分的小银锞子。这事不急,过两天再说。”
春桃笑着应下。
今天于她而言,是个不错的日子,局面很乐观,可以逐步拓展开。至于打赏,换个人兴许会在主持中馈之前就打赏,但她不喜欢那样行事。这些日子,院子里的人一日比一日尽心当差,是从心底认可了她,给赏赐就是奖赏,而不会有收买的嫌疑。
让春桃过两天再把赏赐发下去,也是因为今天不同往日,怕人想歪了,以为是她与霍天北怎么样之后要给下人彩头。
自己被他折腾的七荤八素,还给别人彩头她想想都替自己委屈。
末了,顾云筝又选出几套文房四宝,对春桃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习字的丫鬟,性情沉稳能常用的,就发一套,说是我私下赏的。习字的纸张、字帖只管从我这儿来拿。”
“那奴婢就得私留一套。”春桃笑道,“从您每日习字开始,奴婢也跟您有样学样,自知字写得不好看,不知何时才能写好。”
“慢慢来。”顾云筝笑着捏了捏春桃的脸颊,“等你的字写得好看了,写请帖的事就交给你。”
春桃喜不自胜,“奴婢一定用心练习。”
顾云筝心里想着,这丫头越来越伶俐了。
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随着自己的改变而改变,上进,积极。院子里有了这样的风气,大丫鬟到了年纪放出去的时候,就能立刻有二等丫鬟顶上,不至于弄得到那时慌手忙脚现抓人。
房里的人越得力,她需要花在府中的精力越少,越能分出更多的精力来做别的事。
春桃又道“堇竹、连翘每日也是早晚习字,您也每人赏她们一套吧她们虽然是侯爷的人,自从到了您身边,凡事都为您着想。还有冰琴、夜蓝,这段日子也开始用心写字看书了。”
“好啊,都听你的。”顾云筝留意到春桃没有提及思烟。
思烟没时间早起晚睡的练字,时间都用来与各房的人互通消息了。
顾云筝猜想,早间发生了什么,恐怕下午就传得内宅皆知了。大宅门就是这点儿不好,很多私事都会成为公开的秘密。传就传吧,正好看看各房的反应。
放下这些,她去陪着熠航玩儿,午间一起吃了饭,哄着熠航午睡。
午休时,大夫人、二夫人各遣了丫鬟来,要顾云筝吩咐外院的人备车,前者要回娘家,后者要去秦阁老府中串门。
二夫人是真去串门,还是替太夫人去秦府传话顾云筝猜测着,一一爽快应允。
之后,安姨娘房里的丫鬟墨菊来了,恭声道“沈家娘子开了方子,姨娘回来后煎药服了,现在就舒坦了很多,不再作痛。多谢夫人。”又将手里一副小猫嬉蝶图奉上。
顾云筝看了那副图,很是喜欢,赏了墨菊一枚小银锞子,之后细细鉴赏那副画。
霍天北回来之后,见她站在案前,笑盈盈的,便过去看了看,“又是猫图。”
“嗯。”顾云筝喜滋滋的,“看看,怎样”
“又从哪儿淘换来的”
“安姨娘送我的。”
霍天北险些黑脸,“你想要什么,还需一个妾室送你”
顾云筝看出他对安姨娘的反感,对秦姨娘是更加反感,自然是不会呛声的,只得浅笑反问“反正东西我喜欢,也收下了,你说怎么办吧”
霍天北凝了她一眼,笑了,“收下就收下吧。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画,我让人帮你收集就是,别再要别人手里的东西了。”
这是意外之喜,顾云筝自是笑着点头,“嗯,记下了。”
“走,服侍我更衣洗漱。”霍天北一副大爷的口气。
看看,嫁人就是这么回事,吃亏的时候太多了。顾云筝心里翻着关于成亲利弊的小账本儿,面上不显分毫,“好啊,妾身服侍侯爷。”
霍天北本意却只是逗逗她,哪里会真要她服侍,“逗你呢,看画吧。”
顾云筝心绪明朗几分,唤连翘去服侍他。
等他转入寝室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顾云筝亲手给他沏了杯茶,送到他手边,与他商量“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到多宝阁定一套文房四宝。再有,不是闲置着一个铺子么我想尽快找营生开张。”
“行。”霍天北爽快点头,“定下来之后,吩咐徐默就行。”
顾云筝心头一动,“你说我和嫣儿合伙开个铺子行不行”
“这主意不错。”霍天北展颜一笑,放下手里的书,“过几日我和舅舅说一声,让他出点儿银子,私下给嫣儿一笔本钱。日后就是有个什么事,嫣儿也不至于连傍身之物都没有。”
顾云筝笑起来,连连点头,“是你说的这个理,那我就再等嫣儿一段日子。她现在正忙着打理内宅的事,肯定是没时间。再有,你外面一些规模不大不小的铺子挂上嫣儿的名吧就是虚挂着,让国公爷多出点儿血。”
“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霍天北让她坐在床畔,细细斟酌,“我手里有一个将要开张的粮米铺子,就用这个做幌子,说是你们两个开的。至于你们真正合伙开的铺子,心里有数就行,赚了是你们的,赔了算我的。”
这么大方,便宜的还是她和章嫣两个人,顾云筝自心底笑起来,“那我心里更有底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打点,不会让你做亏本儿买卖。”想了想宣国公那边,应该是不会有波澜,霍天北这也算是为了章嫣与宣国公走动,傻子才会拒绝。
末了又她建议道“你别总让徐默给我们跑前跑后了,本来借着你的名头,生意就很容易做。你总让徐默出面,我们就成了等着伸手拿钱的,我倒无所谓,嫣儿却不可如此,她总要学着如何打理这些事。铺子开起来之后,你就放手让我们两个做,行不行”
“我这不是不想你事事出面么好像我养不起你似的。”
“”顾云筝片刻沉默,戳了戳他额头,“十个我你也养得起,谁心里不知道再说了,我陪嫁的宅子里有小厮,不会抛头露面让你落人话柄的。”
霍天北这才笑了起来,“有人手就行,这次我就只管出钱了。”
“嗯。”她来路不明的钱财是不能让他知晓的,也不介意他再次出钱帮自己开个铺子,看了看他手里的书,笑出声来,“你真是什么书都看啊。”今日他看的是茶经,书页微微发黄,有些年头了。
霍天北有点遗憾的样子,“这些年闲暇时少,别的事都放下了,如今得空就看看书。”
只有饱读诗书、阅历丰富的人,才能如他一样,年纪轻轻位极人臣,悲喜压在心里,给外人看的始终只有平静、温和或清冷。又分明涉猎甚广,连年征战定然搁浅了他很多想潜心研读的书籍,难怪这么久一得空就看书,如今怕是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来重温书籍。
顾云筝也就顺势起身,“那你专心看,我也该准备着出门了。”
“嗯。”
顾云筝先去汇春路见汪鸣珂。
汪鸣珂一脸的哭笑不得,“夫人放心,只要我得空,就会尽心指点顾安、顾平,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给了二十两银子,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顾云筝一本正经地道“顾安、顾平如今只是小厮,是因我放在外面的人手不多,就算是给他们个管事的头衔,他们也没人可管。但从心底,我是希望他们来日能成为得力之人,若能得先生传授十中之一的学识、见识,我便知足且安心了。”
汪鸣珂被隐晦地夸赞了一番,心情愉悦起来,也就不再推辞,说起正事“我昨日与燕袭商量了半晌,想着还是开个小饭馆更妥当。”卖文房四宝太文雅,他现在没那心气,开当铺是想想就冒冷汗,还是开个饭馆比较好,气氛热热闹闹的,闲来还能喝两杯。
顾云筝微笑颔首,“开个不大不小的吧,最起码要有几间雅间,你与旧友叙旧方便,我去蹭饭也不至于坐大堂。”
汪鸣珂听了直笑,“那自然是好。”
顾云筝说起细节“你和燕袭这两日就四处转转。要上下两层楼的门面,三层也可以,地段选中上等的,房子的年头不能太久,租期三年五年都可以。选出你们觉得最好的,我再去看。陈设方面一概不留,到时候置办新的。厨子尽量请有些名气的,跑堂的、伙计也要有经验的。花费上不需为我节省,要做就不可敷衍,不能让人一进门就没胃口。”
交待得很详细,看起来并不是当做儿戏。可既然是自心底认真对待,她以自己的名义开个酒楼不就行了现在霍天北权名、财名谁人不知霍家人要是真想涉足酒楼这行当,与醉仙楼一争高下都非难事。
汪鸣珂忍不住探究“不瞒夫人,我起先以为您开个铺子是做幌子,可现在您这架势我实在是想不通,铺子开起来之后,您要我做什么”
顾云筝失笑,“酒楼是个幌子,可幌子也要做得好看一些你当初可是朝廷命官,若是只守着个杂货店、小酒馆之类的铺子,我想想都牙疼。说到底,还是想与你一同赚些钱财这是辛苦钱,还有省力却累心的钱,两相兼顾也不错。”
汪鸣珂神色狐疑,“累心钱是怎么个说法”
“如果现在有人给你谋个实缺,你做不做”
“不做。”汪鸣珂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我早已断了这心思,膝下孩子还是要用心读书,可汪家人要考取功名的话还是过几十年再说吧。”
果然还是那个汪鸣珂,如今对朝廷的不满怕是更重了。顾云筝笑了起来,语声轻快“所以我才拉你一起赚钱,放心,不会让你做触犯刑法的事,我要用的,是你与旧时友人不时来往,把听到的庙堂中事转告于我。有一些官员,你了解他们的品行、履历,我却不清楚,到时我问起来,只求你对我实言相告。”
汪鸣珂松一口气,“这倒容易。”
“还有一件事,”顾云筝认真地看着他,“我请了方太太明日到我府中喝茶。”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另有深意。汪鸣珂飞速地转动脑筋。他与方元碌是多年好友,如今他为五斗米折腰,成了定远侯夫人的手下。而在这同时,定远侯夫人又开始与方家走动。她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顾云筝道“方大人为人豪爽,很多人都曾向他借钱。”
跟他借钱是要付利钱的。汪鸣珂腹诽着。
顾云筝继续道“近来方大人手头有些拮据,已经没财力支撑。但是没事,过几日他手里就宽裕了,日子还会如前两年一样舒坦。”
汪鸣珂隐约猜到了她的用意。
顾云筝见他若有所悟,也不再卖关子,把话挑明“我是这么想的,将部分钱财放到方大人手里。我可以通过方太太说明这心意,也可以通过你把银子借给他周转。赚取的钱财,我拿六成,余下的四成我不管。这种事我自己做的话,也不是没有门路,但是方大人经验丰富,门路更广,比我做容易些。再者就是,我要请先生及时告诉我一些官员的底细,尤其是举债的官员。自然,方大人也了解这些,他可以让方太太转告于我,也可以通过你转告于我。我当然是想听你告诉我,毕竟,你见解独到犀利,方大人一说,相信你就能分析出利弊。”
汪鸣珂释然之后,又陷入了新的困惑“定远侯府如今是京城第一勋贵之家,想要得知谁的底细,还不是易如反掌即便是夫人从府中无从获知这些,平日里也能与各家女眷来往”
顾云筝摆一摆手,“有些女子大多是带着自己的看法讲述一些事,有失公允,能把清官说成贪官,能把忠臣说成佞臣,而且是一个人一番说辞,让人听了更糊涂,还不如不听。”
汪鸣珂笑出声来。其实男子也有这种人,做不到客观看待一个人一些事,言辞会误导别人。
他又细细斟酌片刻。
方元碌前些年长期经营的勾当,需要的可是一大笔银两,那她的银两从何而来
娘家绝对给不起她,那就是定远侯了。可定远侯为何如此呢他是看似温和实则清冷淡漠的人,不屑做那嚣张的人,若是换个人,早就在京城横着走了,而且没人敢非议。说来说去,没必要让他的夫人私底下用这种方式获知一些官员的底细。
可也不一定,各路消息、各种人的见解都了然于胸,总不是坏事。
他摇一摇头,暗自嘲笑自己,想这些有什么用他现在只想有个稳定的营生,钱自然是赚得越多越好,如此,自己最起码能让妻儿重新过上富裕的日子,能给孩子请个学识渊博的西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自己做人家的西席养家糊口。
能改善处境,能与老友不时相聚,又不用重入官场,只需及时告知定远侯夫人一些消息一些看法,赚的还是贪官污吏的银子,还在这儿踌躇什么呢万一定远侯夫人翻脸,他倒无妨,可妻儿怎么办谁敢说如今妻儿没被人暗中监视着
别的不说,这位侯夫人就是身怀绝技之人,以往在闺阁中可就有武痴的名声,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儿了,就是想取他的性命,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他站起身来,深施一礼,“承蒙夫人器重,给我这样一个好差事,我日后听凭夫人差遣,竭尽全力做事。”
顾云筝笑着颔首,“坐吧。我只盼着你不会重蹈覆辙,不要让妻儿继续跟你受苦。”
汪鸣珂神色大窘,“不会了。再赌的话,夫人只管命人剁掉我双手。”
“我姑且信你。”顾云筝只重申一件事,“说起来只是我与你、方大人一起做点儿买卖,不可用定远侯的名头。在明处,我只是闲来光顾你的酒楼,偶尔与方太太相互串门闲话家常。”
汪鸣珂正色称是。
济宁侯萧让的事才过了多久方元碌就是因为济宁侯的缘故险些散尽家财。皇上分明就是个昏君,重用的人不是诸如定远侯这种正邪难辨的,就是只顾着贪赃枉法的,内阁一直明争暗斗,谁敢保定远侯不会步成国公、济宁侯的后尘别说顾云筝刻意提醒这一点,就是不提,他们也是打死都不敢声张。
顾云筝站在汪鸣珂的立场上想一想,不难猜到他的想法。她需要感谢的,是霍天北的权势和正邪难辨的做派。这样的人的名头让她用着,便利之处太多了。
如果她现在不是定远侯夫人,而是什么贪官污吏、伪君子的妻子估计她一天都受不了,早就变着法子把自己弄成下堂妇了,日子不知是怎样艰辛的情形。
与汪鸣珂商议了一些日后行事的章程,顾云筝又托他做一件事“詹事府大学士成大人有一所别院,就在南柳巷,离方大人的别院不远,小巧精致,我想买下来。你见到方大人的时候,能不能托他促成此事就用他的名头帮我买下吧,这样还有个好处,别人也能知道他手头又宽裕了。”说着看了看很是寒酸的陈设,“我陪嫁的宅子实在不成样子,用来款待人太失礼,想私下置办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汪鸣珂思忖片刻,点一点头,“这事不难,我今日就去他家中,说说此事。”
顾云筝取出一个写着“方元碌亲启”的信封,“这些银票买那所宅子绰绰有余,余下来的钱,让他去醉仙楼摆几桌像样的酒席,来往的各色人等都请去聚一聚,给日后造势。”
看起来是客客气气与他商量,其实早就胸有成竹了。汪鸣珂还能说什么,笑着称是。
出了汇春路,顾云筝先去了沈大夫的药铺济善堂,只是为了见见这个脾气别扭又古怪的人。她戴着帷帽与春桃走进去,运气不错,见沈大夫正在慢条斯理的给人开方子,比之记忆中清瘦了一些,唇边还是两撇小胡子,再没别的变化。
春桃低声问道“夫人,我们买什么药材啊”
顾云筝随口道“要一包茯苓粉、三钱珍珠粉吧。”好歹是进门了,就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随后,顾云筝去了顾家,让春桃知会前院的管家,请顾丰再帮她选几个小厮,这是此行目的,看望顾太太倒是捎带着的事。
顾云筝怎么也没料到,会在顾家遇到二夫人。她进门时,二夫人正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
二夫人想来是已听说了,看到顾云筝并无意外,语声轻快“这倒是巧了,四弟妹又来看望亲家太太”
“是啊。”顾云筝反问,“二嫂也是来探病的”
“那倒不是,我是顺路,就过来跟亲家太太说会儿话,这才知道她不舒坦。”二夫人解释之后,笑着道辞,“我还有点事,我们回府再说话。”
“好啊。”顾云筝目送二夫人走出院落,带着狐疑,走进厅堂,转入寝室。
顾太太还是昨日那副样子,只是眼神闪烁不定,笑容牵强。钱妈妈站在一旁,也有些惴惴不安。
二夫人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云筝不动声色,落座后如常与顾太太寒暄。
顾太太应承几句,瞪了钱妈妈一眼,“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准备茶点”
钱妈妈强作镇定,额头却有细细的汗。
顾云筝心头警铃大作,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顾太太与钱妈妈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若是神色如常,她还真不会心生戒备。她对这主仆二人的印象仅限于贪财,也就不能时时防范。
钱妈妈去而复返的时候,顾云筝笑笑地打量着她,发现她捧着托盘的指节有些发白。
不会是想把她毒死吧
至于么她不过是在相隔一年后又与霍天北有了床笫之事。
再说了,下毒那得是多蠢的人才会做的事。后果太严重,牵扯太大,谁都想得到。顾太太也不像是那样冷血傻到那种地步的人。
不可能是毒药,那茶点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呢顾云筝敛目沉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