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与花(6)

小说:锦绣芳华 作者:九月轻歌
    顾云筝在林太太抬手之际, 收回字据,仍是笑盈盈的说话,“林太太多虑了。谁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儿银钱作假。我手里还有一张一万两的,你要不要看看”

    林太太定定地凝视着顾云筝, 恐惧、愤怒之色越来越浓。七天期限, 双倍偿还,傻子才会立这种字据她缓缓摇头, “我不信,我不相信, 一定是你做的假字据”

    顾云筝笑着摇头, “这种东西要作假也不难,只是, 林家人还不值得我大费周折,林大人更是不需我如此就能自投罗网。”

    她想做假的话,吩咐银号的掌柜让林鹤庆只在借据上签字即可, 找安姨娘模仿林鹤庆的笔迹, 不知能做多少张。可林家人还真不值得她欠下安姨娘一份人情,那林鹤庆又是个三杯酒下肚就不辨东西南北的,这般行事很容易。说到底,能走到举债、卖女求荣的官员,怎么会是心思缜密品行高洁的。林家也只有大夫人勉强上得了台面,谈吐见识有不俗的一面,却偏偏如今行事偏激,一味与她作对, 着实可惜。

    林太太已是六神无主,“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怎样”

    “我手里有几张字据,你拿回去一份,与林大人看看真假。至于我要什么,你们不妨猜测着行事。等我满意了,自然会将借据全部交给你们,只当是没发生过。”顾云筝说完,将字据放到林太太手边,端茶送客。

    林太太失魂落魄地走了。

    安姨娘与秦姨娘过来请安了。

    安姨娘不似以往过于谦卑,与顾云筝多了一份近乎友人的熟络。

    秦姨娘关在房里抄写经文,今日才完事。这些日子过得当然是百般不如意,消瘦了些,面带憔悴,却平添一份楚楚可怜。她将抄写的经文双手奉上,“请夫人过目。”

    李妈妈接过去,大略查看一下,对顾云筝点一点头。

    顾云筝让小丫鬟给两人搬来椅子。

    秦姨娘却没落座,而是恭声道“听说要有新人进门了夫人可有需要妾身帮忙打点的事妾身明日想回一趟秦府。”

    有新人进门,当然是秦姨娘不想见到的。如今情形已够糟糕,再多一个争宠献媚的,必然每况愈下。如果秦姨娘明日回秦府,说辞当然与太夫人完全相反,秦家说不定就会为她出头,帮忙搅黄此事。这对于顾云筝而言,却是横生枝节。她思忖一下,“你过两日再回秦府,我会吩咐人给你备好几色礼品。”

    秦姨娘带着点儿不情愿称是。

    三个人说了几句闲话,顾云筝端了茶。

    这晚盥洗时,顾云筝又觉得心烦意乱,腹部也有些发涨,她跟春桃嘀咕,“怎么回事身上不舒坦得很,总想找个人出气。”

    春桃考虑多时,才不确定地道“是不是迟迟不来的原因”说着就有些沮丧,“你总给别人推荐大夫,怎么就不给自己看看小日子总是不准,一个半月、两个月一次的时候都不少。时间隔这么久,能好受才怪。”

    顾云筝却不在意,“那又不是什么享受,这么个不准法也好,我每年能少受几次罪。”

    “”

    “可如果小日子之前心烦意乱的就不行了,明日去给我抓点儿平心静气的药。”

    “那还不如让药膳师傅给您调理着呢。”

    “嗯,也行。你跟她们说说,让她们给我也做点儿药膳。”

    春桃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太不拿身体当回事,一阵摇头叹气,“先让她们给您把脉才行,乱做些药膳怎么成。”

    顾云筝只是没心没肺地笑一笑,宽衣歇下。霍天北应该是在东院,她希望他今晚别回来了。准确的说,等她无名火消散了再同床共枕最好。

    霍天北夜里倒是没回来,黎明之际回来了。

    顾云筝是被亲吻唤醒的,清凉悠远的香气,灼热的气息。“今日我就吩咐守门的婆子,下钥之后谁回来也不给开门。简直要被你烦死了”她咕哝着,翻身趴在床上,把脸埋在床单上,想继续睡。

    霍天北笑着掐了掐她的小细腰,“我到底怎么你了没来由的乱发火。”一面说着话,一面将她揽到怀里。

    顾云筝揉了揉眼睛,想到春桃的话,跟他说了,又道“可能是这个原因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跟别人都能忍着,跟你就不行。”

    这算不算是在心里把他当成了亲近的人念头闪过,他又想到一件事,心头一动,“明日让药膳师傅给你看看,把把脉,这种症状也不算什么,估摸着每日吃些点心就行。”

    顾云筝还真怕他亲自给自己把脉开方子,闻言乖顺点头,手臂环住他腰杆,“那你消停几天吧,我实在是难受。”

    霍天北吻了吻她眉心,“答应你了。日后有什么事都是一样,跟我说清原因,免得横生误会。”

    “嗯。”顾云筝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他的中衣,因为他的体贴心生不安。踌躇片刻,还是将服药的事情说了,并不用尽孝的理由为自己开脱,而是道,“我那时想,如果不这样做,太夫人知道了,保不齐就命人在府里饮食中动手脚,与其千防万防,还不如让她暂且心安,不会急于害我。再怎么样,她也是你的长辈,没有天大的理由,不能与她撕破脸。可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她找我的麻烦太容易,林雅柔的事就是例子。”

    霍天北沉默了好一阵子。林雅柔的事,他对她也有一点儿歉意。如果换在平时,他一定会事先跟她说清楚原委让她心安,可那天下午实在是恼了她,这才提也没提。思忖良久,他选择相信她给出的理由。也是,他现在并不能让她全然放心,一心一意跟着他。就算是想过两年再想生儿育女,也在情理之中。

    顾云筝因为他的沉默有些心虚,没勇气看他的神色,把脸埋到他怀里。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本来就是怎么想都说得通的事。

    霍天北却没顺着她的话说,“过段日子,岳父会外放至南疆。太夫人鞭长莫及,不能再利用岳母生事,这样你我就少了后顾之忧,行事也方便些。”

    行事也方便些,指的是什么

    霍天北并没给她思索的时间,又道“现在你的处境是不大安全,手里的事也不少,过一两年再添孩子也好。”

    顾云筝有了真切的愧意,“你这么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要是她在他知情前说这些,他还真说不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一定没个好脸色。这是消化了好几天才有的说辞,自然动听些。他笑着托起她的脸,“让你无地自容可太不容易了,比看到你脸红还难。”

    顾云筝剜了他一眼,却不知毫无凌厉之色,眼角眉梢反而有着只有他才看得到的风情。

    他就笑着覆上她唇瓣,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又揉了揉她长发,“我今日休沐,陪你再睡一会儿。”

    “嗯”顾云筝点一点头,和他相拥而眠。

    早饭后,徐默带着杜蘅、益明过来了。

    霍天北还是不大放心,“他们要是不懂规矩,我只找你说话。”

    徐默拍着胸脯保证“不会,两个小家伙很伶俐,我和贺冲也是尽心指点过了。”

    顾云筝见两个孩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愈发确定霍天北以貌取人,暗自失笑,柔声问他们几岁了,父母是谁等问题。

    杜蘅、益明都不是浮躁的性情,有问必答,恭恭敬敬,并不多说别的。顾云筝还算满意,对霍天北道“我看着还不错,再看两日,稳妥的话就留下。”

    霍天北颔首,带着他们去见熠航,之后又领着三个孩子去了后花园玩儿。

    有他帮着带孩子,连翘就有了空闲,帮着顾云筝打理内宅一些事情。这些本该是堇竹的事,可堇竹还留在宣国公府,她这作为好友的人就代劳一二。

    见过管事,两位药膳师傅过来了。听春桃低语几句,给顾云筝把脉,商量之后笑道“我们两个每日给夫人单做些糕点羹汤,夫人每日服用,调理一两个月就行了。”

    这倒简单,顾云筝爽快点头。自此每日早间喝一碗羹汤,午间吃三两块糕点,起初还每日询问里面加了什么药材,跑去霍天北的小书房找出医书查看功效,几日后心绪和缓许多,便放下了那一点儿不信任,照两位师傅的安排吃吃喝喝,一直这般调理着,到入秋才结束。自然,这是后话。

    上午,林太太过来了,先去了大夫人房里,随后去了太夫人房里。

    到午间,阖府都知道了林太太的来意林家反悔了,林雅柔不会进侯府做妾室。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林太太自然少不了一番赔罪认错,却是死也不提为何如此。

    有些人忍不住笑着议论“怪不得四夫人一直不予理会,原来根本就不能成事。”

    太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与顾云筝有关,怎奈无从得知详情,怎么也问不出。

    大夫人即日称病,闭门不出。她的病是在心里,太窝火,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通耳光。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脸色一直青红不定。

    她打算的好好的

    太夫人的心思,她有太多时间观望揣摩,早就看清楚了,又不好与霍天北直言。到了近期,听说了一些风声,想着利用太夫人这心思,把三妹弄进府中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顾云筝不喜三妹,三妹进门后,一定会出现妻妾争宠的局面,这样一来,顾云筝就没了悉心照顾熠航的心思,会惹得霍天北厌弃,她顺势再提出抚养熠航,绝不会再被拒绝。

    而她那个三妹,花招百出,她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性情,但是身子骨没问题,可以给霍天北生下一儿半女,也算是给霍天北解了子嗣艰难的困局。就算是孩子生下来,养在顾云筝名下,她也自心底赞同。

    却是万万没想到,顾云筝这么快就有了应对之策。

    那些借据看起来荒谬,却是父亲亲自盖章按了手印的。本来这一段兵部官员的变动就大,父亲的官职岌岌可危,四处借银子上下打点。父母若是有一点法子,又怎么可能同意将膝下女儿送给别人做妾。

    只有这样,如今的霍天北才算是又与林家有了撇不清的关系,别人才会看他脸色不再刁难父亲。如果只凭她这个孀居之人,霍天北不大可能出手帮助父亲走出困境的。

    而如果林家借债的事情传扬出去,等于是雪上加霜,再无周旋余地。

    本朝律例,官员放官吏债或借高利债当即罢免官职。官员们哪里会真正奉行,惯于相互包庇赚取暴利,这条律例就成了摆设。可如果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这样的罪名就会被有心人没限度的放大,成为丢官的铁证。

    顾云筝这一手,是死死地掐住了林家的咽喉。

    别人棋高一着,她只有认输,滋味却实在是难以消受。

    正在这时候,思烟带着几个二等丫鬟、小丫鬟颤颤巍巍地过来了,身后有几名婆子拿着几个人的铺盖行礼,还有笑吟吟的李妈妈。

    李妈妈道“禀大夫人,四夫人将思烟和这几个丫头送给您了,您不想要也没事,只管发话,她们会带着行礼即刻离开侯府。”说完上前几步,将一个荷包放在大夫人身侧的矮几上,“这是四夫人烦请您转交给林太太的。”语必行礼,转身带人走了。

    大夫人手脚都有些发凉了。

    将人收下,阖府就都知道思烟是她安插在顾云筝身边的眼线了;不收的话,思烟几个就等于是被她害得被撵出去了,日后谁还敢为她做事

    怎么样都能让她颜面尽失。

    顾云筝之前没这么做,是时机未到吧霍天北纳妾的事情还没个结果,顾云筝这么做的话,落在人眼中,不过是变相找茬撒气。现在这么做,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她以往斗不过太夫人,毕竟少了很多年的阅历,也认了。如今呢,竟连一个小丫头都斗不过。

    她身形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三围罗汉床上。

    正房里,思烟几个人走后,顾云筝立刻让二等丫鬟木锦升了一级,补了思烟的缺,之前让李妈妈准备出的二等丫鬟、小丫鬟派上了用场。

    李妈妈昨日就挑选出了几个,且详尽交代过了几个人,今日一早人就来了,个个勤快伶俐。

    小小的变动对于顾云筝来说,如同石子落入湖心,起了个涟漪便恢复平静。对于房里的下人却是个警醒,明白自己若是有二心,随时可以成为下一个思烟,在走后甚至没人愿意提起。

    顾丰今日也没闲着,派了管家过来,说了给顾云筝添嫁妆的事,下午就让一个交情不错的人带着两个管事过来了。霍天北也照着顾云筝的意愿安排下去,从自己的账房里拨出两个人对账、记录,找了沈燕西、三爷霍天齐与顾丰好友一起做中间人。

    这件事不大不小,对于两个账房管事来说是小事一桩,未到黄昏就写算完毕。到了第二日,手续全部办妥。午间,霍天北特地与顾丰碰了个面,翁婿两个一起吃了顿饭。

    内宅这边,顾家送来的几箱子金银细软收入库房,顾云筝即刻唤来顾安、顾平,独自在花厅见他们。她把手里多出来的两套宅子、几百亩田地交给他们打理,升两个人为管事,每年拿三十两银子是介于二等管事和头等管事之间的例银。

    两个人咧着嘴傻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给顾云筝磕头,正色保证会更用心的当差。

    顾云筝也被他们的喜悦感染,笑盈盈的让他们起来,拨出点儿银子,用来添一批丫鬟婆子打理宅院,再添一辆寻常的马车、一名车夫,特地交待一句“有了什么紧急之事,你们直接跟车过来接我到北大街。”

    两人诺诺称是。顾平又道“昨日小的两个在街上遇到了老爷,老爷询问了几句,听说夫人将我们安置在了汇春路,便将精心挑选出的几名小厮送到宅子里,还请夫人示下。”

    “那正好啊。你们今日就搬到北大街的宅子里去住下,打起精神来,管好我多出来的这些田产,把我交给你们的事情办好。”顾云筝笑着端了茶,“快回去吧。”

    两人称是而去,脚步分外轻快。

    顾云筝吁出一口气。到今日,这日子才算是有模有样了。

    太夫人应该是行事慎重缜密之人,林雅柔的事定会让她猜忌一段时日,谋划一段时日,不会轻举妄动。

    总而言之,府里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多少事都是一样,万般防备、设想都没用,最关键的还是事到临头如何应对。太夫人那边,能得到些风声是最好,得不到也不需寝食难安。再不济,她身边还有霍天北呢。

    他跟她一样,身边人自己怎么发落都不为过,但不可能允许别人责难。那可是很没面子的事,她都受不了,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了。

    回到正屋,顾云筝坐在桌案前,想着那间酒楼要怎么布置。想像以前那样,画出个格局来,却难以做到。

    每每着手这种事情,她都会想到萧让,想到那个多年来与她亲如兄妹的男子。

    当初萧让借着工部这渠道,涉足营造、盐运、海运,顺带着做些放债的事。她知情后参与其中,除了能谋取暴利的生意,最喜欢的是将自己想象中的各式宅院、居室借助工匠之手变成真实的存在。

    例如艳雪居,例如方元碌的别院,除了这两处处,还有一些宅子,是出自她与萧让之手,也都藏着她或多或少的钱财。她一向都觉得,自己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别人家中最安全。

    萧让为了满足她这点嗜好,找来诸多能工巧匠,生怕不能将她的想法实现,而每次完工之后,工匠们的巧手做出的景致、陈设都能超出她预料。

    没有谁能像萧让那样纵容、宠溺着她,他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着、骄纵着。

    可如今他在何处

    过得好不好

    何时能重现于人世

    对萧让的牵挂每日都萦绕在心头,可对于云凝、云笛,她也时常想起,心绪却淡漠许多。

    没办法的事。

    云凝就不需说了,本就不是一路人,一度最热衷的事情是跟她找茬给她添堵,没有撕破脸成陌路已是难得。而到如今,云凝在她眼中,是个一度与蒲家人频繁走动的人,能做到不迁怒已是不易。

    云笛呢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小时候特别在乎他,不许人欺负他。五哥、六哥、萧让则最爱欺负、捉弄云笛。她为此经常与那三个人起冲突,屡屡打成一团。

    云笛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她为他与人争执的时候,他扯着她衣袖躲在她身后;她为他与人打架的时候,他缩着脖子躲在丫鬟婆子身后。

    她每次与人冲突之后,都会被云太夫人惩罚一番。右手险些废掉,也是因云笛而起。在那种时候,几个哥哥和萧让都哭着喊着为她求情,陪着她受过,云笛却是一言不发,像个看热闹的。

    她那时候小,心也没多大。慢慢觉得自己的弟弟是真没良心,也就不再处处护着他,专心与萧让、哥哥们习文练武。

    到了母亲卧病在床的时候,她主持中馈,云太夫人处处插手云笛的事。云笛被人养歪了还不自觉,对云太夫人言听计从,她看着更气,却也从心底放弃了这个弟弟,想着怎么样他也是世子,总会有明白事理的一天,再说还有父亲、三叔呢,他们得了闲不时敲打敲打就行了。

    怎奈宦海中的起伏太大,惊涛骇浪袭来之前,歪掉的世子由最烦他的萧让带走了。

    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不知再相见的时候,云笛是个什么样子。

    顾云筝放下笔,拿起绣活来做。

    “夫人”堇竹喜滋滋地跑进来。

    顾云筝循声望过去,逸出了喜悦的笑容,“你这丫头,怎么突然间就回来了”

    堇竹上前行礼,“奴婢这不是想夫人了么。”又笑,“表小姐也过来了。”

    “是么快请进来,你回房去歇息,明日随着我出门带五少爷上街玩儿去。”

    堇竹喜不自胜,“嗯多谢夫人”

    顾云筝吩咐丫鬟准备茶点。

    章嫣款款走进门来,两人见礼之后,顾云筝请她到东次间落座。

    落座后,章嫣笑道“今日才抽得出时间来登门道谢。”

    顾云筝谦辞道“我也没做什么,千万别与我客气。”又问,“这几日还顺利么”

    章嫣笑容中就有了几分苦涩,“自然是不顺利,幸亏有堇竹姑娘在一旁帮衬,告诉我诸多表嫂平日持家的诀窍,我才不至于阵脚大乱,没有惊动娘亲。”

    “诀窍”顾云筝自己都不知道。

    “嗯”章嫣坦率地道,“例如赏罚分明,例如看账册就能知道人情来往的旧例。堇竹姑娘是个聪明的,还让我举一反三。”

    顾云筝笑道“这话怎么说”

    章嫣神色舒缓许多,“她说表嫂是自幼习武之人,平日却惯于和颜悦色。而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院子里也无习武之人,大可偶尔发作一番,压一压那些不成体统的人。”

    顾云筝这才明白过来,展颜轻笑。这就如她曾对霍天北提过的,柔弱之人喊打喊杀就是立威。堇竹能想到这一点,也的确是个聪慧的。

    两人正说着话,霍天北回来了。

    章嫣连忙起身见礼。

    顾云筝在人前也要做出恭顺的样子,曲膝行礼。

    霍天北身上有着淡淡的酒味,手里拿着一本风俗通,他先问章嫣“得空了”

    章嫣点头,“嗯,专程来向表嫂道谢的。”

    “你是得谢她。”霍天北笑道,“她张罗着跟你一起开间铺子,一两天我去与国公爷说说这件事,让他给你一笔银两。”

    章嫣闻言看向顾云筝,眼神自惊讶转为感激。

    霍天北将手里的书递给顾云筝,“岳父给你的。我带熠航去钓鱼。”

    钓鱼顾云筝心里失笑,面上则恭敬称是。接过书随意翻了翻,才知道里面夹着不少银票。她心头一跳,利用转身落座的时候,飞快翻了一遍,数目总额大概有一万两。这是顾丰给她的傍身钱财,并未记在添的嫁妆里面,不难想见,是他私有的钱财。

    心里酸酸的,有点儿愧疚。

    她出于种种原因,甚至总是避免与他相见,他这做父亲的这一段时间都在尽力照顾着她。

    敛起心绪,她让春桃把书放到里间去,与章嫣细说了开铺子的事,将功劳都推到了霍天北身上也是怕章嫣起疑,在章嫣那一面,今日不过才第二次相见,她真没必要那么好心。

    章嫣感动于夫妻两个方方面面都在为她打算,闻言眼眶微红,“表哥、表嫂不怕我笨拙,我也不会拂了你们的好意,日后还请表嫂多加提点。”

    顾云筝笑容明快,“那我日后可就要不时上门打扰你了。”

    “那自然最好不过。”章嫣抿唇微笑,“娘亲也想与表嫂不时见见呢。”

    顾云筝颔首,又道“我眼下也不知道开什么铺子好,你这几日就好好儿想想。”这件事上,她想以章嫣的兴趣为主。

    章嫣直笑,“我只怕想出来的点子都不是赚钱的行当。”

    “没事,只要有先例,就有利可图。若是无先例,恐怕会更赚钱。”

    又说了一阵子话,章嫣就起身道辞,“家里的情形表嫂也知道,我这一出来,不定又要生什么事。”

    顾云筝明白,也就没有留她,约定了过几日再聚。

    晚间,歇下之后,霍天北说起顾丰给她银票的事“我说不会短了你的花销,岳父却说我给你的是一回事,他给你的又是一回事。他怕你不肯要,这才托我转交。你也说过,这种事是父母一番好意,我就替你收下了。也没事,我给他调换个油水多一些的官职就行了。”

    “嗯,可以的话,你问问爹爹是什么意思,能够皆大欢喜最好不过。”顾云筝很有些感触,却不能化为言语倾诉。透过顾丰的事,让她对他无形中亲近几分,也愈发想念父亲,想得心作痛。

    “难过了”霍天北感受到她的情绪低落,安抚道,“你舍不得父母的话,外放的事就缓一缓岳父加派了人手,岳母留在家中打理诸事,太夫人轻易不能打扰他们。”

    顾云筝沉默片刻,“算了。他们想必早已起了离开的心思,否则爹爹怎么会不想升官,以往应该是记挂着我,现在才放心了。就让他们走吧。走了也好,免得娘每日提心吊胆。”内宅中的寻常妇人,庙堂之事太遥远,看不清利弊,最害怕的是近在眼前的威胁。

    “你想得通就行。”霍天北吻了吻她面颊,“日后就剩你自己了,怕不怕我欺负你”

    顾云筝想也没想就道“被你欺负的时候还少么”最起码,很多事会被他气得不轻。

    霍天北怎么会承认,“那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自己想去。”顾云筝才不会直言道出自己对他的不满,那多没意思,好像委婉地求着他改变似的。

    霍天北却没个正形,辗转吻住她,语声模糊,“我是不是这样欺负你了”手又落在某一处,“似乎是长大了一点。”

    顾云筝尴尬不已,不知该哭该笑,这几日fu部涨,xiong部也涨,烦人的很。她扭着身形,“不是说好了”

    “可我想你了。”女子易怀孕的日子说法不一,有一种就是小日子前后。他可不能让她养成每到这种时候就避免这回事的习惯。凡事都是一样,早作打算总要好过临时抱佛脚。

    “”

    “好么”他语声分外温柔,随即而来的亲吻亦是,能将人溺毙一般。

    顾云筝的心就这样软化下去,迟疑片刻,轻轻环绕住他。

    风里鸟语花香,暖意融融。

    顾云筝匆匆忙忙走向正厅去见管事,跟在一旁的堇竹满脸喜色。

    霍天北还留在房里洗漱。

    许是因为霍天北起身的时辰没个准,李妈妈等人遇到两人晚起时,便会自动将前来请安的安姨娘、秦姨娘、熠航拦下,不惊动他们。

    于是,顾云筝险些就睡到日上三竿。她能怪谁有那个人在家的时候,谁都怕他,她就要被人们放到第二位。这很正常,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睡迟了责难谁。

    到了正厅前,顾云筝听闻大夫人寒意入骨的语声

    “顾云筝你给我站住”

    又要发什么疯顾云筝扯扯嘴角,从容转身。

    大夫人月白色的身影匆匆到了近前,她看着顾云筝,冷笑连连,“你可真行啊,你心肠怎么那么歹毒”

    顾云筝语声比平日显得冷漠几分“你有话直说,我还有事,没闲情听你数落。”

    “是不是你吹枕边风,让侯爷对林家下手的”大夫人的语声猛地拔高,“我父亲、大哥连夜被下了大狱我们林家遭难,于你又有何好处”

    顾云筝神色无害,凝视大夫人片刻,“要不是念你是孀居之人,我少不得命人掌嘴,教教你怎么说话。”

    堇竹上前去,“夫人去办正事吧,闲杂人等交给奴婢就是。”说着话飞快出手,钳制住大夫人。

    顾云筝转身之际,冷冷瞥了大夫人一眼。她眼神很少流露出真实情绪,而反面情绪一旦流露,便特别伤人。一如此刻,看着大夫人的冷漠目光充斥着蔑视、不屑。

    让人没来由地自惭形秽。

    大夫人恼怒至极,偏生不能挣脱,斥责堇竹“反了你这小蹄子了”

    “堇竹,”顾云筝脚步一顿,“她想去见侯爷就让她去见,她一味对你胡言乱语,你也不必客气。想打就打,我担着。”

    堇竹笑着称是,转头对上大夫人,撇一撇嘴,笑容中多了几分冷屑,“大夫人,你也不想被奴婢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教训一通吧”

    跟随大夫人前来的丫鬟婆子要上前阻拦,春桃却早已对院中的人打了手势,将那些人拦在中途。

    堇竹看在已故大爷的情面上,也不想让大夫人再也没有见人的余地,给了台阶“我送您去见侯爷。”

    一句话提醒了大夫人。

    正屋的霍天北刚刚穿戴整齐,出门之际,遇到了被堇竹“搀扶”过来的大夫人,微微扬眉,停下脚步。

    大夫人见到他,愤懑、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儿,出声时语带哽咽“四弟,你与我说说,我父亲、大哥下了大狱,是不是你与人打了招呼你、你这是为什么雅柔的事我知道你不同意,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要是知道有这一天,还怎么敢提那件事再者说了,雅柔的事不是已经作罢了么你为何还要下此狠手”

    她语声刚落,堇竹就上前行礼,绘声绘色地与霍天北说了刚才的事,毫无诚意地道“夫人自然说的是气话,可奴婢实在是为夫人意难平,对大夫人多有冒犯,还请侯爷责罚。”

    霍天北凝了大夫人一眼,“我是在帮你父兄,你就别管这些了,日后也不要为了这种事迁怒云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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