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芳菲(1)

小说:锦绣芳华 作者:九月轻歌
    顾云筝目光凛冽地凝视着太夫人, “以往我们由着你嚣张跋扈,你便也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如今你不能再让我言听计从了,便要下狠手将我杀之而后快。你就不怕遭报应你就不怕你的儿孙因为你的罪孽遭报应”

    “住嘴”秦夫人起身怒斥,“你怎能这样与你婆婆说话单这一条你就是大不孝, 就该让侯爷休了你”

    顾云筝挑眉, 不屑的扯扯嘴角,“一个狼心狗肺的贱妾, 我凭什么要对她尽孝道”又眯了眸子,冷冷质问秦夫人, “觉得我的话不中听这贱妾决意将我点天灯的时候说的话就中听那时候你不是高高兴兴看戏么蛇鼠一窝是么哦, 我怎么忘了,我房里的那个秦氏是你的女儿呢, 你把她送到侯府是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也和林家一样卖女求荣哦对了,我们这霍太夫人当年也是你们送到霍府的,你们秦家早已做惯做熟了卖女求荣的事。你以后少来霍府, 别脏了这一亩三分地”

    “混账混账”秦夫人这一辈子也没被人这样奚落过, 气得手脚冰凉,身形摇摇欲坠。她之前眼中的顾云筝是大方有礼,是那种到何时也不会说出格的话的性情,此刻呢完全是满口毒牙,说的话句句如淬毒的利剑一般,径直往人心口扎。

    顾云筝见秦夫人与太夫人都被气得眼看就要晕过去,心情大好,漾出开心的笑, 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继续添柴加火“新帐旧账我都记着呢,秦姨娘指使人下毒害我的账更要算,到时你和秦阁老也别想撇清干系,说你们教女无方、治家不严不为过吧再有,你今日巴巴的跑过来凑热闹,再给你加一条搬弄口舌如何想做帮凶除掉我,你自己被不被休还难说呢。”

    秦夫人愣愣地看了顾云筝一会儿,双眼一翻,身形一软,倒了下去。

    尧太夫人奔过去,嘴里高呼着“快去请太医”

    终于把场面弄得一团糟了,顾云筝透了一口气,不这样闹一场,她还真不好脱身。落得个泼辣的名声无妨,总比坐实借尸还魂要强百倍。关乎生死的事,她输不起。别说现在不过是言辞恶毒,就是让她学泼妇她也不会有片刻犹豫。

    顾云筝吩咐堇竹“去唤人请太医。”随即眼神狡黠地看着太夫人,“你居然没事,被人骂成这样都没事,这脸皮”撇撇嘴,往外走去。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等太夫人回过神来,继续追究字体不同的事就麻烦了。

    她一面走一面招呼三夫人“三嫂,你快些回房,别留在这种地方。”

    三夫人现在的感觉是大开眼界,其实谁都一样,不会想到顾云筝会噼里啪啦地说一堆恶毒的话,甚至于让人一时间忘记借尸还魂那一码事了。她应着声,站起身来,快步跟上顾云筝。

    顾云筝的脚步停了下来。

    霍天赐回来了。他大步走进门来,站在门口,急切地望向太夫人,“娘您这是怎么了”

    “天赐”太夫人木然起身,走了两步,忽然慢慢地倒了下去。

    杨妈妈焦虑地喊着“太夫人”,还不忘提醒霍天赐,“四夫人,是四夫人”

    太夫人一定是在装蒜顾云筝真想过去给她一脚,看她会不会立刻跳起来。

    霍天赐惊怒之下反而空前的冷静,瞥过另一旁也不省人事的秦夫人,沉了声问“有没有去请太医”

    “去请了。”杨妈妈招呼几名丫鬟帮忙,把太夫人、秦夫人搀扶进了内室,又让人将钱妈妈带下去,又扬声提醒霍天赐,“二爷,您留四夫人一会儿,太夫人要说的事还没个结果呢。”

    杨妈妈那份清醒,让顾云筝又是意外又是痛恨。不愧是跟随太夫人多年的人,关键时候真能帮上太夫人的忙。她不想连累无辜,对霍天赐笑微微地道“我会留下,你让三嫂回房去。”

    霍天赐倨傲地看着妯娌两个,冷哼一声“你们如今一个鼻孔出气,我娘定是被你们一唱一和气得病倒了。我娘痊愈之前,你们都得给我留在这儿侍疾”

    “混账”之前说过一大堆不好听的话,顾云筝居然迅速养成了这习惯,这两个字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霍天赐显然是没料到,愣了愣才斥道“大胆你这刁妇”

    顾云筝心里飞逝过一个念头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变成一个泼妇了,那可不行。

    “二哥。”三夫人站到了顾云筝身侧,作势把她往身后推。

    这是保护的姿态。顾云筝讶然,她是习武之人,三夫人忘了不成

    三夫人已继续道“二哥,今日是太夫人刁难四弟妹在先,是太夫人要置四弟妹于死地。你不要不辨是非。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些年了,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何一再伤害四弟、一再伤害四弟身边的人。”她语声清脆婉转、透着不曾有过的坚定,“因为你们,三爷左右为难,我诸多不如意也是因你们而起。适可而止吧,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逼我跟四弟说出那些事。”

    她语声一落,霍天赐已经黑了脸,握成拳的手扬起来。

    顾云筝手势快速而轻柔地把三夫人身形带到一旁,让霍天赐的一耳光落了空。

    “居然打女人嗯”顾云筝双眼冒火,话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好好儿的一个姓氏,被你这败类糟蹋了。你敢动三嫂一下,我就要了你的命”

    惊愕过度的二夫人此刻清醒过来,她快步走过来,直直看着霍天赐,“二爷,你别跟着蹚浑水快让三弟妹和四弟妹离开”

    “滚开”霍天赐一把推开了二夫人。

    二夫人险些摔倒,站稳时已然落泪,“你真是疯了,动不动就打女人,我真是瞎了眼才嫁了你”

    堇竹匆匆返回来,在门外就出了大概,悄无声息地走进门内,径自看向顾云筝。

    顾云筝顾及着身边的三夫人,怕她受到惊吓动了胎气,甚至都不敢放开三夫人。此时见到堇竹,心中一喜。

    主仆两个迅速交换眼神。

    霍天赐一再听到打女人的字眼,也自觉脸上无光,便转身扬声唤贴身小厮“戴安”就在他转身之际,堇竹已抬腿发力,狠狠踢中他腹部。

    他闷哼一声,不自觉地弯了弯腰,直起身形要反击的时候,后颈中了一记手刀,锐痛之下,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别怕。”顾云筝安抚着三夫人,“只是打昏过去了。”

    “我没事。”三夫人用羡慕、钦佩的目光看着顾云筝和堇竹,如果她也能像她们一样,能够保护自己,该多好。

    顾云筝携着三夫人往外走,建议道“你跟我回正房吧,不然我不放心。”

    “嗯,我听你的。”

    堇竹陪着两位夫人到了正房院中,对顾云筝道“夫人,我去东院知会贺冲。侯爷吩咐过了,贺冲的人随叫随到。”

    霍天赐醒来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顾云筝点头说好,携着三夫人进门之后,才松开了手,“怎样”

    “没事。”三夫人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要紧张。真没事,如今胎位已稳,没那么娇气了。”

    “那就好。”顾云筝长舒了一口气,三夫人要是因为帮自己反被连累,不知要有多内疚。

    李妈妈便是不清楚事情经过,也能猜出个梗概,对三夫人便多了一份恭敬,笑着上前,道“厅堂和东面屋子都放了冰,三夫人若是怕凉气,就去西次间歇息一会儿。”

    三夫人房里还没用冰,这时期也不敢贪凉,闻言笑着点头,又对顾云筝道“你想来还有不少事要安排,我去西次间歇歇,你不必管我。只是,命人将玉姐儿唤来吧,我有些不放心她。”

    顾云筝点头应下。除了要确保熠航、三夫人母女无恙,她没什么好安排的,只是需要时间,想一想怎么解释字体不同的事。情急之下,没办法现编出能够自圆其说的谎言,事过后再想,倒不是太难应对。

    春桃紧张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云筝就大略地与她说了。

    春天从来是无条件地选择信任顾云筝,闻言气得不行,嘀咕道“我服侍您这些年,也没见您写过字,这样算来,那些字就是您小时候写的了,隔了这么多年,字迹怎么可能一样一定是太夫人栽赃的她怎么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顾云筝听了,愈发心安,为着末一句直笑。让春桃说出这种话可是不易。

    堇竹回来的时候,贺冲带着二十名护卫过来了。

    料定霍天赐清醒过来就会带人到正房闹事,顾云筝命丫鬟在廊下设了桌椅,与两个人说话。

    堇竹问道“夫人,太夫人胡说八道了半晌,意在诋毁您的名声,那么要不要把秦夫人、尧太夫人扣下来”她担心两个人回府之后胡说八道。

    顾云筝与贺冲异口同声“不必。”随即不由相视一笑。

    贺冲瞥过堇竹,道“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不需在意流言。”

    顾云筝心里想的是把人扣下来未免让人以为是心虚之举。

    堇竹思忖片刻,“也是。只是”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很麻烦,不知会闹到怎样的地步。顾云筝明白堇竹的心思,却已不再担心。太过诡异的事,让人听了就心生恐惧,可若真要证实,也犹如登天。

    在她性情忽然改变的时候,人们都能下意识地帮她找出各种理由,一来是忽然间因为遇到什么事而性情大变的人不少见,二来很多女子都是一样,在婆家与在娘家判若两人。性情高傲的,到了婆家说不定就会卑躬屈膝;性情恭顺的,到了婆家兴许就会变得泼辣难缠。原因或是高嫁或是下嫁,或是和夫君宛若上辈子的仇家,一见就生厌。而她中毒在先,被人算计后洗心革面完全说得通。

    至于字迹,难为太夫人能找到证据并从这方面下手,可因着春桃的话,她完全能够不认账。便是顾丰、顾太太如今见了,以他们对她的疏忽,也不见得能够确定几本书上的字出自她手。说到底,府里可就有一个能写出不同字体的人呢,太夫人不论是验证猜测还是要强行栽赃都行不通。

    只是,之前完全没考虑到这一点会成为可乘之机,到底让她很自责。甚至于,有些沮丧。她这一场新生涯,除了一份刻骨铭心的回忆,什么便利都不能给她,每一步都是阻力重重,从而顾此失彼。导致忽略细节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以往总怀疑不知哪日就会被霍天北放弃总感觉自己会随时离开,不介意偶尔率性而为,又怎么能够做到滴水不漏。

    为何没料到别人一出手就能置你于死地顾云筝这样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因为云太夫人的缘故,她之前完全没料到今日这种可能。

    这次是个深宅妇人出手,就险些难以全身而退,下次换个比太夫人狠辣数倍的人呢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处。

    有喧哗声传来,霍天赐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贺冲对顾云筝揖了揖,转去正房第一进的院门。

    霍天赐知道,贺冲是霍天北手里死士的头领,手里的人随便挑出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人物。他压着火气,警告贺冲“你最好让我将人带去太夫人房里询问,若是强行阻拦,我也不会硬闯,至多是报官,让官兵把她们带去衙门。”

    贺冲不说话。他对人的喜恶,从说话字数的多少就能看出。越是他不喜的人,言语越是吝啬。

    霍天赐咬了咬牙,“戴安去报官”

    “是”戴安高声称是,刚走开便又折回来,语声微微颤抖着,“二爷,侯爷”

    霍天赐猛然转身。

    霍天北和徐默走在甬路上。一边走,徐默一面低声说话,霍天北沉默着聆听。

    霍天北如平时一样,回到府中的时候,步调透着一点儿懒散。到了院门口,他像是才发现那么多人站在外面,目光清冷地瞥过,径自进门。

    “你给我站住”霍天赐冷喝着要追上去。

    贺冲与徐默拦在霍天赐面前。

    霍天北头也没回,语声倒很是温和“让他们进来。”

    贺冲与徐默这才让开了路。

    霍天赐与手下一窝蜂涌进正房,跟着霍天北过穿堂走游廊,到了第三进居住的正院。一面走,霍天赐一面说了太夫人、秦夫人被顾云筝气得晕厥过去的事,气恨难消地叫嚣着“你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赶紧把你这夫人休了”

    霍天北笑起来,“让我休妻”

    霍天赐瞪着他“不然怎样”

    “没睡醒呢吧”

    “你要么休妻,把她逐出霍府,要么就让我把人带走询问。都不答应的话,老四,你客人别怪我不客气。”霍天赐死死地盯着霍天北,“你不怕丢脸,就等着官差来抓走你的夫人。”

    霍天北笑意更浓。

    顾云筝见兄弟两个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来,连忙站起身。

    霍天北径自走到她面前,笑着看她一眼,闲闲落座,抖开折扇,唤贺冲道了面前“把顺天府尹、兵马司五个指挥请过来,说我有事与他们几个商议。调些人过来,不允人出门,尤其秦夫人、尧太夫人。方才我已命人去知会秦阁老、宁国公了,晚点儿他们过来领人。”

    在他说话的时候,顾云筝察觉到他身上有着浓烈的酒气,面色比平日显得苍白一些,语声也比平日还要温和,简直可以称为温柔。跟什么人喝了这么多酒这样子是不是喝多了真是乱到一起去了,她哭笑不得。

    霍天赐细品了品那几句话,又细看了看霍天北的神色,为之恼怒不安起来,“你要做什么该是你主持公道的时候,你却为她撑腰”

    “内宅的是非,我没闲心理会。”霍天北不疾不徐地摇着折扇,“我只知道,我的人,谁也动不得。”

    霍天赐怀疑霍天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定是借尸还魂你要留着这妖孽在霍府”

    “你说什么”霍天北慢条斯理地问着,微眯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霍天赐。

    院中忽然陷入沉寂,气氛变得压抑。

    顾云筝侧目打量着此刻的霍天北。

    他坐姿显得很慵懒,唇畔还挂着醉人的笑容,但整个人倏然间透出肃杀气息。

    怎么会有他这种人的在这种时候居然笑得那么好看,却又那样慑人。顾云筝有些看呆了。

    霍天赐却看得心底生寒,恐惧随着血液流转到全身。这样的霍天北,他很熟悉。霍天北动了杀心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顾云筝是借尸还魂的妖孽,霍天北又何曾与常人一样过。面临险境、满目杀气的时候,霍天北便是这个样子,意态懒散,好像活够了似的,笑容愉悦,仿佛死亡是件很好的事情不论是谁死,都很好,很让他愉快。

    霍天赐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害怕,却不能示弱。那问题他可以回答,却不能回答。

    活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死在霍天北手里的。可如果他敢继续说顾云筝是妖孽,霍天北会让他血溅当场,直觉让他可以确定这一点。

    一直以来,他有恃无恐的,是霍天北如今是朝中重臣,总要顾及名声,不会绝情行事。可今日又怎么回事霍天北不是急躁更不是暴躁的性情,谁惹到他了一早去了左军都督府,听说午间去了别院设宴与人叙旧。叙旧怎么会让他满腹火气点火就着的

    霍天赐知道自己此时想这些很荒谬,但他又能想什么呢

    立在霍天赐身边的戴安此时腿肚子直转筋,怕得要死。因为怕死又生出勇气。他强行扯住霍天赐的手臂,把人拉到别处窃窃私语。

    霍天北没追问,也无刁难霍天赐的意思。敛目看到手边的茶,收起折扇,端起茶盅。茶泡的时间有点儿久了,白兰一样的香气更加浓郁。

    她并无特别钟爱的茶,只是喜欢茶沏得浓一些,介于浓茶与清茶之间的味道。手里这一盏,她已喝了小半杯。

    把两个人气昏过去了,她还有闲情喝茶。他笑了笑,喝了两口茶,示意堇竹续一杯。随即,他给了霍天赐一个台阶“去花厅等着。”

    霍天赐也正需要时间好生思量对策,自然顺势应下。

    东院一名小厮跑进来,颤巍巍地通禀“侯爷,一位蒋公子来找您,说要和您继续喝酒。”

    霍天北抬眼看着顾云筝,“蒋晨东来京城了,你见见”

    他同窗中排行第一的蒋晨东,来找他继续喝酒。他现在这看不出清醒还是醉的样子,是因蒋晨东而起么顾云筝微笑,“全听侯爷安排。”

    霍天北这才吩咐小厮“把人请过来。”说完揉了揉眉心,轻缓地舒出一口气。

    顾云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老友相聚,不是该满心愉悦么但是,她就是觉得他满腹火气隐忍不发。可他没道理不高兴的,一定是感觉出了错。

    眼前这一堆事还需要处理,对于霍天北来说倒也容易,他对徐默道“几位大人过来,一是帮我处理家事,二是做个见证,日后二爷命人报官的话,他们也能心里有数。后花园那两个女子的口供备好,若是需要,不妨带到几位大人面前。顾家那个仆妇,若还助纣为虐,便请顺天府尹将人带到衙门拷问。”

    不是要算账么那就从头算,一桩一桩慢慢来。

    后花园那两个人的名字他忘了,兴许是从没记住过,兴许是烈酒喝太多了,倒是没忘记那两个人与秦姨娘有关,又补充道“秦阁老来接秦夫人的时候,把秦姨娘也带上。替我写一份弃书,盖上印章。”

    又除掉了一个碍眼的妾室,徐默想着,笑嘻嘻称是,兔子一样飞跑出去做事了。

    顾云筝忍俊不禁。

    贺冲、徐默是霍天北最得力的人,与他熟不熟的人心里都清楚,几品大员见到那两个人都是恭敬有加。偏生贺冲是冷面孔,见了谁都是惜字如金。徐默则是对谁都一脸笑,偶尔很是孩子气,让人疑心他哪日从小厮做到管家也是这模样。

    蒋晨东到了近前的时候,霍天北站起身来,为顾云筝引见,看着蒋晨东的时候,气息却透着一股子疏离冷漠。

    顾云筝这才发觉,先前的感觉没错,霍天北就是没好气,且是看到蒋晨东就没好气。她打量蒋晨东的时候,心里无端有了一点戒备。

    蒋晨东亦是丰神俊朗的男子,只是与霍天北、郁江南、沈燕西不同,他眉宇、意态透着倨傲,但是,是与霍天赐不同的倨傲。也许这人就是有本钱倨傲、自心底睥睨一切的人,是顾云筝不能反感的一类人的性情。

    蒋晨东拱手还礼之后,也大大方方地打量了顾云筝两眼,勾唇一笑,又对霍天北挑眉一笑。

    郁江南说天北的夫人品行端方,容貌出众,着实是贤内助;沈燕西说天北那夫人可不简单,看着似兰,实则是,甚至于是罂粟。

    前者与霍天北是情深义重的兄弟,溢美之词不可信;后者虽然与他亲厚,但是偶尔言辞夸大,也不可信。但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说辞,让他对霍天北的发妻生出了好奇,要亲眼见见便是如今关系疏离,以往也是有过亲如手足的岁月,见一见也不失礼。与霍天北提起时,打趣了几句。此时见到了人,倒真拿捏不准了,看不出这女子的性情。

    霍天北真不想让顾云筝见蒋晨东。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让妻子见这个人。此刻蒋晨东追到霍府,目的当然是要见见顾云筝,他就愈发地没好气。

    “你忙你的,我去小书房。”霍天北对顾云筝交待一句,请蒋晨东去了小书房,却是落座后就逐客,“我还有事。”一堆事等着解决,他总要露个脸。

    蒋晨东不以为忤,笑了笑,“起先听到的传言不少,不知哪一种是真,见到之后,最起码可以确定,不是传闻中最差的那种情形。”最差的情形,自然是还有人在说定远侯夫人是个武痴,不问世事,“这样就好,我要请你们夫妻两个帮我个忙。”

    霍天北想到了陆先生这几年来一再警告他做人不可太绝情,想到了春日陆先生给他的那把扇子,怀疑陆先生几年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他在某些时候帮衬蒋晨东。这样想着的时候,蒋晨东已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陆先生给你的。”

    霍天北接过书信,看到上面写着“定远侯亲启”,他笑起来。不论心里是任何情绪,他展现给人看的,都只有笑容。

    多年前有人告诉过他,这世间最难的两件事,是笑和活着,而越是艰难,便越要笑给人看,活给人看。用了一些年头才明白,这话是至理名言。

    陆先生写给他的信,从来是有专人送到他手里。早些年信封上的字是“天北亲启”。是从何时变成“定远侯亲启”的有一年还是两年了他没留意这些。

    他一直都知道,蒋晨东是陆先生认可信任的、不论怎样都愿意给予理解的得意门生。他不行。他曾经也是陆先生如获至宝的学生,但在一些事情发生之后,陆先生能给予他的便只有不满,不愿意给予理解、体谅,更不愿意听他解释。

    他不是有耐心的人,不听正好,他也懒得解释。便是如此,陆先生对他愈发不满,很担心被他连累、英名俱毁。

    也是,他已经连累陆先生了。没有他这样一个学生,蒋晨东、沈燕西、郁江南是他学生的事情早已为世人所知,早已高官得做没人这么说过,可他知道,除了江南,他们都是这么想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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