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芳菲(7)

小说:锦绣芳华 作者:九月轻歌
    顾云筝自然认同这些话。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从来遭人鄙弃, 可偶尔也是最有效的。

    事过之后反思,顾云筝想过,上次的事,也许只是太夫人再一次对霍天北的试探, 结果越坏, 处境越是凶险。二夫人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太夫人又怎么会视若无睹。上次太夫人失了手, 却也能够逼迫自己下决心,用她的方式做最后一击。赢了的话, 霍天北就被毁掉了, 她再不需提心吊胆;输了的话,就解脱了, 用另一种方式结束提心吊胆的时日。

    顾云筝问大夫人“你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大夫人道“我反反复复想了多少日子,想着太夫人能用的手段已太少。官场上的事,她若是能理得清, 二爷早就得到秦阁老鼎力扶持了, 也不会让侯爷处处压制侯爷。内宅的事,她从你这儿下手,也行不通了。既是如此,她要做文章的话,怕是只剩了”她语声压得极低,“巫蛊。”

    顾云筝一阵心惊肉跳。这种事,只要沾上,不是让别人身死, 就是让自己丧命。太夫人这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性情中有疯狂的一面末了,她凝视着大夫人,“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大夫人落寞地笑了笑,“我娘家那种情形,你也看到了,没一个能帮我的。在府中,侯爷也只有今年留在家中的日子算得长久。我长期孤立无援,能琢磨的也只有太夫人的所有行径。从见她第一面,到如今的种种,在脑子里过了多少遍,想的次数太多了,就发现了一些反常之处。”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太夫人不信佛不信道,却常与一些师太、道婆、相士走动。”

    相士这两个字让顾云筝眼角一跳。

    大夫人发现了她这细微的变化,了然一笑,“侯爷儿时的经历,你必然已清楚了。使得先太夫人缠绵病榻、侯爷流离在外的原因,就是因一名相士开始的。而我与先太夫人都知道,太夫人与那名相士是相熟之人。那名相士更曾与老太爷说过,她是旺夫旺门庭之人。侯爷想查清当年一些事,就要找到那名相士,可惜事过多年,那相士也早已杳无音讯,要找到很难。”

    霍府的事,外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偏偏找不到证据。事发之时,应该就是相关之人销声匿迹之时,若非如此,大夫人、霍天北也不会到如今还要忍受太夫人等人的存在了。

    “信佛的人一般就不会与道士、道婆、相士来往,可太夫人却不同,在西域的时候常与道婆来往,到了京城,则一直与净一师太交好。”

    顾云筝问道“净一师太,是不是就是先前去过别院的那一个”

    “就是她。”大夫人笑了笑,“我对太夫人那边的动静都很留意,派人去看过的。太夫人不会按照净一师太的指点每日焚香祷告,你可不要想着等她开始斋戒的时候才是要下手的时候。她才不会遵守那些规矩,去寺里只是做做样子,去之前、回来后照样大鱼大肉的享用。我从太夫人房里能打听的只有这些小事,只能让丫鬟从净一师太那里设法打探。是从半个多月前开始,净一师太收了太夫人一笔银两,数目可观,随后去拜访过一些擅长歪门邪道的道士、道婆。”

    顾云筝点一点头,“多谢大嫂,我明白了。等侯爷回来,我就如实转告。”

    大夫人要的就是顾云筝这一句话。事关重大,顾云筝就是能应付,还是让霍天北帮衬一二更稳妥。话说完了,她起身道辞“那我就不耽搁你了。”走到门口时,又笑问顾云筝,“先前听说你罚秦姨娘抄写的是法华经,而不是女戒、女则,这是为何”

    女戒、女则是写给女子看的,可是顾云筝并不能完全认同,甚至有大半内容都嗤之以鼻,罚人抄写东西自然就想不到那两样。可这话是不能对外人说的,她就笑道“我是想着,女则、女戒之类的,秦姨娘肯定是倒背如流,抄写多少遍也无用,还不如抄写经文,起码能够平心静气。”

    大夫人忍俊不禁,“倒也是这个理。”

    送走大夫人,顾云筝让夜蓝搬来了诸多黑白的衣料,精心挑选了一些,准备着得空就给霍天北裁衣缝制几套寝衣、中衣。裁衣是首次做,但是有李妈妈帮着;缝制衣服的话,她虽然慢吞吞,可是针脚均匀平整,耐心些,总能做成的吧她不是很有信心。

    一面做着这些事,她一面反复思考大夫人的话。是极有可能的猜测,着实不容大意。

    申时,贺冲过来见她,说的是杨妈妈的家人已全部带到了霍府,安置在了东跨院。

    顾云筝叮嘱道“让杨妈妈见她家人的时候,不妨用些手段。再有,好好儿查查净一师太这个人,能找人暗中监视她就更好了这些,能麻烦你做么”

    贺冲正色道“夫人放心。”这些可比看着人算账的事好多了,他巴不得着手查办的日子长远些。侯爷也早就跟他发话了大事小情的,夫人吩咐你就去办,她就是胡闹你也要帮着。他还记得听这话的时候,自己啼笑皆非。

    这倒让顾云筝有些意外。贺冲不同于别人,是霍天北手里的死士统领,很多时候更是霍天北最得力的幕僚,她轻易真不敢托大使唤他办耗时耗力的事。刚才还在想,要是他不愿意应下,就跟他说说大夫人的意思。可这样自然是最好,省了很多话。

    晚间,霍天北和郁江南去了外面的酒楼用饭,过了三更天才回来。

    顾云筝把大夫人的话、自己的安排都跟他说了,又提醒道“这种事不发生还好,一出事就事关人命,你可不能不当回事。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霍天北笑着爽快应下,“你就别管了,我明日吩咐下去,二夫人、锦安那边也压一压,看他们能不能说出点儿有用的话。”

    顾云筝放下心来。

    霍天北也没忽视她的功劳,揉着她的头发,笑道“看起来,你在内宅真有点儿用处。”

    顾云筝白了他一眼,“总是这样,夸人也是不伦不类的话。”

    霍天北却笑着将她身形安置在自己身上,“我等你收拾我呢,完事再夸你。”

    “你怎么还记着呢”顾云筝笑着要挣脱他臂弯,“我的话你也能信”

    “小骗子,别想赖账。”霍天北亲了她额头一下,手却呵她的痒,“我可等不及了,你快点儿。”

    顾云筝逸出一连串的笑声,和他闹成一团。

    五天后,外院的账目全部核算清楚。霍天北问了顾云筝一声,听她说了声愿意,便将外院庶务全部交给了她打理。

    顾云筝很是忙碌了一些日子。

    饶是以前随三叔、萧让用心学过打理庶务,她到这时候也是不轻松。各府的规矩、讲究不一样,纸上谈兵与真刀实枪也不一样。

    再者,外院那么多人盯着,她初接手过来,就该尽量做到一丝错处都不出。自心底而言,被女子误会、轻看倒无妨,左右是在内宅闹腾,被男子轻视却容易引起一连串的麻烦,能免则免才是。

    看过田产的账目,顾云筝着重看的是霍天赐与官宦之间来往的账目。那些官宦日后多数是不会走动了,可与各种门第来往之间的随礼情形却要弄清楚。日后这些事她不见得每一次都要亲自经手,却是要听管事报账的,一说三不知就是露怯,管家、管事不糊弄她才怪。

    丢脸是大事,绝对要杜绝。

    霍天北见她分外用心,便让徐默将东院的账目也全拿给她看。这种账目记着与他定远侯来往的官员、商贾之间的来往,她看起来更容易,日后遇到那些人,循例行事即可。

    忙碌期间,她听堇竹满脸不屑地说起一件事景宁公主哭着喊着连求了皇上好几天,皇上终于答应了她的婚事,这个月二十六,她要与蒋晨东成婚。

    日后,蒋晨东就是当朝驸马爷了。

    霍天北一个字都没跟顾云筝提过。就是那样一个性子,和她胡闹起来像个顽劣的大孩子,说话只涉及府里、章嫣、郁江南之类的事。没事的时候宁可相对无言各自看书,从不提起她生活范围之外的事。她如果偶尔问起一些事,他会选择之后回答一两句,不想答的就笑一笑或是干脆沉默。

    当真是让人气苦。

    幸好她不需问也能知晓,否则迟早被他急死气死。

    趁着外院更换人手的机会,顾云筝将顾安、顾平、燕袭安置到了府里。顾安、顾平分别在车马房、账房做三等管事,燕袭在回事处做二等管事。

    做下人的都不易,只要踏实努力的,差的只是机会。顾安、顾平就是这种人,或许处事能力还欠点儿火候,可这段日子都由汪鸣珂点拨着,适应几日,就能将所学的用到实事上了。

    燕袭就更不用担心了,最不济也是汪鸣珂的忘年交,不可能出差错,顾云筝反倒担心大材小用他觉得委屈。专门唤了他询问几句,见他是自心底高兴,这才放下心来。

    三个人起初自然会被府里的老人儿排挤,是必经的过程,所谓历练,历练的就是这些人情世故。

    顾云筝忙这些的时候,也没忘记与祁连城的约定,抽空带熠航去了醉仙楼一趟。

    贺冲那边有条不紊的照她吩咐行事。

    净一师太那边好说,为免打草惊蛇,让手下暗中打探、跟踪。反倒是杨妈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情,他耐着性子跟她磨叽了几天,来了火气。

    杨妈妈也要随时留意正房的动静,所以总有东西要回来拿,倒是好,大家见面很方便。这天,贺冲就借着她回正院拿东西的时候,命人把她请到了东跨院的后罩房。

    房里门窗大开,大热的天气却烧着炭盆,西侧靠墙的位置,有着五花大绑、塞住嘴的杨妈妈的长子。杨妈妈进到门里就变了脸色,眼角瞥见炭盆里的铁签,面色苍白如纸。

    贺冲有些烦躁地摇着折扇,对手下打个手势。手下拿起一根烧红了的铁签,手势随意地把铁签慢慢刺入了杨妈妈长子的大腿。

    随着烤肉一样滋滋的声响,受刑之处冒出一股烟。

    杨妈妈长子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即便被塞住了嘴巴,痛苦的闷哼声响依然很大,极为刺耳。

    杨妈妈心疼的落了泪,随即便是惊怒交加,“你们、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啊”

    贺冲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对身边一名手下打个手势,“跟她说说。”

    手下到了杨妈妈面前,面无表情地道“大户人家每年不知要死多少家丁仆妇,便是穆姨娘、秦姨娘,也是说灌药就灌药,说撵出去就撵出去了。你难道比她们还尊贵我们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却推三阻四,着实不知好歹。我们知晓不少刑罚,这几日手边也无消遣,便想拿你的家人挨个儿试试。刚才这种是最轻的,不过是练练手。你是说点儿我们想听的事,还是看着你儿子受尽刑罚,都随你。”

    贺冲热得够呛,摇着扇子往外走,经过杨妈妈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天黑之前给我答复。”又交代手下,“她回西院若是乱说话,扔到乱坟岗活埋。”

    顾云筝此时还不知道这些,倒是听李妈妈说了一件趣事秦阁老气急败坏地到了西院,质问太夫人为何纵容长子与凤之浣为伍,弄得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说完这些,拂袖就走。顾云筝想,她要是太夫人,就会反问凤阁老,当初为何不拦下父母把她送人做妾,如今被连累也是活该。

    可秦阁老毕竟是当朝首辅,没点儿真本事,这两年早就被柳阁老三人拉下台了。过来发通脾气,摆明了是做给霍天北看的。

    从骨子里,文官看不起武官,文官总觉得武官成名多数是机缘巧合,得荣华富贵太容易,哪像文官,埋头苦读多少年才能得到皇上青睐,熬到位极人臣时,也是半截入土的年纪了。而另一方面,文官也是畏惧武官的,担心武官一翻脸就不管不顾拔刀杀人,凡事不得不慎之又慎。

    别说秦阁老,就是顾云筝,也害怕霍天北算总账时不顾名声由着性子处置太夫人。与他再亲近,也是担心。

    归根结底,是她不够了解他,不能确定他在什么情形下会作何决定。

    他想要她心甘情愿地全身心的属于她,却不肯让她看清他。就如她享有着他的照顾,借用着他的权势,却不肯让他完全了解自己,心里藏着太多秘密。

    不能怪她还没办法把霍府完全当成自己的家,他们这样子,实在不是齐心过日子的夫妻。

    身体日日痴缠,彼此逐渐醉心于那蚀骨的歡愉,要是她没服过药,恐怕孩子都怀上了,心却还离得那么远,彼此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这叫个什么事儿她忍不住蹙眉,都够不是东西的。

    这样一想,倒也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重头写过,人物情节与以往很多不同,文案上有解释。多谢支持过此文的姐妹,若不耐烦重新看,只想看最终结局,就到结局卷再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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