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芳菲(8)

小说:锦绣芳华 作者:九月轻歌
    贺冲过来的时候, 顾云筝让他直接去小书房见霍天北说清原委。霍天北说过,不需她管太夫人那边的事了,她也就不再关注。

    涉及到多年的恩怨,她参与其中也不能改变什么, 还不如省省力气, 忙点儿对自己有益的事。

    郁江南、章嫣的婚期一如霍天北所料,定在了二十六。进到下旬, 霍天北不时去郁江南府中坐坐,顾云筝有空就去宣国公府坐坐。

    到了二十三, 景宁公主大婚。霍天北只让顾云筝准备了一份贺礼着人送到蒋晨东那里, 景宁公主那边就不用说了,他不可能去, 公主也不可能请他。

    顾云筝作为霍天北的夫人,在二十三这天一如往常,上午把内院外院的事都安排停当, 下午去了宣国公府。

    自从霍天北大刀阔斧地帮宣国公整顿内宅外院, 这出了名没规矩的府邸总算有个样子了,即便是章嫣闷在房里安心待嫁,章夫人每日卧床示下,下人们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顾云筝每次都是先在章夫人房里坐坐,才去与章嫣说话。今日到了正房,恰逢宣国公也在,正与章夫人商量章嫣的陪嫁。不,准确地说, 应该是争论,甚至是争吵。

    顾云筝一进门就察觉到了气氛冷凝,下人个个噤若寒蝉。

    章夫人与宣国公一左一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脸色都很差。

    顾云筝上前行礼。对宣国公各种是非听说不少,正式见面这还是首次。

    宣国公见了外甥媳妇,面色稍霁,清了清嗓子,语声还算温和“坐吧。天北这段日子忙什么呢”

    顾云筝恭声答道“侯爷这几日得空就去郁大人府中。”

    宣国公听了,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好事啊。”外甥和女婿是至交,于他可是老大欣慰的事。他那个长女,前十几年都用来气他了,这段日子却是恭顺孝敬,让他心里格外舒坦,也就满心盼着女儿前程似锦。

    顾云筝落座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宣国公两眼,心头有些惊讶。宣国公面如冠玉,气度尊贵,有着与霍天北一模一样的双眼,灿若星辰,闪着能吸人魂魄的光华。她记得他已是四旬的人了,看起来则是三十五六的年纪。

    这样看来,霍天北的样貌该是随了先太夫人。

    这样想来,也就能理解一帮女人为宣国公争风吃醋这些年了。

    章夫人的笑容变得亲切自然起来,招呼着顾云筝尝尝茶怎样。

    茶怎样

    是用鲜花香气熏染过的茶,她不喜欢。她喝茶喝的就是茶的原汁原味,不喜掺杂任何东西。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她笑盈盈地啜了口茶,语气真挚地称赞,引得宣国公与章夫人都很高兴。

    坐着闲话几句,宣国公毫无避出去让两女子说话的意思。

    这是吵得还没尽兴呢顾云筝腹诽着,也就起身转去章嫣房里。

    章嫣在做针线,面上既无愁容,也无待嫁之人的娇羞喜悦。见了顾云筝,笑颜明丽,到了里间说话时问道“我爹娘是不是又吵架呢”

    顾云筝装糊涂,“没看出来啊。”

    “他们坐在一处就会吵架,这些年都是如此。”章嫣知道,自己家里这些事,外面早就传开了,也不瞒顾云筝,“今日为着给我陪嫁的宅院田产争执大半晌了,我娘说理应是她打理这些,我爹则说他又不是瞎捣乱,不过是给我选了两处更好的。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吵的,我都说了,怎样都行,他们偏要较劲。也真是奇了,他们跟谁都不这样,是不是上辈子是冤家啊”

    顾云筝失笑,“兴许是吧。”多年争执,不过是因为在意或是不甘,宣国公不好说,章夫人却一定是如此。女子要是不在意男子,才懒得理会他怎样,哪有闲工夫跟他吵。

    章嫣就道“表嫂跟表哥说说,让他得闲就过来,陪我爹喝喝茶说说话。表哥的话,我爹面上总是反对,心里却是赞同的。”

    “嗯,我会的。”顾云筝留意到章嫣对宣国公称谓与往日不同,笑了,转而问起嫁妆的事,“准备的怎样了你情形不同于别人,该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也不要顾及俗礼闷在心里。”

    章嫣认真地想了想,笑道“还真没有。按理我是应该想法子多带些陪嫁过去,可是嫁过去谁知道是什么情形爹娘倒是想为我多准备些傍身之物,也算了。他若真是良人,我便不需未雨绸缪;他若不是,我手里金银再多也无用。”

    说的在理,顾云筝却不能顺着这话往下说,只能含糊其辞“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日后尽心尽责地过日子,定能有个好前程的。”

    “往后的日子”难说啊。章嫣笑了笑,将话题岔开,让顾云筝看她做的绣活。

    顾云筝回府的路上,回想着章嫣的言语神态,明白好友对婚事的态度很不乐观。是有很多这样的人的,不需经历一些事,旁观便知道其中利弊,从而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希望章嫣那份不乐观意味着的是婚事对待诸事分外冷静,而不是破罐破摔,不似她,一步一步计较着,每日算着账权衡着得到、付出。

    如果她只是霍天北的夫人,那么很明显,她前世的心愿已经实现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守护她一辈子,她会享有他的照顾,用一辈子去回报去珍惜他。可惜,她不只是他的夫人,还是云家女。

    从二十五开始,云筝就开始担心天气。六月的天气没个准,黄历只能测吉凶,却不能测天气如何。深夜,一场大雨降临,她听着雨声醒来,坐起来望着窗外,更加头疼,“这雨什么时候停千万别没完没了才好。”

    霍天北把她抓回怀里,“下着雨成婚更凉快更清净,瞎担心什么”

    “”

    “你跟我成婚的时候,都没这样吧”

    谁知道是怎样,她又没可能知道,便含糊回一句“这是两码事。”随即反问他,“说起来,你和我成婚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沉默,沉默许久。

    “哑巴了”她笑着推他一下。

    他却说道“过段日子,我们去山里住几天,带上熠航。”

    “”顾云筝拿他没办法,他不想说的话,是怎样也不会说的,也只能点头,“好啊。”

    翌日一大早,雨停了,天空碧蓝如洗,空气里有着雨后的清新凉爽。顾云筝这才松一口气。

    霍天北和两边的情分都很深,两边都要去。先在宣国公府送章嫣上了花轿,随即又去了郁江南的府邸。

    郁江南进京做官没多久,在外也不是曲意逢迎的做派,是以交好之人并不多。只是因为霍天北的关系,照样宾客满堂。自成婚之前,霍天北的同僚、幕僚甚至柳阁老等三人便不时上门坐坐,到了这吉日齐聚一堂,更有不少不请自来的。

    内宅里有简夫人、两名官员的太太帮忙打点,仆妇也都是有颜色的,喜宴有条不紊地进行。

    顾云筝与柳、孟、徐三位阁老的夫人坐一席。柳夫人、孟夫人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徐夫人四十多岁。三位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顾云筝,言语神色间既有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又有因着霍天北而多出来的一份谨慎谦和。

    顾云筝一直不清楚,霍天北是如何使得三位阁老齐心协力支持他的,却是问谁都不妥当。

    简夫人在开席之际才过来落座。因着已经有过来往,与顾云筝就多了一份亲近。

    四个人都是玲珑心肠,至席散,谁也没提过太夫人。

    喜宴圆圆满满地进行、结束。第二日认亲,霍天北与顾云筝又去了郁府。

    章嫣从头到尾的言行很是大方得体,神色间偶尔现出新婚之人的娇羞,顾云筝略略心安。

    沈燕西也到场了,和霍天北一样,是作为郁江南的兄弟身份前来的。私底下,他拉着霍天北说了几句话,极为沮丧的样子,“我去找过先生,却很是不凑巧。先生这段日子都住在山里那座小院儿,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到的,后来命人去追也没追上。再晚些你也知道了,皇上下旨了,我就是见到先生也没用了。”

    霍天北笑着拍拍沈燕西的肩头,“顺其自然吧,你也不用为难。晨东的事你不需揽到身上,我和他之间便是不合,也与你无关。”

    沈燕西笑得有些落寞,“我是想着,四兄弟有你出人头地就行了。”

    “明白,我真明白你怎么想的。不必为难。”

    沈燕西心说不为难才怪,不担心才怪,面上却只能笑着点一点头。

    这日回到府中,霍天北长舒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过去了,感觉比我们成亲还累。”

    顾云筝忍不住笑。

    进到七月,宫里传出消息皇上终日与宠妃作乐行径荒唐,皇后与静妃凤云宁争风吃醋水火不容,太后病情愈发严重。

    说简单一些,不过是一个男人为了一见钟情的女子发昏,如今宠妾无度,灭妻的日子怕是不远了,做长辈想要阻拦未成功,气得缠绵病榻。这种事在官宦之家、在民间也不是没有,如今帝王家出了这种事,人们也就更加关注一些。

    凤云宁就是云凝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初时难以置信,随即众说纷纭,态度不一,或对皇上不齿,或对云凝不齿,蔑视凤阁老的人也不在少数。

    是因此,蒲家三太太、四太太百般周旋,终于得以进宫与云凝相见。相见时说过什么不得而知,别人只是发现蒲家人比以往更有底气了。

    这些消息,有一些是简夫人、方太太过来时提及的,有的是燕袭转述汪鸣珂的话。顾云筝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云凝,这个她始终亲近不起来的姐姐,但愿祁连城能始终将她掌控于手中,不要让她犯下无从挽回的错才好。

    宫里传出皇上有意废后的消息的两天后,太后薨了。

    皇上终于把太后气死了。听闻消息后,顾云筝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这念头,之后吩咐下去,将府中所有艳色的东西收起或用白布遮挡起来。

    太后大殓之后,文武百官、内外命妇哭丧。

    大热的天哭丧,心里当真悲恸的话,不会意识到那份不适,可是顾云筝连太后的面都没见过,当真是哀伤不起来,自然就觉得哭丧不亚于受刑。

    这种事,太夫人和顾云筝自然都要去的。

    两个人在下人眼中,不亚于是已修炼成精的人物之前发生过那样的风波,一个想害得另一个点天灯,一个把另一个气得当场昏厥,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是亲亲热热的样子。

    去宫里哭丧,中途休息的时候,顾云筝遥遥望见了蒲家三太太、四太太。两个人身边围着不少人,满脸的小人得志。她迅速错转视线,不让心里的憎恶抵达眼底,免得被人发现。

    身边不时有人过来与太夫人、顾云筝寒暄。有的是与太夫人关系不错的,有的则是霍天北同僚的内眷,询问太夫人为何搬到西院的时候的神色也就大相径庭。

    太夫人与顾云筝保持着默契,对外只说太夫人原来住的院子风水不好,要换个地方住段日子。人们信不信是一回事,话却一定要这么说的。

    这一年的夏季,因为太后的故去,日子变得分外平静而沉闷。

    国丧期间,禁止宴乐婚嫁,各家女眷都安安静静留在家中,不能四处走动,天大的事也要搁浅。

    在这段日子里,需要百官到场的一应事宜过去之后,霍天北称病告假十日。要说病痛,他一直都有,只是不为外人所知。

    西域那个让他成名的地方,那个他停留多年的地方,常年的征战、恶劣的气候、时常会有的日夜忙碌,带给了他很多顽固的伤病。

    若是让太医或民间的大夫给他把脉,怕是都会让他静心休养年,只是他不会那么做。没有时间静养,也真觉得病痛不算什么。早习惯了,那不过是个他偶尔可以拿出来休息的借口。

    他带着顾云筝、熠航去了山中消夏,轻车简行,离开京城满目的沉闷,寻几日清静自在。

    路程不近。离府当日早间,霍天北对顾云筝说“你和堇竹、连翘穿胡服吧,出了京城就骑马赶路,不然要磨蹭到半夜三更才能到。别的下人就在半路找地方歇息一夜,明日抵达即可。”

    顾云筝点头说好,照他意思吩咐下去。

    熠航听说要随两人出门,高兴得不得了,只是也提出了要求带上肥肥。霍天北蹙眉不已,可还是点头答应了,只说肥肥要跟在后面明日进山里了。熠航明白原由之后,笑着说好。

    出门时,两个人和熠航坐在一辆马车内。熠航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不时询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就很有耐心地抱着熠航,温声回答。

    顾云筝笑盈盈地观望,到后来,视线定格在他身上。

    太后薨了,皇上不临朝当然,也是很久不上朝了,官员内眷不能出门周旋,官员却照旧坐班来往,不过是不会聚在一处吃饭饮酒。以往太后宠信的官员都慌了,忙着巴结权臣自保,以防来日落难。几位阁老、各部侍郎、公卿权贵都很繁忙地应对那些官员,忙着扩张人脉,或忙着准备来日打压人。

    他在这种时期,却要去山中躲清闲,官场上的事、府中的事都丢在了一边。

    纵然是远在西域时,三位阁老就是全力扶持他,纵然是如今胸有成竹,何事都在掌控之中,换个人是他,还是不会这么做。

    便是有再多的人扶持帮衬,也抵不过一个恨不得杀了他给长女报仇的凤阁老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寻机扳倒他。

    他这样做,到底是魄力,还是从不在乎得失,她已说不准。

    是说不清的一种感觉。感觉他不是很喜欢如今享有的安稳荣华,不是很愿意玩转权谋以图更稳固的地位。太懒散了,比起她熟悉的那些人,他都太懒散了,是从心底透出的那种懒散。萧让有一段也是意兴阑珊、敷衍了事,比起他来还是勤快得多。

    不爱权贵荣华,对一切都是淡漠的态度。这男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他有愿意宁可付尽一生也要得到的东西么

    猜不出。

    又因此开始想念萧让。如今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他心绪焦灼烦躁的时候,以往只用大吃大喝缓解心绪。如今的烦恼、哀伤那么多那么重,他要是用吃来缓解的话,岂不是要吃成一个胖子

    那还真是萧让干得出的事。

    只是,那样风姿俊朗的一个人,若是变成胖子,未免太可惜。

    好想见到他,秋日却还未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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